第六十九章 夜谈

智武把那名伤员带回家的时候，灶上正蒸着他的器械。他走的时候就担心会出事，于是就让师姐把那些器械给蒸上了，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智武洗了手带上橡胶手套，用镊子全部夹起来放在一个装满酒精的搪瓷盘子里。这酒精还是上一次和杨正楚在那个仓井药店混了个脸熟，以杨医生的名义买的，顺便还买了几个搪瓷盘子。他把那些钳子、剪子、刀子一字排开泡在装满酒精的盘子里，拿出麻药和已经消毒的针筒注射器，他又用针筒吸了一点酒精又清洗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独立做手术，他严格按照杨医生的要求，做得小心翼翼，甩干针筒里的酒精，他又吸入麻药装上针头，然后排除空气。他做得有模有样，并且他一边做一边回忆杨医生的动作和步骤。他首先用棉球蘸了酒精将那伤员的受伤部位清洗了一下，然后在他的胳膊上打上麻药，等了片刻，那伤员感觉不到疼痛以后，他用手术刀在那伤口上开大了一点，血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他让小龙替他用酒精棉吸血，然后他拿出一个弯钳伸进伤口感觉了一下，碰到那颗弹头以

后，他小心地用钳子夹住然后一用力，那颗带血的弹头就被他给夹了出来，更多的鲜血也随之涌了出来。他迅速地要求小龙用酒精棉吸去鲜血，和他开始给伤口清创。虽然在朱河和韩会长家里他跟着杨医生打过下手，但毕竟不是他亲自动手，这一次才是他实实在在的动手，他有一点如履薄冰的感觉。他目前最熟悉的还是缝针，他在杨医生的指导下做过几例。清创完毕他迅速缝针，并且在伤口上敷上金疮药，然后用消过毒的白布进行包扎。

小龙属于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所以作为让他当了临时护士，惠珠看了一下，最后见不得这样血腥的场面跑了，倒是师姐在旁边全程观摩了他的手术，有时还给他递递东西。他最后让那伤员穿上衣服，然后用一个吊带把那伤员的胳膊吊在颈子上，便正式宣告手术结束。他让师姐给那位伤员冲了一碗糖水，又让他在火塘边上烤火。而他则把那些用过个器械用酒精清洗干净，然后再放在笼屉里蒸煮消毒，而此时天已经黑了。

简单地吃了晚饭，智武把那名伤员给送回了家，然后直奔段宏宇的家。到了段宏宇家，此时他正背着枪准备锁门他，他要去他母亲的坟前守灵。因为有一个规矩死人入土以后，孝子一般要在坟前守到“五七”或者“百日”之后，以显孝心。见智武来了，他连忙要开门，智武连忙阻止了他：“不用了，我陪你一起，我给你做伴。”于是二人又向坟地走去。

坟旁搭有一个窝棚，棚子上面盖着稻草，里面有一个简易的床，上面放着被子，床前有一个生过火的火堆，床头还有一个简易的桌子，段宏宇用手里的火把点燃了桌上的油灯，又把火把伸进了旁边火堆，那火堆里曾经没有烧完的柴又燃起了火焰，他顺手又加了几块柴的同时，就递给了智武一个小凳，然后从床底下那出了一个锥形水壶，在旁边的木桶里灌了一壶水放在火塘边，也搬了一个小凳在火塘边坐下来。智武用一根小棍拔拉着火堆让火烧得旺一点，一边缓缓地说道：“宏宇兄弟，今天我就要说你的不是了，你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如果你今天有什么三长两短，怎么对得起伯母，你母亲走的时候又是怎么跟你说的？今天如果不是日本人轻敌，说不定我们就要陷入两头苦战，那今天就不仅仅是一名弟兄受伤那么简单了。就算我今天下了封口令，我相信绝对瞒不了多久。其实我觉得就算要报仇，我们也有很多方式。现在我说这么多也没有什么用了，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商量一下，我们必须未雨绸缪，防止敌人的反扑。其实我和我师兄已经计划好了，准备搞一批武器之后再敲打鬼子，你这一次只不过把顺序搞反了，但是歪打正着，效果还不错。”

“我承认这一次是我冲动了，但是我非常感谢弟兄们的仗义相助，这份情我永生难忘，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鬼子来了你们就说是我做的，我绝对不能连累乡亲们。人死了大不了一个碗口大的疤，十八年后我又是一条好汉！”段宏宇大义凛然地说道。“你这负气的话说说就算了啊，那样的结果不是我们救你的初衷，伯母走的时候说的话你应该还没有忘吧，她不是要你用血肉之躯去和日本鬼子同归于尽。日本人是不会一天两天就离开的，以后的战斗是长期的，我们只有最大限度地保存自己，然后才能去消灭敌人。之浩大哥曾告诉我，孙子兵法就提到上兵伐谋，他说打仗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脑子，不能莽撞！”宏宇听他一说就沉默了下来，智武又顺手拔拉着火堆，而那壶水也开了，宏宇起身从床下的木盆里拿出了两个杯子用开水涮了一下，给智武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水，然后又坐下来说道：“既然你这样说，我有一个想法，今天我看了一下，兄弟们虽然训练得不错，但是通过今天战斗，我看到兄弟们慌乱的情绪还是大于镇定。形成战斗力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通过血与火的锤炼是不行的，但是一旦到了那一步伤亡就在所难免，到时候是什么后果谁也预料不到。我倒觉得我们不妨组织几个人形成尖刀，主动出击敌人。而其他的弟兄则只进行日常的保卫，我们在鬼子进山的必经之路设下岗哨，只要敌人进山，白天放烟、晚上放炮，上次你不是让每家设了避难所吗，看见烟、听见炮就让乡亲们马上转移，自卫队员则马上向敌人来的地方集中拖延消耗敌人，让敌人无功而返。”

智武一听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连忙说道：“你这个办法好，让我再想想，我也找王乡长、之浩大哥、我师兄他们商量一下，一旦可行，明年开年我们就把我们自卫队的旗子竖起来，你也考虑一下，如果成立尖刀队的话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智武愉快地接受了宏宇的建议。但是这件事一旦实施起来，肯定是困难重重，还要得到乡亲们的支持，不可能一蹴而就，但是智武还是感到兴奋，晚上和宏宇商量了大半夜才睡着。一场战争，让智武迅速地成长着，从当初一个还要师父、师兄庇护的毛头小伙子，隐隐蜕变成一个有种挥斥方遒的少年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