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疑与怒

“安娜…………”

一阵非常空灵的呼唤声划破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寂静，传进了安娜的耳朵里。

它像是窃窃的耳语，又像是低沉的叹息。仿佛不是活人的嘴能发出的叹息。

安娜睁开双眼，看到自己周围不知怎么的已经变成一片黑暗的世界。

刚刚被那个女杀手扼住下巴的窒息感还有匕首刀锋抵在喉咙皮肉上的疼痛感都感觉不到了。还有围在她和女杀手周围焦急的阿伦戴尔军民，萧索的冬日农场之景，还有燃烧着的粮仓都已被无垠的黑暗所代替。

“安娜……”

又是一声呼唤。

虽然这声音听起来依旧幽远空灵，但这次安娜能够听得出来，这是姐姐艾莎的声音！

“可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又是纳特玛拉的噩梦？

想到这里，安娜紧张地四下张望，然而上下四周除了黑暗，还是黑暗。遥远、深邃。没有黑沙，没有白狼，也没有光亮，没有任何自己能辩识出的事物，什么都没有，除了自己。

刚刚那两声呼唤，也不知道来自何方。

“姐姐！”

安娜大喊了一声。

她这声洪亮的声音随着喉咙声带的颤动，蹿出嘴巴后，很快便消逝在黑暗中，连一点儿回声都没有留下。

在等了好一会儿之后，也没有任何声音回应她。

安娜原地转了半圈，眨了一下她浅蓝色的双眸，望着周围的黑暗和死寂，内心中感到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我该不会是已经……”

她的全身突然颤抖了一下子。

安娜不是没想过那个令大部分人都无比害怕的词。这两天阿伦戴尔王国内部发生的事情已经让小太阳把那个词想了无数次，甚至自己已经做好了为王国和人民迎接那一刻到来的准备。之前在真正醒来前的最后一个噩梦里面对可怕的梦魇怪物时，她已经在那样做了。

然而想象和梦境毕竟是虚幻的，当那一刻真的在现实中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还是感觉非常不好接受。

安娜低头审视自己，黑色的北欧风格的印花棉马甲，深粉色的棉披风，深蓝色的印花棉布长裙，黑色的牛皮雪地靴……还是那副三年前永冬灾劫时的打扮。

双手手掌依然是肉粉色的，非常白静。

如果此刻有镜子、水面或是冰面，安娜也非常想看看自己的脸现在是啥模样。

“啊噢！”

安娜突然叫喊了一声。

“等等？什么？”

刚刚她抬起右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在发现没有匕首划出的伤口之后，又用大拇指和食指狠狠地拧掐了一下右侧脸颊，意料之外的疼痛感顿时如约而至。

“不是说人死了之后是不会感觉到疼的吗？”

安娜不禁揉着自己的脸庞自言自语道。

此时，安娜正前方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一个白色的光点，看起来距离她非常遥远。安娜于是本能地朝着那个光点跑去。

还没等安娜跑几步，那个光点就已经变得近在咫尺了。像是安娜这几步跑出了飞一般的速度，也像是光点跨越空间朝安娜的方向飞速靠近了一样。

“艾莎！姐姐！”

离近之后安娜惊然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白色光点，而是穿着一袭白色渐变青灰透明色四元素冰纱长裙的艾莎。

此刻艾莎周身被一团柔和的白色光晕所包裹着，就像是从她身体里散发出来的一样。

她一动不动地背对着安娜坐在，又或者可以说是呈坐姿悬浮在黑暗中。双臂环抱着蜷曲在身前的双膝，脑袋则埋在膝盖和上半身之间。

如果说自己死去了，那姐姐为什么也在这片黑暗的未知空间里？难道她也……

“不！不！不！艾莎！”

