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返乡

接下去，日子又回到了枯燥无聊的状态。

训练，训练，训练，没完没了的训练。

华裔雇佣兵们苦巴巴地一遍遍和步枪，机枪，火箭筒打交道，把武器的涂漆都磨掉了一层皮。中间新兵和老兵的冲突又发生了三次，两次在食堂，一次在澡堂，前两次新兵都吃了大亏，十几个人被打得像猪头一样，后一次是杨子和半只耳精心布置了伏击圈，把一群光屁股的老兵打得满基地裸奔。

铁老板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只要两帮人没有动刀动枪他都一点儿不会干涉，似乎对观赏这种争斗乐在其中，犹如当年在古罗马斗兽场观战下注的奴隶主。

拳击，应该是目前唯一能让小林稍微觉得能平静点儿的东西。

出拳，回拳，再出拳，再回拳。

小林一下一下重重暴捶在沙袋上，脚踝同时迅速挪旋着，把整个人带动起来，一圈一圈绕着沙袋打。沙袋在他眼里变成了一个三头六臂，张牙舞爪的怪物，晃着粗壮的水桶腰向他发出挑衅，而他自己就好像成了一门自行火炮，不停的机动，射击，再机动，再射击。

小林觉得自己的动作越来越流畅，或者说是越来越自然了，拳头就是炮弹，胳膊就是发射机构，双腿就是履带轮子，只要自己一个念头，就能把整件武器运作起来。

只是无论他怎么把沙袋捶得左摇右晃，都没有当初暴打疤面时候的感觉。

犹如火山喷发，犹如炸弹爆炸，他觉得自己一拳能打穿疤面的脑壳，一拳能打烂疤面的肌肉，每一拳打翻疤面，他都能感觉到热血直冲大脑！

可是现在，拳击就是普通的拳击，单纯的物理动作而已。

难道自己最近是精神阳痿来着吗？

“咣咣咣”

“咯吱咯吱咯吱。”

无聊透顶的拳击手在肚子里一遍遍发出拟声词，感觉自己像个傻逼一样。

“差不多就行了，看你心思也没在这儿，滚来吃饭！”

勺哥在远处的炉灶变嚷嚷着，小林刚凑过去，一口不锈钢碗就丢在了他的面前，大勺“Duang”的一下就把一大坨筷子一样粗的面条丢进了碗里，小林忍不住有点郁闷，因为这模样实在太像喂猪了。

“你小子是不是想回家了？”勺哥问了一句道。

小林苦笑着搅了搅有点发稠的面汤，露出大块卤好的五花肉来。

“毕竟气氛很好嘛。”

疯鼠位于海防的九号基地“新扬州”，应该说已经处于汉文化圈子里，除夕将至，基地周围开始出现燃放鞭炮的火药味，当地人也开始卤肉，包粽子，相互窜门，一副热热闹闹的景象，这让在离家千里征战的华裔雇佣兵们黯然神伤。

华裔雇佣兵虽然没有统一规定，但是也都会在春运狂潮来临前尽可能挤出年假来，因为毕竟就连血汗流水线都放假了，自己却还安排战斗勤务实在有些不人道。

“勺哥，你过年不回家吗？”

“回个屁，四倍加班费，好几千块钱呐，我傻逼啊全不要了。”勺哥用力吸了下鼻子。

“可是回家可能一年也就这一次啊。”

“回去干嘛，还不是看我家七大姑八大姨的狗眼，年年我一回来就上门转悠，说是拜年，全他妈是来借钱的，死皮赖脸，不抠点来就不肯走了。欠条也不愿打，统统都是有借无还，一个个都还有理了，说什么‘全村就你在外面发财，乡里乡亲支援点不行啊’，妈的，要不是我爸我妈人好，早就干掉这些地痞无赖了！”

勺哥用力哼了一声，挥起大刀切肉，像是在剁那些狗日的亲戚解恨一样。

“记着，小子，有时候血缘这东西意味不了什么，有时候血里仇比杀父之仇都要深。”

小林似懂非懂，埋头开始扒拉面条，勺哥的面条都是手擀的，很香很有嚼劲，小林鼓着腮帮子，直嚼得口腔发酸。

匆匆结束完训练，小林回到了营房，却看见一片愁云惨雾，看见他进来，每个人都抬头瞄了他一眼，然后又默默地低下去。

“嗨，这是怎么了？”小林奇怪地问道。

“没怎么了，刚刚铁老板来上通知了，”杨子丢了支香烟在嘴里，烦躁地吞云吐雾，“战斗值班全部归我们管了，我们的过年假期全他妈报销了。”

“额，好吧，真是个坏消息，但是至少我们能赚加班费...........”

