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有种折磨叫欲仙欲死

看到唐军在自己破釜沉舟的自杀式攻击中阵脚大乱，被迫草草扎营， 服部正左卫门欣喜若狂。

令他惊喜的不仅仅是唐军今天的实际行进路程连十里都不到，更在于唐军被迫扎营的地方同样隐藏了不少提前挖掘好的短地道。

从唐军刚才的表现来看，对方对于这种岛国斥候所独有的“遁地术”准备不足，手足无措。

所以，在沉浸在喜悦中的服部已经在考虑是否在夜深人静之后，对唐军再进行新的一轮袭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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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思量良久之后，服部正左卫门还是放弃了这一诱人的设想。

所谓的“遁地术”但是本质上不过是利用地道进行的障眼法而已。

初次使用确实让唐人损失惨重，而且产生了巨大的慌乱，但是使用多了很难不被唐军发现，更何况以唐军的规模，一次突袭根本就不可能把唐军全部干掉。

从唐军吃亏之后马上选择宿营而不是随意用兵来看，服部认为唐人的将军不是庸才，稍稍检查战斗的遗迹，就可以很轻松的发现这些实战“遁地术”的地道，到时候再想要凭借这一招阻击唐军的进攻就不再可能了。

当然，不能进行偷袭不意味着不可以派少量斥候借助地道进去侦察。

结果，少量潜伏进去的斥候刚刚入营，周围就出现了一队又一队手持火把，全副武装的唐军巡兵，吓得这些潜入者一动不敢动。

趁着巡兵脚步消失的短暂空间，老老实实的缩了回去，殊不知他们的离去让等候他们多时的长缨军战兵很是遗憾。

要知道，长缨军中历来就是藏龙卧虎，尤其是辅兵中，侦察营，工兵营，炊事班那都是能人辈出，奇人屡见不鲜。

既有可以把吐蕃人审讯的后悔出生的刑讯高手檀明明，又有可以逆推出蒸汽机原理的大师级人物兰苗。

既有可以研究出海船的墨家传人，又有以军医的身份上阵提刀斩人头的道士，还有拿做饭当主职，拿砍人当消遣的炊事兵。

自然也不会少了某些擅长“遁地术”的家伙，就比如据说祖上属于摸金校尉的工兵营校尉何芒。

用何芒自己的话说，本朝的墓不敢随便动，动了会灭族，曹老板的墓不能动，那叫监守自盗，除了这两块禁区整个天下就没有他们不能去的地方。

对他们来说，去邙山就跟回自己家没什么区别，缺钱的时候去邙山逛一圈，足够逍遥快活，就连长安、万年、京兆尹的捕快衙役都被喂得饱饱的。

只不过，何芒做梦也没想到会碰上郭戎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怪胎。

原本已经被喂饱的衙役直接把他锁了送到了禁苑的长缨军军营中，然后何芒就成为了长缨军工兵营特招之一。

毕竟，某种意义上说，这个时代的每一个盗墓贼都是一个优秀的土木工程师，这种人才郭戎怎么可能会轻易的放过。

放着逍遥快活的日子不过，突然被被衙役扭送到了军营里，还成为了什么劳什子特招，原本何芒是不满的，只不过摸金校尉的本能还是让他更喜欢动脑子。

认真的研究了一下身边的同伴之后，何芒发现自己身边的要么是一个个身高六尺以上，虎背熊腰，跃跃欲试，胳膊比他腰还粗的壮汉（新兵）……

要么是在战场上混迹了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老兵油子（教官）……

剩下少数异类也属于跟他差不多明显通过某些非正常途径被扭送过来的怨种，其中某几个看着还挺眼熟（特招）……

仔细思考之后，何芒确定，在这么一帮新兵蛋子，老兵油子，倒霉怨种在身边，自己是既没胆量，也没机会，否则他早就脚底抹油了。

直到被郭戎带大闹劝学坊之后，何芒老实了，一个敢带兵直接去国子监六学，当着国子监大儒、文坛领袖的面直接抢人，关键抢完之后还毫发无损的人他惹不起。

索性，后来何芒发现在长缨军，只要遵守军规其实也算自在，更重要的是长时间的体能训练让他们家族遗传的肺痨得到了缓解。

泾州之战最关键的时刻，看着一个又一个战友战死，杀红了眼的何芒仗着身材矮小、灵活手持匕首在乱军中至少暗算了三十吐蕃甲士。

在长缨军四年时间，昔日的摸金校尉何芒已经成为了土木、舟桥方面宗师级别的人物，用他的话说，现在所有的帝王大墓他都能来去自由，畅通无阻，只不过现在他是大唐禁军，与偷坟掘墓不共戴天。

事实上，虽然柴老道清虚子帮芦孝兵准备了大量的黑火药原料，但是黑火药终究只是黑火药而不是tnt，事实上，就算肖俊鹏真有几千斤tnt如果放置不够合理，也达不到芦孝兵所希望的东风绽放的效果，要将有限的黑火药实现威力最大化就需要何芒这些土木师和肖俊鹏这些火药师的相互协作了。