安娜大幅地摇着头，再次发出一声大喊，同时向眼前的艾莎扑了过去，想要从后面抱住她的姐姐。

小太阳的身体径直穿过了艾莎的身躯，仿佛后者就是透明的一样。而后由于冲得太猛没能收住脚步，一个趔趄摔倒在艾莎的眼前。

顾不上自己，趴着的安娜赶忙撑起双臂回过头去。

艾莎恰好也在此刻把埋在膝盖之间的头抬了起来，恰好与安娜的目光相对。

“艾莎！姐姐！”

安娜再次呼唤艾莎，然而艾莎对她的呼唤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而且姐妹俩之间虽然看上去只有咫尺之遥，但这里的艾莎似乎并没有看到眼前安娜的存在。

“为什么会是这样？！”

安娜爬了起来，转身再次扑向艾莎。但她又扑了空，双手穿过艾莎的身体，就如同抱住了一团空气。

小太阳这才意识到，她和姐姐并没有处在同一个空间里。在这个未知的地方，她能看到姐姐，但姐姐看不到她，她们姐妹俩也无法做出任何形式的交流。

“可是，刚才那个声音是怎么回事？”

安娜又想。

此时她注意到，姐姐冰蓝色的双眸里充满了悲伤，两侧脸颊上早就凝结出了两行冰渍，从眼角一直延伸至下巴。冰渍上仍旧有泪水在不停滑落、凝结。

“安娜……为什么会是这样……看来我……我并不是一个好姐姐……也不是一位合格的女王……”

艾莎眨了一下眼睛，嘴里发出低吟，随即抬起双手捂住整张脸，低声啜泣。

这句话被安娜听了个真切。

“艾莎，你做得很棒！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姐姐！也是阿伦戴尔最好的女王！”

安娜的眼角也噙出泪珠，朝着艾莎大喊。

好像是听到了安娜刚才的话语一样，艾莎蓦地挪开双手左右环顾。

“安娜！你怎么……”

艾莎猛然起身，眼睛里除了悲伤之外又多了一些慌乱和焦急，身体向左转、向右转，然后又向后转，最后又转回来。元素冰纱长裙的青灰透明色的下摆也随着她身体的转动而左右飘飞。

随后艾莎便朝着某个方向飞奔而去，离安娜越来越远。

“安娜……”

“安娜！”

安娜突然感觉自己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姐姐的声音也开始变得幽远，随后一切又都回归到黑暗之中。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也忽然转变成了一位男性充满雄浑之力的声音。

“安娜！你没事儿真是太好了！”

克里斯托夫跪坐在地，紧紧地抱着躺在他怀里的安娜，看着后者慢慢睁开的双眼，难掩兴奋地说道。

脖颈处传来的剧痛感不断地刺激着安娜的大脑，让她的意识很快地清醒起来。

阿伦戴尔王国的女御医罗斯已经拿着一卷白色的纱布开始一圈一圈小心翼翼地缠着安娜的脖子。刚刚她已经为安娜脖子上的刀伤敷上了治疗外伤用的草药。

她身边的地面上还丢着许多沾着血迹的布条和医用卫生药棉。

真就只差一点儿，那把致命的匕首就会割破安娜脖颈上的气管。

马提斯、凯伊、格尔达都围绕在一旁，满脸都是焦急和关切。

恩瓦尔家着火的粮仓还有奥丽娜的临时厨房前都有不少阿伦戴尔军民在奋力地救火。

安娜还看到，不远处有几名阿伦戴尔士兵正抬着一具穿着阿伦戴尔城堡女仆装束的年轻女尸离开，对方圆瞪着眼睛，表情充满了不甘。

她显得是那样年轻，估计和自己差不了一两岁。一头黄金色的盘发，娇小的身躯，还有可爱的面孔。任谁第一眼看到那个女子，也不会把她和一个疯狂而冷血的杀手联系在一起。

此刻那个年轻女杀手的额头眉心处插着一支弩箭，半个箭身已经没进了脑袋里。一条红色的血印从眉心滑过鼻梁，一直延伸到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正好整齐分成了左右两部分。