“想太多了，我们都是临时工，干活全当奉献，哪能和某些正式的比。”

飞狗用他能发出的最大力气哼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小林的眼神里充满了恼怒和不满。

“刚刚铁老板还发话了，你可以跟着去。”半只耳幽幽道。

人群里响起一片叹气声，还有不满地嘀咕声，现在小林终于是明白飞狗为什么一副臭脸了，感情是他莫名其妙变成了特权阶级。

大家都在吃苦受罪，就他能回家，这凭什么？

小林想解释一下，却发现自己都解释不清铁老板的思维回路，只好摊了一下手道：

“好吧，伙计们，我想这也没办法，你们有什么外卖需要带的吗，我这边包邮。”

“带你麻痹。”

“大过年的别骂人啊，伙计们，多晦气。”

“滚你妈的。”

“…………”

不过，大多数伙计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小林塞了钱，里面卷着纸条，标明了各种五花八门需要带回的物资，但更多的则是需要小林拖带的包裹，除去个别迫切希望把整堆香瓜榴莲打包回家的蠢货，小林几乎把所有包裹照单全收，塞了满满一个背包，他还不得不去街上买了个三十寸手提箱。

这时，飞狗的眼睛一转，突然打了个岔。

“喂，军需官，那么说起来你是有个把月回不来了对吗？”

“大概吧。”

“那就先把零花钱发了呗，不然哥几个大过年的在这破地方玩什么？”

小林想想有道理，拿出钱盒子来把一叠叠票子抽出来，按着计算器把一刀刀美金，埃镑，人民币，谢克尔的汇率计算好，再转发出去，华裔雇佣兵们领着票子，人人无精打采。

下午时分，小林就扛着行李包和铁老板一起出发了，飞机是海狗自己的一架小型客机，算是作为铁老板购买的四枚鱼雷的商业谢礼，铁老板当然没任何客气就接受了。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次普通飞行，但是一上飞机，一群人都震惊了，因为这他妈哪是普通的小飞机啊，这分明就是私人商务机，所有椅子都是豪华真皮椅，电脑，电视，无线网络，浴室，起居室，小型会议室一应俱全，甚至还包括一个小酒吧，服务员清一色东南亚美女。

小林曾经在杂志上看到过这种飞机，当时世面价就是八千多万美金，还不算后期装潢和维护费用，这走私贩子到底是多有钱？

“妈的，这孙子还真会享受，”铁老板也忍不住感叹道，“这逼什么时候破产，这飞机我三折收了。”

所有人都翻了个白眼，老兵们当然先涌上酒吧，叫了烤鲫鱼和干果，毫不客气地点了最贵的酒开怀畅饮。小林很识趣地退到角落，开始整理背包，这一次出门他的行李实在太多，带出来的武器很有限，就是一把M1873左轮手枪加一把老式M7刺刀而已，以防万一，他还见缝插针塞了一把“护卫者”小型手枪。

“卧槽，这么多东西，你是回家摆地摊吗？”

洗脚大仙拎着个朗姆酒酒瓶就一摇三晃地溜达过来了，看见小林塞得满满的包裹一时吓了一大跳。

“没，都是别人的东西，我帮着带而已，”小林解释道，“大家难得过个年也不容易。”

“卧槽，我看你这个军需官当得也是不容易，这他妈都有两三百斤了吧。”

洗脚大仙一脸看神经病似的表情。

“那你自己要带什么回家来着，拿上面点放呗，小心他娘压成饼了。”

小林直接傻眼了。

说起来，自己这边，好像什么东西都没往家里带。

对，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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