是以，对何芒以及长缨军土木方向的真正工兵来说，倭人斥候们引以为傲的地道实在是不够看，服部正左卫门那所谓的“遁地术”也不是一般的寒碜。

有了何芒们的专业分析芦孝兵对于岛国斥候可谓是手拿把捏，为此，芦孝兵专门安排了三个战兵营轮流休息、巡视，以防备倭人可能会存在的夜袭。

芦孝兵之所以选择吓退而不是动手，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继续反向诱敌。

听完潜伏进去斥候的回报唐军戒备森严之后，服部冒出一头冷汗，他清醒自己没有头脑发热，否则就唐军的防备情况，至少进去多少要死多少。

当然，庆幸之后服部也确认了一点，唐人似乎没有发现“遁地术”的秘密，这不禁让服部正左卫门浮想联翩，一个看似极端，看似大胆，赌性十足的计划已经逐渐在服部的脑海中形成。

仔细思量之后，服部选择让少量部下尝试性的对进行了小幅度的骚扰，以混淆视听，影响唐军主帅的判断。

至于大量的斥候则被派出去在可能的官道附近无限制挖坑。

服部正左卫门已经想好了，只要明天唐军敢于出营，自己会给唐军带来一个大号的惊喜，这惊喜绝对会让唐军痛彻心扉。

独自一人隐藏在唐军答应外的土丘之畔，幻想明日唐军的惨状，服部险些笑出声来。

某一刻他甚至感觉是不是应该稍稍仁慈一下，万一自己下手太狠，把这些连营门都不敢出的唐军吓跑了，受到坂上大将军和源康亲王的责罚就不好了。

或者在俘获了唐人的主帅之后，穿上自己那套威风凛凛的盔甲，跟对方的主帅来一个“一骑讨”，为自己家名增添光彩的同时，也算是给唐军统帅一个体面的死法。

是夜，倭人斥候的主力在长缨军必经之路上哼哧哼哧的拼命挖洞，长缨军的主力则在饱餐一顿之后在大营中呼呼大睡，

少数倭人斥候在首领服部的指挥下，时不时发动一次小规模袭扰，长缨军的三个战兵营则轮流巡视，然后在芦孝兵的指挥下，用箭雨将倭人的袭扰击退。

总体上来说，双方既各打各的，又形成了独特的默契，只有肩负值守任务的三个营相对不满，毕竟折腾了大半宿，到天亮的时候连个岛国人的尸体都没见到，这战功只能说有，但是不多。

不过随着天色变亮，三个战兵营的长缨军在芦孝兵的带领下回去睡觉之后，感觉不爽的人就变成了跟芦孝兵一样熬了一宿没睡的服部正左卫门。

只不过，芦孝兵的身边有蒙乾作为副手，他可以去休息，去养精蓄锐，但是服部身边却没有这样一个人可以代替他的位置。

当然，不能休息并不是让服部不爽的主要原因。

随着天色变亮，一宿没睡的服部躲藏在长缨军大营侧翼土丘之后，准备等待唐军拔营之后继续前行。

毕竟，为了给唐军一个惊喜，数百的倭人斥候已经忙碌了整整一个晚上！

然而随着天色的变化，太阳渐渐挂上天空，天亮之后唐军大营的辅兵在战兵的保护下，前往了几里之外的母猪河中取水，同时唐军大营中泛起了炊烟，这一切看起来都稀松平常……

只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准备迎接好戏的服部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个问题，唐军似乎今天不打算继续进军。

半夜熬到清晨，从清晨熬到正午，在服部的眼中，唐军除了加强防御，就是加强巡逻，就是没有拔营出征的想法！

确定了这一点之后，双眼通红的服部正左卫门感觉心中憋了一口气，差点就没喘过气来。

从接到阻击唐军命令开始，自己麾下的几百名精英斥候，迈着自己的两条小短腿朝着文登方向。

狂奔一天一夜，好不容易到了战线，连休息都没来得及休息，开始根据自己的命令在地上拼命的挖坑，挖洞，埋设陷阱。

这下好了，人家唐军直接原地不动，早知道唐军今天根本就不出营，直接让自家的斥候们好好休息休息不行么！

然而现在后悔也完了，考虑到自家来自岛国的儿郎们在连续奔波和劳作之下已经相当疲劳，可是陷阱和惊喜已经布下，服部也不敢随意让来自岛国的斥候们休息。

于是，硬生生熬到午时，直到看到唐军的大营中再次升起炊烟，整整两天没合眼的服部正左卫门懵了。

唐军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日三餐！

那可是一日三餐啊，在岛国只有领主、守护、公卿级别的大贵族才能享受的！

再想想自己，以及自己所率领的所有的岛国斥候，平时也只能一日两餐，而且还不能吃饱。

至于现在执行任务期间，一天只能靠“止渴丸”、“兵粮丸”硬抗，整整两天时间自己就只吃了一枚“止渴丸”、三枚“兵粮丸”的事实，原本就一肚子怒火的服部正左卫门直接暴跳如雷。

“八格牙路，该死的唐军竟然是一日三餐！”