她的后脑勺到后脖颈处也有一道像是被刀剑劈出的一道很大的，足以致命的伤口。血液还在随着士兵们搬抬尸身的动作不断滴洒在下面覆盖着积雪的泥土地上。

一阵恶心之感再次不受控制地在安娜的胃里翻涌，但这次她努力没有再哕出来。

此时罗斯已经处理完安娜脖子上的伤口，后者随即在克里斯托夫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对于您的伤我只能处理到这一步了，安娜女王陛下。”

罗斯将一个木制的灰色小医药箱夹在左侧腋窝下，然后对安娜说道。

“等艾莎陛下回来后再让她用她神奇的魔法为您进一步疗伤吧。”

“谢谢你！罗斯医生。你去忙吧。”

安娜微笑着对罗斯说道。

“嗯好。如果感觉身体有什么不对请及时喊我。安娜陛下，我不会离您太远。”

罗斯说。

“嗯嗯，我知道了。罗斯医生，谢谢你！”

安娜回应。

罗斯在离开的时候还朝着克里斯托夫瞪了一眼，但没有说什么。这让驯鹿准亲王感觉既尴尬又羞愧。

这位金发大男孩知道罗斯眼神中给自己传达的意思，为什么安娜出事的时候，自己怎么就又“恰好”没跟在安娜身边……

“你也先去忙其他事情吧，格尔达阿姨。”

安娜又对格尔达说道。

“好的，女王陛下，有事您就随时找我。”

“嗯嗯。”

安娜点头目送格尔达退走。

“女王陛下，是老臣严重失职！才让您又陷入到极度的险境之中！请您即刻降罪惩罚！”

马提斯看到安娜已无大碍，便右膝跪地，双手抱拳向后者请罪。

“那女孩儿的年纪好像还没我大，没想到竟然是个……”

安娜没有回应马提斯，目光又看向已经被士兵们抬远的那个女杀手，眼神微呆，牙齿紧咬着嘴唇自言自语道。

“您说什……什么？”

跪地的马提斯一时间感到有点儿不明所以。

“嗡儿儿……嗡儿儿儿……”

空气中发出一阵类似鸟鸣的声音，安娜下半身的深蓝色裙摆顿时晃动了一下。

“噢！刚刚，刚刚您说什么？马提斯将军，您快起来说。”

又过了十来秒，有点儿半愣神的安娜终于回过神来，一边弯腰扶马提斯站起来一边冲后者说。

“盖尔！你赶快去那边帮忙救火！”

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还没站直身子的安娜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远处仍着着火的粮仓，向着眼前的空气又快速补充了一句。

“嗡儿……”

得到了安娜的指令，一股气流顿时擦过安娜的头发，朝着起火的地方飞去。

安娜于是也要迈动脚步，打算也要走向火场加入救火人员的行列。

“安娜陛下！”

凯伊抬起左臂拦住安娜，并朝后者轻轻摇头。

看着这位老臣阻拦的动作，安娜顿时看着后者皱起眉头。

“那里人手已经足够，暂时不需要您过去。”

凯伊说。

“为了您的安全。”

安娜抿着嘴，翻了个白眼，没再坚持。

起身后的马提斯看到安娜直接无视了自己刚刚的请罪行为，便也没再继续。

“对不起！安娜。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又没能在你身边保护你，我……我真是太没用……”

“行了，现在别说这个了。我这不是没事儿嘛。”

当克里斯托夫低着头向安娜致歉的时候被后者迅疾出言打断。

“刚刚我又昏过去了吗？谁能告诉我都发生了些什么？”

安娜看着克里斯托夫，还有凯伊和马提斯提问道。

于是几人便向安娜简单讲述了一下后者被女杀手挟持后的事情。

原来就在恩瓦尔家的粮仓爆炸起火，女杀手准备用匕首在安娜脖颈上划出致命的一刀时，及时抵达至此的风灵盖尔立即在千钧一发之际向匕首的刀锋处吹出了一股极细的气流，使得杀手划出的力道和角度都受到了干扰，所以这一刀没能要了安娜的命。但还是在她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当女杀手感觉出不对，稍微一愣神的瞬间，一直弩箭径直从她正前方穿过围观民众们之间的间隙，在她惊愕的目光中准准地插进了她的眉心。与此同时还有一把鹤嘴锄从她身后人群的头顶飞出了一条抛物线路径，精准地砍中了她的后脑。

