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新式音符

送走了周湘先生，回屋里吃过中饭，又小歇片刻，傅雪辰再次回到课室，趁着教古筝的先生未到之前的一点时间，把上午学会的几种中国结编结法又复习了一遍。

前世做学生的时候学习紧张，假期又沉溺于电子游戏和刷剧，工作之后又时常被迫加班，偶尔的休息日，要么回家看父母，要么宅家里躺尸，天天都感觉身心俱疲，反而是穿越到了古代的时空，才有机会体会到做手工活的乐趣。

这才刚刚开始学习打络子，傅雪辰竟已经想好要给自己亲手打哪些好看的络子了，顺便还想到了若做的多了，可以给傅玉辰也送几个。

最值得期待的是，将来还要学裁衣，那些后世自己只能在网上淘的漂亮汉服，等学会了剪裁，全部都可以试着自己亲手做出来，真是想想都带劲。

精致的马车停下，柳絮飞在贴身女婢的搀扶下跳落下地，被傅府的下人迎接着，照例见过傅家主母后，款步向内院而去，所过之处香风暗绕，引人注目。

“见过柳先生！”

“傅姑娘免礼！”

青桐院课室中，师生两人终于见面，互相施礼。

柳絮飞只感到眼前一亮，竟被傅雪辰那副仿佛糅合了清纯和妩媚两种不同气质的长相给惊艳了片刻，尤其对方那一双乌溜溜仿似随时都盈满了好奇的大眼睛，更是抓人眼球，神奇的是，看到这双眼睛，会令人有种看到了一整片星空的错觉。

傅雪辰也在同时满心稀罕的偷偷打量着眼前这位特别年轻的女先生，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一位艺伎。

果然，能够在藏龙卧虎的京中成为小有名气的新人艺伎，柳絮飞除了燕大家徒弟的身份之外，她美貌动人的长相更是她能成功的必要条件，傅雪辰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后世演艺圈中只凭美照就红了一把的某些新晋小花。

按照谢氏的说法，她原本想请的古筝师傅是燕大家，可惜被燕大家婉拒了，这并不是傅家出不起价钱——想听燕大家演奏古筝收费是很贵，可教学生的话，并不是燕大家给学生演奏，恰恰相反，是让学生演奏给燕大家看，因而学费并不贵。

燕大家之所以婉拒，是因为，她只教需要进阶的优秀学生，像傅雪辰这般还需要从基础学起的初学者，直接请她其实是双方的浪费：傅府浪费金钱，她被浪费时间。

于是燕大家便向谢氏推荐了自己刚出师的徒弟柳絮飞，作为补偿，她承诺，若傅雪辰将来学有所成，她会优先给傅雪辰提供进阶的指导。

柳絮飞是教坊司的新人，虽说初出茅庐便挣下了一些名气，却尚未稳固下来，再加上教坊司压榨新人，抽成不低，每次出场，她个人能得到的收益都不太高。

为了多赚些钱，柳絮飞很乐意的接下了傅家这份教授古筝的兼职。

看到傅雪辰面前摆放的古筝，柳絮飞嫣然一笑：“今天是我教授你古筝的第一天，但我并不会直接就教你古筝的指法，我建议我们先从学习音符开始，可以么？”

大概是因为太年轻，柳絮飞身上没有丝毫先生的气势，对待傅雪辰的态度就像个邻家大姐姐一般，居然还征求起学生的意见来了。

傅雪辰对她生出好感，伸手作了个“请”的手势：“学生尚不识谱，先生从头教起是应该的，先生想怎样教，便怎样教，学生只管洗耳聆听。”

柳絮飞微笑点头，看到身后有上午朱九娘留在那里的木板支架，还有新换上去的宣纸，当即也利用起来，拿起案上的毛笔，沾墨，在那张纸上写下了几个字。

“上、尺、工、六、五。”

柳絮飞每写出一个字，傅雪辰便跟着念出那个字，一头雾水，不过她对四皇子玧祯记录的乐谱还有些印象，发现了这五个字全都在乐谱上出现过。

听见傅雪辰读出这几个字的声音，柳絮飞差点没忍住笑，稳了稳，方回过头来放下毛笔，对傅雪辰解释道：“大燕帝国之前，这五个音分别是宫、商、角、徵、羽，它们各自代表的音，是这样的：啊～啊～啊～啊～啊～”