痛骂的同时，服部顶着自己五尺的身高抽出了跟身高差不多的武士刀对着地面就是一顿疯狂输出。

周围齐腰高的杂草，自然不是服部这位斥候首领兼职低级武士以及武士刀的对手，在服部的疯狂砍杀之下，杂草纷纷倒地。

一边痛骂，一边砍杀，直到某一刻，发现身边的杂草已经没有超过自己膝盖之后，看着看着满地杂草的残骸，服部正左卫门脸色带上了满意的笑容，眼中血色稍稍消退。

重新爬到土丘边缘，看着已经被炊烟覆盖的唐军大营，服部下令，留下少数人监视唐军，剩下的人休息。

得到了服部的命令，饥渴交加，疲惫不堪的精英斥候们如蒙大赦，一个个从怀中拿出一枚珍贵的“兵粮丸”之后倒头就睡。

当然，整整两天没睡觉的服部也直接在暖阳下土丘的草甸上陷入了梦想。

然而，服部感觉自己刚刚睡下顶多两三息的时间，就立刻被摇醒。

虽然非常疲倦，虽然起床气很重，虽然想抄出武士刀砍死这个把自己弄醒的家伙，可是服部依旧压抑住情绪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发生什么事了？”

“唐军出营了！”

听到唐军出营，服部感觉自己一下子就不困了，一个鱼跃，翻身回到了土丘上的观察位置。

果不其然，唐军的大营已经打开了大门千余名唐军正鬼鬼祟祟的从大营离开，朝着东北方向也就是文登县的方向而去。

更关键的是离开大营的千余人各个身披重甲，而且离开大营之后也是小心翼翼，一步三回头，生怕离开大营之后会遭遇千军万马袭击一般。

看了看时间，也就刚刚过了午时，自己睡了恐怕连半个时辰都没有。

瞅了瞅营地之内还没有彻底散去的炊烟，唐军顶多刚刚用完午食，这明显是刚刚吃完饭就跑了出来。

在这个时间离开，服部可以推断出唐军派出这些人就是来探路的，但是这时间点卡的着实有些过分了。

发号施令的自己勉勉强强也就睡了不到半个时辰，问题是命令传达下去是需要时间的，自己麾下的斥候们也就刚刚睡着……

这该死的时间，这该死的唐军，这该死的小心翼翼，这一切都让服部怒火中烧又无从发泄，如果找一个形容来形容服部正左卫门的心情，那么这个词只能是恶心，极其、非常的恶心。

眼看唐军的看起来鬼鬼祟祟的步卒已经离开大营不近，服部不得已下令让将刚刚睡着的斥候们唤醒。

毕竟，如果唐军无法发现地道和陷阱，很有可能会尝试进军……

命令下达完毕，服部强打精神，再次开始观察唐军的动向，并且随时准备下达命令。

只不过没等太久，唐军的步卒出营不过三四里，也就刚刚进入埋伏区的外围，一千多人排成紧密队列，小心翼翼前行的唐军步卒，突然如同抽风了一般，突然失去了阵型和方寸，所有人没命的着大营方向狂奔而去。

看到这一幕，服部直接就懵了，他根本就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可是一千多身穿重甲的甲士，就算他们一步一步的走，难道能有人威胁到他们不成，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不过这一次，服部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出来探路的唐军遇到了一组被手贱的斥候设置在外围的陷阱，问题是这种会带来巨大伤亡的重陷阱是应该放置在服部预设的伏击区中部，配合潜伏在地道中的斥候一起使用的。

听到这一让他啼笑皆非的答桉，服部也是哭笑不得，难不成短短一百多年，唐军已经从白江口之战时候的退化到如今比岛国的足轻还不如的程度了么。

回头想一想，大唐的内乱，传闻中内乱之后的衰弱，服部突然觉得有这样的战兵也不算奇怪。

原本服部也不是没考虑过唐人的主帅是不是在故意算计自己，但是思量了太多东西之后，服部排除了这个可能。

除非唐军在自己的斥候中有间谍可以时时刻刻给唐军传递消息，否则唐军根本不可能算计自己算计到这个程度，哪怕天照大神、八岐大蛇来了都白搭，他服部正左卫门说的。

只不过，服部刚刚说服了自己，身边的斥候已经来到身边，请示刚刚被唤醒的斥候们应该如何作战。

想到因为唐军的胆小如鼠，已经被折腾的死去活来的部下们，望着远处的唐军大营，服部不禁怒骂。

“八格牙路，该死的唐军！”

岛国斥候已经被折磨的欲仙欲死，服部正左卫已经被折腾的怒火中烧，但是长缨军大营的内部确是另外一幅光景。

在服部的眼中长缨军的步卒是丢盔卸甲一般的狼狈逃窜，然而实际上，撤退的队伍将何芒在内的土木大老紧紧的保护在了中间，整个队伍撤退散而不乱。

人马回答大营之后，何芒带着几名出击的工兵直接冲到了下达侦察命令的芦孝兵身边。

“团长，你猜的不错，前面确实布满了倭人的陷阱和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