弩箭是马提斯击发的，而鹤嘴锄则由克里斯托夫扔出。

二者那时都赶到了民众们的围观圈外围，在发觉到盖尔出手救安娜的一瞬间抓准时机，各自甩出手中武器远距离对那个女杀手展开了攻击。

而安娜不知什么原因，恰好在女杀手出刀要她性命的当口，晕了过去。

“好吧……我这次算是，很幸运。”

听完几人的讲述，安娜抿嘴说道。

“可是……我总感觉……”

安娜还想着要说些什么，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

这时她又想起自己在刚刚昏迷时，于那个黑暗的未知之地听到艾莎的呼唤并看到后者时的情况。

那看起来只是一个梦，但又不像是一个梦；像是意味着什么，但又未有明确的意指。她想不明白。

“鉴于刚才发生的凶险情况，臣觉得非常有必要安排人手对您进行全天候贴身保护。安娜陛下。”

安娜一时语塞时，凯伊张口说道。

“除非确认您处在绝对安全的环境之下。”

“好吧，这次我听您的。凯伊叔叔。”

安娜无奈地耸了耸肩。没有反驳凯伊。盖在她脖子上那一圈白色纱布下的伤口随着她这个动作又疼了一下，让小太阳感觉身心都很不自在。

“从现在开始，我哪儿也不会去了。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安娜。我会确保你随时在我的视线里。”

克里斯托夫也趁势说道。

“嗯哼……啊唔！”

安娜冲克里斯托夫歪了一下脑袋，没想到又再次扯动了伤处，让她表情难看地下意识叫喊了一下。于是便在心中默念：

“姐姐，我现在真的非常、非常地需要你……希望你早点儿平安归来……”

“安娜陛下，有个情况我感觉有必要和您说一下。”

此时马提斯手中拿着一把匕首对安娜说。这把匕首正是那个女杀手遗落的，上面还沾着安娜的血。

“什么情况？”

安娜疑惑。

“这把匕首是南埃尔斯王**队中的制式军用匕首！”

马提斯边说边把匕首呈递到安娜面前。

“什么？！”

克里斯托夫闻言后带着些怒意说道。凯伊也深深皱起了眉头。

“南埃尔斯王**队专用”这一行小字赫然就刻在这把匕首由精钢打造的刀身底部。

“呼隆！”

恩瓦尔家那边传来的巨大动静顿时又将安娜他们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去。同时被吸引的还有在场的许多阿伦戴尔军民。

只见有几条细细的橘黄色火线从恩瓦尔家着火的粮仓处伸出，在房子正上方的半空中汇聚成了一根由火焰和浓烟组成的巨大的火龙卷。

火龙卷下方原本的过火之处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废墟。

从烟火飘飞的方向可以看出，它们都被一股气流控制着吸向那根悬浮的火龙卷。

“呼嗡！”

当那几条火线熄灭之时，火龙卷也在空中爆燃成一堵明亮的火墙，随即便很快熄灭。

这一刻无论是下面着火的地方还是半空中，都再看不到半颗发亮的火星。甚至连被火焰摧残成一片焦炭的粮仓和临时厨房的废墟表面，都只剩下了几缕淡淡的青烟而已。

刚刚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无不目瞪口呆，也包括安娜他们几人。

在人们通常的印象中，在出现火灾的时候，风往往会成为火的帮凶，火助风势，风助火威。

然而在今天，自然之灵中的风元素魔法，着实让人们都重新开了眼界。并将一个虽然浅显，但很容易被忽视的道理摆上了台面。原来，火是可以被风吹灭的，只要风向和风力都恰到好处的话。

“嗡儿儿……”