“！！……”

傅雪辰有种三观受到了冲击的感觉，同时又感到了恍然，原来这上、尺、工、六、五分别就是哆、来、咪、嗦、拉啊！那发和西呢？

柳絮飞还在往下讲解，又在纸上分别增加了两个变音，变宫和变徵，这就是发和西了，当前记为反和乙，此外还有三个低音合、四、乙以及一个高音生。

总和起来，就一共十一个音：合、四、乙、上、尺、工、反、六、五、乙、生，用傅雪辰前世熟悉的音名来唱的话，就是嗦拉西哆来咪发嗦拉西哆。

“我们很多人，都不容易转过弯来，记住这十一个音名，并能够做到见其字，唱其音的熟悉程度，或者勉强记住了，但又唱不准确，乃至五音不全。”

“剩下的时间，你不妨慢慢练习，尽快掌握。”柳絮飞教完十一个音名，便要求傅雪辰尽快练熟，以能够做到准确读唱为最佳。

傅雪辰拿了张纸，先记下柳絮飞教的十一个音名，又在低下用阿拉伯数字一到七分别标注了一遍，并在5、6、7三个低音底下点了小黑点，高音1则在上方点，这就是后世民间常用的歌曲简谱音符了。

有了自制的古今音符对照表，傅雪辰信心满满：“先生，我学会了！”

“是么？”柳絮飞挑了挑眉毛，重新铺开一张纸，拿笔在上边分别列出了七八行音名汉字，全部都打乱了顺序：“那么你试试将这几段不同的曲子唱一遍？”

“先生稍等！”傅雪辰也拿过另一张纸，对比着自制的音符表，飞快将柳絮飞给出的那七八行汉字曲谱片段统统转写成了自己熟悉的数字简谱。

这个过程耗时很短，不过一分钟，傅雪辰就已转写完毕，当即对着自己手里的笔记自信的唱了起来：“米发米来哆哆来米……”

“嗯？”柳絮飞惊异的发现，傅雪辰才第一次做练习，就将她列出来的几段曲子全部给唱对了！一个音都没错！

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这么快学会音名和唱法的人，竟有这样的音律天才么？！

柳絮飞有一些不信邪，再次随手写了新的几段曲谱，可傅雪辰根本就不虚，转换成现代简谱之后，又一次过全唱对了！

开玩笑，她前世从小学一年级起就开始学简谱，同时学钢琴和五线谱，学了快十年的好么？只是换个汉字曲谱而已，懂得了那些汉字都对应着哪些现代音符，那么识谱唱曲还不是轻轻松松。

柳絮飞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看着傅雪辰，如见鬼一般，也是到了这时，她才忽然回味过来，傅雪辰刚才发的什么音？哆来咪发嗦？不该是啊～啊～啊～么？

“等等！你唱的什么？什么哆来咪？”柳絮飞疑问。

“哦！这个啊！”傅雪辰微笑，指着柳絮飞最初写在板子上的五个标准音，和两个变音，说道：“这七个基准音，在没有唱词的情况下，我个人私下里习惯于把它们唱作哆来咪发嗦拉西，这样会有助于我记住它们。”

柳絮飞十分惊奇，干脆走了过来，想看看刚才傅雪辰拿着纸笔在记什么：“那你刚刚是在记录……咦？你这记的是什么？”她看到了数字简谱。

傅雪辰便好心的告诉她：“这七个数字符号，是阿拉伯数字符号，我觉得它非常简单易记，便用来做了音名标志，高音音名在数字上方标小黑点，低音音名在数字下方标小黑点，拍子还是用小节线来标志，每拍一小节线，四拍就是四小节线。”

柳絮飞忍不住问：“那么连音呢？两个音只占一拍或半拍呢？”

她问完才发觉自己犯糊涂了，节拍符号和连音符号等等进一步的乐谱知识，她都还没教给学生呢！就去问对方怎么标志，对方怎么答的上来嘛！

傅雪辰眨了眨眼睛，没有上来就告诉对方，而是疑问：“什么是连音？”

