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怕接错人

八月初六，两位公主大婚。

一大早，皇上就拖着病体去了凤栖宫。宫人们都是见风使舵的，呼啦啦也都跟去侍候。

翠微宫里，只有太子妃陪着陈钰梳妆。

刘嬷嬷是皇后的人，为拿陈钰与宸妃打擂台，从妆容到衣饰皆亲自过目，力求把凤瑶公主比下去。

盛装之下，陈钰脸上也蒙上一层凝重之色。

昨日，周离特意叮嘱她，路上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谨记不可下轿。

因烛阴在场，她没机会问清楚。

太子妃见她心事重重，只当她对婚事不满，劝慰道：“周将军一表人才，过去的事妹妹不必计较，身为女子总要设法拢住夫君的心才行。”

陈钰回过神来，叹道：“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妹妹糊涂，既嫁到周家，便当与周家荣辱与共。问罪还讲究三族九族，更何况夫妻之间……”

太子妃忙住了口，自责道：“大喜的日子，瞧我都说些什么。”

陈钰低头不语，太子妃可比皇后谨慎，定有弦外之音。

“姐姐也是一片好意。”太子妃觑着陈钰脸色，欲言又止：“常言道夫妻一体，就拿我和太子来说，若太子有事，我们李家岂能免祸？”

陈钰抬眸，一脸平静道：“姐姐可是担心曦王……”

太子妃并未回答，只是亲切地拉起陈钰的手：“我是你的嫂嫂，你却一直称我姐姐。皇家的亲情弥足珍贵，我也不愿与妹妹生分。”

陈钰抿嘴一笑：“百姓说我有大长公主之风，姐姐可别信这些阿谀之词。我不过一个孤女，夹缝中求生，哪有胆气往刀尖上撞。”

明面上她与凤瑶公主走得近，许是怕她出手帮助曦王。

“听闻周将军不喜饮酒，妹妹当多劝劝他，大喜的日子岂有不醉的道理？有些时候，醉了比醒着好。”

父亲已安排妥当，只等今夜曦王举事。

烛阴已倒向曦王，英招最好不要掺和进来。

父亲不想因此与陈钰结怨！

陈钰恍然大悟，是担心皇上急召周离入宫平乱。

她一脸促狭地笑道：“是该让他多喝几杯，不省人事才好。我虽嫁给他，并不代表愿意跟他圆房……”

一个时辰后，昭宁公主和凤瑶公主一起拜辞皇上皇后。

这是自醉仙楼出事以来她们第一次见面。

时隔近两个月，凤瑶公主的面色依然苍白憔悴，脂粉也未能遮盖一二。

许是为了抵御流言，宸妃为她选了极其显腰身的喜服。宽大的腰封束着她纤细的腰肢，丝毫看不出孕相。

皇后的目光中透着鄙夷，还不到显怀的时候，装什么正经。

下一刻，凤瑶公主忽然捂着帕子呕了几下。

宫人忙垂下眼眸，不敢多看。

皇后唇角微勾，极力压抑着呼之欲出的嘲笑。

皇上那张晦暗的脸上却带着慈父般和煦的笑容，神色复杂地望着凤瑶公主，目光中透着不忍和愧疚。

相比之下，宸妃显得心不在焉。

大喜的日子，皇宫之中却暗流涌动。谁能想得到，她和曦王竟会选在凤瑶公主大婚时行不轨之事。

陈钰微抬眼眸，望着靠丹药才打起精神的皇上。

当年他携先帝以令朝臣，夺取本不属于自己的皇位，如今他的儿子也要效仿！

李希为做实曦王谋反的罪行，定然一点消息都不会提前透露给皇上。

可京城那么多金甪卫，皇上当真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

煌煌的日光下，永宁郡王刘逸带着迎亲队伍先到午门外等候。

他不时往身后看去，等着周将军的出现。

自从得知陈钰将嫁给周家养子，他便四处打探这位周公子，想看一看能让陈钰屈就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可他用尽办法，也没能见到此人。

据说，周家养子只在周府待过一个月多，就被皇上带回宫中教养，很少有人见过他……

一阵骚动之后，周离姗姗来迟。

当刘逸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时，目光再也没有从他身上移开。

周家养子竟是孟离？

九华阁的晚宴上，陈钰亲手将他刺死。

父王找来五六个郎中，他们皆声称孟离已无任何生还的可能。

“恭喜周将军。”门口的侍卫向周离问好。

别人不知，他们这些天子身边的人谁不知道英招的大名！

刘逸回过神来，目光仍没有从周离身上移开。

他略一拱手，忍不住问道：“可曾有人说过，周将军的容貌与一人相似？”

周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语气平静：“听说瑞王身边的谋士孟离与本将军有几分相像。”

刘逸凝眉望着他，沉吟不语。

岂止相像，样貌神态以及说话的语气，可称得上别无二致。

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人吗？

他不由想起先太子妃和陈钰，可她们是母女。

这个周离与孟离又有什么联系？

刘逸心中猛然一颤，都是天子近臣，一个是金甪卫，一个是禁军前卫将军。

见过周家养子的人不多，所以更容易掩饰身份……

“娇妻在前，郡王何必一直盯着本将军看？”周离脸上依旧带着笑意。

刘逸抬眸远望，两位公主的轿撵徐徐而出。

若不是嬷嬷提前交代，昭宁公主在西，凤瑶公主在东，他根本就分辨不出哪个才是自己的新妇。

他忽然冒出一个不该有的念头，若是迎错了人，也未尝不可……

轿撵在午门内徐徐停下，周离忽然扬声道：“夫人可安好？”

陈钰听出是周离的声音，在轿子里皱起了眉头。没听嬷嬷说起过，迎亲还有这个流程，应答时有什么讲究吗？

刘嬷嬷也觉得莫名其妙，见陈钰不语，忙对着轿帘道：“公主随意。”

陈钰抬高声调：“很好。”

她越想越觉得奇怪，又补了一句：“夫君可有事？”

周离的目光不经意地在刘逸脸上扫过，微微一笑：“无事，怕接错人，想听听夫人的声音确认一下。”

“……”

迎亲的队伍里爆发出一阵狂笑，庄重的气氛陡然松快起来。

门口的侍卫咯咯笑着：“亏得是周将军，换个人少不了一顿廷杖。”

刘逸唇角挂着僵硬的笑容，这一刻，他确定他就是孟离。

他望着西侧的轿撵，描着金凤的轿帘将里面的人遮的严严实实。

她也知道他是孟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