一股气流再次围绕着安娜周身吹起，最后停留在她脖颈上的那圈纱布上缓缓地绕起了圈圈。

“谢谢你！盖尔！”

安娜向刚刚灭完火的盖尔道谢，同时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越来越凉。

“嗡儿！嗡儿儿！”

盖尔用特殊的风鸣声兴奋地回应了安娜。

“好了盖尔，我的伤没啥大碍，不用在我的脖子上吹气了，我感觉有些冷。”

“呜儿！”

盖尔闻言之后便跑掉了。

“咳咳！您的意思是说刚刚那个打算夺取安娜陛下性命的女杀手来自南埃尔斯？马提斯将军？”

凯伊咳嗽了两声，将话题说回到从匕首上发现的线索上面。

“至少这种可能性很大。”

马提斯看了一眼匕首，然后又看着凯伊说道。

“反正我们阿伦戴尔是肯定不会有这种东西的，至少是在他们南埃尔斯人来之前不会有。”

“我想就是那个混蛋汉斯想谋害安娜！明的不行，他就来暗的！”

克里斯托夫脸上难掩愤怒地说道。

“我们就不该相信他，更不应该和他达成什么所谓的联盟，让他的军队进占阿伦戴尔王国！”

“稍安勿躁！克里斯托夫阁下。”

凯伊对克里斯托夫说道，然后又扭头看向安娜，

“您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安娜陛下？”

“我也不知道。”

安娜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

“这难道还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克里斯托夫从马提斯手里抢过匕首，指着刻在刀刃底部的小字说道。

“如果说，有什么人想让我们这样想呢？”

凯伊此言语惊四座。

安娜、马提斯、克里斯托夫都瞪大眼睛。对于凯伊这个说法，岂止是不可思议？简直是难以接受。

“等等！什么？”

安娜双臂向上弯举着，思路明显没有跟上凯伊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有人想让我们认为这件事是南埃尔斯人做的？或者直接认为，就是汉斯做的？”

马提斯愣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反应过味儿来。

“让我们认为是汉斯做的？”

安娜放下胳膊，右手托腮，咂摸着马提斯这句话，眼睛里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

“什么？这是什么情况？你们这话是啥意思？这到底都是哪儿跟哪儿？”

克里斯托夫显然是他们这几个人里脑袋转得最慢的一位。

“对了，有个情况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它可能会有助于你们的判断。”

凯伊看着众人说道。

“什么情况？”

安娜和克里斯托夫同时狐疑地问道，马提斯也带着疑问的目光看向凯伊。

“汉斯昨晚曾在我们的城堡里遭到不明杀手的刺杀。”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怎么也没人告诉我？”

马提斯问凯伊。

“就在昨晚北乌卓族兰厄部落潜藏在阿伦戴尔城区里的敢死队突袭阿伦戴尔城堡石桥哨卡和大门之时。”

凯伊回应说。

“那时候你不在城堡，马提斯将军。这事儿是我亲自处理的。之后由于紧急情况接二连三，再加上我本也没太在意这件事，所以也就没再和别人提起。”

“什么？他在我们的城堡里遇到刺杀？是谁做的？”

安娜问。

“我怎么感觉这件事的发生挺正常的呢。”

克里斯托夫也说道。

“我刚知道这件事情时内心的想法也和你此时的想法一样。克里斯托夫阁下。”

凯伊看着克里斯托夫说。

“你是不是觉得他曾深深伤害过艾莎和安娜两位女王陛下和阿伦戴尔王国，所以我们每个阿伦戴尔人就应该对他充满怒火和恨意，所以他在阿伦戴尔被人袭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是的，我就是这样想的。”

克里斯托夫说道。

“可这和安娜刚才在那个杀手的袭击中险些丢掉性命又有什么关系？这也不能说明汉斯不是这件事情的幕后元凶。”

“那你不妨换个角度琢磨一下，汉斯这次来阿伦戴尔干嘛来了？”

“声称和我们结盟，想要借助艾莎的冰雪魔法力量，还有我们的军队和他们的军队联合，一起对付帕庭人。”