“哦！连音就是……”

柳絮飞赶紧继续给傅雪辰讲解其余的音符含义及其汉字表达方法，这一讲便滔滔不绝讲了整整一刻钟，讲完才又惊觉，自己只顾着讲了，没注意学生听没听懂啊！

连忙看向傅雪辰，傅雪辰却笑眯眯的将手中笔记纸张递给了她：“这连接在音符上方的弧线，我便用来表达连音，还有这音符下方的划线，表达节奏……”

傅雪辰将柳絮飞刚刚所讲解到的所有音符知识，全都在这小小的一页纸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给标了出来。

柳絮飞越看越惊讶，到最后只剩下一脸的恍惚，这么简单的么？一个字都没写，就用几个简单易记的符号，便囊括了那么多原本写起来颇费笔墨的曲谱信息？

瞧着柳絮飞仿佛化成了雕像般，一手捏着下巴，一手捏着纸张在那里呆立不动，傅雪辰悄悄吐了吐舌头，好像自己有些过份了？有这么快就学会所有音符知识的么？还把所有音符知识全部用最简洁直白的办法给标志出来了？

良久，柳絮飞直到感觉自己将傅雪辰这一手简单的记谱符号法都背下来了，方才放下纸张，重新望向了傅雪辰，想了想问：“这是你自个儿琢磨出来的法子，那你应该很清楚它们代表的含义才对，是吧？”

傅雪辰点头：“对！我自己想出来的东西，我自然熟悉。”

柳絮飞便道：“那我给你唱段曲子，你试着用你自己的办法记谱子，可以么？”

“可以啊！”傅雪辰答应了。

柳絮飞于是当场哼了一支短曲，因怕傅雪辰生疏跟不上节奏，她还特地选的是慢四拍节奏的曲子，三段反复回旋的结构，动听又简单。

可正由于简单，她才刚刚哼完，傅雪辰也跟着落下了最后一笔，将记下的数字式简谱递给了她：“先生给，我记好了！”

这么快？！柳絮飞今日都快被震惊麻了，接过简谱仔细看了两遍，对照刚刚死记下来的那些符号，居然轻松就看懂了，还能看出来一丝也没有错误！

假如今后所有人都可以使用这样简单的符号来记录曲谱，简直……简直就是一场地震般的音律变革！柳絮飞想到这点，不禁浑身发热，隐隐激动起来。

可她终究太年轻，资历太浅，即便大容废除前朝将人分为三六九等的制度，已没有贱籍一说，可世人对她这类，在教坊司里靠着给人弹奏乐器唱曲子来赚钱养活自己的女子仍有歧视之意，由她来首倡的话，这么好的记谱方法多半就埋没了。

必须得请教师傅才行！师傅人脉广、名气大，或许她可以！柳絮飞心中有了数，当即试着向傅雪辰提出了请求：“傅姑娘，你这张谱子可以送给我么？”

“先生需要，拿去便是。”傅雪辰并不在意这份随手记录的简谱。

“多谢傅姑娘！”柳絮飞郑重道谢，不止于因为傅雪辰侯府千金的尊贵身份，更因为傅雪辰很可能开创了新一代的曲谱记录方式，这可是极为惊人的成就！

恰好事先定好的授课也到了结束时间，柳絮飞一秒都不想再耽搁，告别傅雪辰这位特殊的学生，被傅府的侍女客客气气送出府门，她立即飞身上车，吩咐来接她的马夫赶紧朝着师傅燕大家的住所急奔而去。

燕大家本名燕如画，眼下是教坊司有数的十多名乐器大师之一，经常要在朝堂重大的庆典或是接待前来朝贺的国宾宴会上出席演出，因而她的住所就教坊司的本司胡同中，单独居住一处三进的大院子，手下不仅养着小婢女仆，还养着看家的护卫。

也就大容帝国只允许带着儿子的寡妇立女户，否则的话，年近三十尚未嫁人的燕如画所拥有的财产，已经让她够资格去申请成立为女户。

下午申时正，燕如画没有演出任务的话，通常都是在家里教导弟子——她收的弟子不少，前前后后有五六个，除去已经合格出师的，还剩下两个女弟子尚在求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