“那他现在最不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而我们最不应该做的事情又是什么？”

“最不应该做的事情……”

“最不应该做的就是彼此间出现相互伤害和敌对的行为。”

就在克里斯托夫开始琢磨起凯伊的话时，安娜突然张口接上了凯伊刚刚提出的问题。

“就比如刚才对我还有我们临时存粮地的袭击。”

“而对于我们和南埃尔斯王国来说，我们对于彼此之间的矛盾，特别是和汉斯之间的矛盾，又是如此地显而易见。所以……”

凯伊故作停顿。

“所以还有其他势力暗中挑动事端，破坏我们和南埃尔斯王国之间刚刚达成的同盟关系？就利用那个‘显而易见’的矛盾？”

这次马提斯接上了话茬。

“只能说这种可能性也不低。”

凯伊说。

“而且，如果你是汉斯，想要暗中除掉安娜陛下或者艾莎陛下而又不引起旁人对他或者南埃尔斯人的怀疑，你会指使手下带着有着如此明显指向性的证据来做这件事吗？”

凯伊又从克里斯托夫手中拿过那把匕首，并朝对方使了个眼神说道。

“这于理于情都说不过去。”

“好吧，我不得不说，您说得很有道理。凯伊。”

到现在克里斯托夫才算明白过来，这表面上看似简单的事情背后会有这么复杂的动因。

“那么这个‘其他势力’会是什么人呢？帕庭人？他们现在可是最不希望我们和南埃尔斯之间‘取长补短’，一同对付他们的人。”

马提斯说。

“这，只能说极有可能吧。”

凯伊此时的话语莫名变得沉重起来……

-\/-

“刚刚你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了，艾莎。我本以为你已经放下了外物的干扰，尤其是你最关心的人和事。”

在漫天飞雪的北地森林，确切应该说是阿塔霍兰构造出的这种幻境场景里，瑟琳娜看着站在她面前双手握拳，低头不语，脸上泪光闪闪的艾莎说道。

艾莎冰蓝色的双眸虽然看上去很平静，但瑟琳娜能感觉到，这个平静之下正压抑着一种吓人的情绪波动。

当她们从弗莱明格遗迹的实时幻境里被‘拉回’到北地森林的雪天幻境时，艾莎又集中她的意识将幻境转换到了阿伦戴尔王国，让她自己‘回到’了安娜的身边。

她看到在那个冒牌的自己的带领下，大部分阿伦戴尔军民都撤退到了城堡西北部的大农场和皇家墓园里避难。而城堡和城区已经被汉斯带来的南埃尔斯军队占领。

很快，这个临时避难处遭遇突然袭击，安娜又被一个女杀手挟持的情况就出现在艾莎眼前。

这急得艾莎直接向安娜飞扑了过去，并用手朝那个杀手握着的匕首甩出一道淡蓝色的魔力光晕。

如果放在现实中，艾莎可以确定她发出的这道冰雪魔力攻击可以在不伤害到安娜的前提下直接将那把匕首连同杀手握刀的手都一起冻成一坨坚冰。然后自己再将杀手扑倒并控制住对方。

可情急之下的她又再次忘记了，她现在已经无法干预到现实中的人和物。刚刚她所做的事情只能是徒劳。

魔力光晕和艾莎都穿过了安娜和杀手的身体。前者又穿过在此围观的阿伦戴尔民众们之后消失不见，后者直接扑倒在了人堆里趴在地上，被人群“踩”在脚下。

艾莎连忙回身，看到了恩瓦尔家粮仓的爆炸起火，然后又看到了那个女杀手用匕首划过了安娜的脖颈。

安娜软绵绵地倒在地上，脖颈处一片殷红……

“噢！不！安娜！！！”

艾莎顿时泪崩，从地上手脚并用地向倒地的安娜爬过去。

虽然知道不能，但她仍用双臂一次次地在安娜面前做出想要抱起对方的动作。直到女杀手也倒地毙亡，克里斯托夫拨开围观的人群从后面穿过她的身躯，将安娜抱起……

“安娜死了……我妹妹……她也死了……”

这个想法突然窜进了艾莎的脑海里。

她蜷腿斜坐在地上，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地面，任由实时幻境中的人群穿过她的身躯。

“不…………！！！！！”

几秒钟之后，艾莎抬头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长啸，她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随着艾莎情绪的崩溃，周围的幻境瞬间破碎，然后又被一股平地而起的暴风雪所替代。

这次的风雪展现出的威力要比上次更加猛烈，其所散发出的紫红色光芒也比之前更加深暗。虽然，这对极寒之渊的灵魂幻境根本造不成任何影响。

瑟琳娜没有出言劝慰艾莎，而是任由对方释放着她的情绪，等待对方再稳定下来。

随着北地森林雪天幻境的恢复，艾莎终于又平静了。当然只是看上去平静而已。

“安娜……”

艾莎席地蜷坐。

“安娜……”

她把自己的脸埋进了双腿与上半身之间。

又过了一会儿，艾莎又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雪景，两侧脸颊上的泪水已经凝结成两条冰渍沾在上面。

“安娜……为什么会是这样……看来我……我并不是一个好姐姐……也不是一位合格的女王……”

艾莎的嘴里发出这句低吟，双手掩面，轻声哭泣。

“艾莎，你做得很棒！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姐姐！也是阿伦戴尔最好的女王！”

安娜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了这个幻境里！它显得是那么地空灵，而又遥远……

艾莎立即左右环顾，然后“腾”的一下站起身，原地左右转动。

“安娜！你怎么……”

刚刚的声音瑟琳娜也听到了，不禁用她浅栗色的双瞳不敢相信地环视四周，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这是她的灵魂幻境，这个现象是不应该在这里发生的！就算，安娜真的死了。

艾莎想不出安娜的声音从何而来，又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突然开始向着一个方向奔跑起来。

瑟琳娜于是紧随其后。

穿过小溪与树林，穿过丘陵与山洞，艾莎就这样在皑皑白雪上飞奔，毫无目标地寻找着刚才安娜声音的来源。

不知又过了多久，艾莎的脚步停了下来。一条有数百米宽，百余米高的大峡谷横亘在她和瑟琳娜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伴随着低温，峡谷里弥漫着氤氲的白色霜雾，再加上漫天的飞雪，即使站在高高的悬崖边上，也看不清谷底的景色。

艾莎看出来了，她现在面对的悬崖位置正是现实中阿伦戴尔王国在北地森林里选址为北乌卓人修建大水坝的地方。

她双手握拳转过身子，头颅微低，眼睛里依然含着泪水。

从她奔跑到现在，安娜的声音也没再响起。

之前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绪随着她这次回望阿伦戴尔，再次在她内心中掀起了无边的狂涛骇浪，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了。

“我怎么能不受到外物的干扰？阿伦戴尔是我热爱的故土！安娜是我最亲最亲的妹妹！您说我怎么能放得下她们？！”

艾莎抬头看着瑟琳娜，回应对方的话语依然带着几分激动之意。

“您知道她们对我的意义是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她们对你的意义，就像我的家人，我的故乡对我的意义一样！”

瑟琳娜的音调也抬高了几分。

“但现在你必须试着放下！艾莎！”

“您凭什么这样要求我？我现在已经失去了所有！包括生命！甚至即使死去了，变成了幽灵，都难以再看到我父母一面。难道我现在连我最牵挂的事物都不能再去想想吗？”

艾莎甩手说道。

“我到现在都没有去责怪您女儿分毫。她不仅夺去了我的生命，还要夺去我的王国，甚至连安娜……我都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夺走。我放下这一点难道还不够？还要让我放下所有？”

“我知道，阿伦戴尔曾对您和您的家庭还有部族犯下了莫大的过错，可为了弥补这个过错，我们已经做出了足够多的努力，也付出了足够巨大的代价。这……这难道还不可以吗？”

“我尊敬您是我的长辈，瑟琳娜前辈。但凭心论事，阿伦戴尔已经不欠您什么，我也不欠您什么。您，没有资格要求我放下我的所爱。”

“如果换作是您，您能那么容易就放下吗？”

艾莎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也不顾晚辈之礼，在瑟琳娜面前宣泄了很多的愤懑。

瑟琳娜一边听着艾莎之言，心中一边波浪起伏，但却没有艾莎那样反应强烈。

或许，做为一个已经在现实中故去二十二年之久的人，确实没资格要求眼前这位新死才不过两天多的女孩儿放下属于她的羁绊。

自己现在，不也一样没有放下那一双在生人世界中的儿女？依然在阿塔霍兰这个死寂的幽灵幻境中，做为一个幽灵默默地关注着他们？自己，又怎么去要求艾莎必须做到呢？

但是……

“我原以为你有多么与众不同，能有幸成为被阿塔霍兰选中的第五元素自然之灵融合者，担负起联结人与自然之巨梁，并完成拯救北地和阿伦戴尔的重大使命，艾莎！可现在看来，你和我的莎莎，也没多大差距了！”

瑟琳娜紧抿着双唇，对艾莎说出了这番话。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艾莎的眉头微皱起，向瑟琳娜问道……

-\/-

虽然才刚过下午三点，但北欧地区冬日里的太阳已然沉沉坠向西边的天际。天空也由正午时分的湛蓝变成了带着浅黄色太阳光辉的浅蓝色。

山峦间背阴的山脚下早已变成一副黄昏时分的晦暗之景。部分夜行的兽类已经蓄势待发，静待黑夜降临之时化身为嗜血的饕餮，猎捕一切比它们弱小的存在。

以米纳山山脉米瑞塔峰为中心四散蔓延的梦魇黑沙云南侧的云头已经将冰宫所在的北山山脉丹尔诺峰完全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现在的空气非常清新，能见度也不错。所以部分生活在北山山脉中的采冰人和猎户们；还有生活在阿伦戴尔王国东部和南部地区的民众；甚至连位于王国西南部地区的阿伦戴尔王城中的人们，都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北边天空上出现的那一团令人恐惧的大片黑色。

今天的黑夜，将提前到来。而且这个黑夜也注定将变得更加凶险。

“我已经把帕比族长可能去的地方都找过了。我说过，他行踪不定，他如果不主动出现，其他地精们很难找到他！”

在阿伦戴尔北山山脉西南山麓的沃隆山谷由西向西北方向转弯的一处悬崖边上，布尔达对一直强迫她领路寻找帕比的斯提姆说道。

这里是地精谷的东侧边缘，峡谷对面是一片松树林，松树林再往东北方向距离有七公里左右的地方便是北山丹尔诺峰，也就是艾莎的冰宫所在地。

“这么说你就没什么用了？”

斯提姆灰黑色的双眸紧盯着布尔达说道。

“你要做什么？杀死我吗？”

布尔达眼神刚毅地说道。

“不不不，我并不打算那样做。”

斯提姆将左手抬至脸前，带着狡黠的笑容摇晃着食指，右手则从他穿的灰色长袍中抽出一根半米长的银烟斗“吧嗒吧嗒”地抽起了烟。

“你杀死了我丈夫！却不杀死我？”

布尔达的眼神已经被愤怒和恨意填满。

“是的。唉！人老了，就总是容易发善心。你走吧。呵呵！”

斯提姆挪开烟斗，嘴里吐出一圈白色的烟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翻滚的梦魇黑沙。

“你这可恶的魔头，我跟你拼……”

“嗵！”

随着一个有拳头大小的，闪动着浅白色光晕的蒸汽球飞速飞向沃隆山谷对面，布尔达从悬崖上掉了下去。

随后斯提姆收起银烟斗，看着小蒸汽球消失的地方，放松地将双手背向身后。

“呃呃呃………”

此时有一阵狼的哼哼声，突然从他左手边不远处的一块落满白雪的岩石后面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