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正在这时，一道苍老的身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她用布满褶皱的手将披风摘了下来，眼中露着恨，死死地盯着顾宁。

“是老身又如何？”

“定是你记恨如烟与殿下有着年少情谊，于是害死了如烟！”萧老夫人恶狠狠道，“如烟从未想过跟你争！她从来都没想过跟你争！你为何不肯留她一条性命？”

萧老夫人字字句句都在指控顾宁，她容颜苍老，再也不复之前的雍容，此刻她恨恨的盯着顾宁，将声音抬高了许多。

“你如此心狠手辣！怎配成为我们楚国的皇后？”

“怎么不配？”顾宁冷笑了一声，大步走到了萧老夫人面前，她对上萧老夫人充满怨恨的眼神，眸光都不动一下，“萧老夫人可别忘了，殿下能有今日，他之所以能够为父报仇，夺回皇位，乃是因为裴家多年前助他逃出东宫！这些年，也是我裴家暗中相护，才让他躲开了废帝一次又一次的搜查！”

顾宁说话时，态度十分高傲。

萧老夫人见顾宁这副模样，暗暗在心中嘲讽顾宁年轻气盛，根本不懂名声的要紧。

然而紧接着，顾宁的一句话，便让她脸色大变。

“你们萧家让萧如烟嫁给比自己大几十岁的老头当妻子，让她生不如死，如今她死了，你们倒是要替她讨回公道，你们究竟是替她讨公道？还是想要遮掩你们暗地里做的那些事？”

顾宁轻笑了一声，一步步毕竟萧老夫人。

萧老夫人本是沉着冷静的脸色，因为顾宁这句话变得异常难看。

她盯着顾宁看了许久，最后语气沉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长宁郡主，你别以为你身为郡主就能颠倒黑白！”

“如烟分明是你害死的！”

“我为何要害萧如烟？”顾宁反问道，“萧如烟能对我造成什么威胁？”

“不论外貌不论才情，单单论家世，难道殿下会抛下裴家去拉拢你们萧家？你可别忘了，萧家已经没落，就算在江南，也只能算个二流世家！更何况是与我裴家相比？”

听着顾宁的话，萧老夫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几乎要被顾宁给气晕过去。

顾宁仍然滔滔不绝的说道：“萧老夫人，不妨让我替你将这个原因说出来？”

“你们萧家之所以狗急跳墙，是想要遮掩你们当年协助废帝谋害陆家的行径！”顾宁笑了笑，“当年废帝看似宽宏大量的原谅了陆家，放陆家归江南，但却在暗中与你们联手，让你们在运河上截杀陆家！我说对了吗？”

萧老夫人一生看过无数风浪，一生经历过许多事，她最后悔的便是那年答应了废帝的要求，为了陆家的那些家财，将陆家全族葬送在了运河之上。

她本以为这一行径能一直被隐藏下去，知道她听说了陆源佑的存在。

当年那场刺杀中，陆世楷远在京城，可以说陆源佑是唯一的幸存者，她不敢再抱有侥幸心理，她不得不抓住这个机会，给顾宁按上恶臭的名声，再将自己家中的二女儿趁机嫁给谢宴。

如此一来，或许萧家就能保全。

然而今日，她的一些盘算都被顾宁打破了。

萧老夫人的脸色一点一点地变白，她身子发抖，刚想开口，却发觉自己根本说不出话。

顾宁见状，冷笑了几声。

就在这时，陆源佑随陆世楷一块从大门中走了出来。

一瞧见谢宴跟顾宁紧紧相握的那只手，陆源佑就觉得眼睛疼。

但很快，他又回过神来，目光落在了萧老夫人的身上。

随着岳荣走到他身边低低的说了几句话，陆源佑冷笑连连。

“好啊！我没去找你们，你们倒是主动找上门了！”陆源佑大步走到了顾宁身边，他看顾宁不顺眼，特意挡住了顾宁的半边身子，以示挑衅。

谁料顾宁的脸色便都没有变一下，直接便走到了谢宴身后去，做出了一副十分害怕他的模样。

见状，陆源佑脸色青了青。

他就没见过顾宁这么会装模作样的人！

但他的注意力，最终还是集中在了萧老夫人身上。

“萧老夫人，许久不见了。”陆源佑眯起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萧老夫人。

见到陆源佑的这一刻，萧老夫人的内心紧张得无法呼吸，她死死地捏住了身边嬷嬷的手，方才是能站稳。

“陆将军……”

萧老夫人单看表面，是一个十分慈和的老人。

谁都不会一眼认为她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然而陆源佑在看到萧老夫人的瞬间，就想到了当初那艘燃着火的船，还有船上那一个个失去生命的亲人。

陆源佑虽然是笑着，但眼中的恨意几乎喷涌而出，他死死地盯着萧老夫人，片刻后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

“萧老夫人，你见了我，为何是这副难看的神情？”陆源佑咧嘴一笑，“难道你是想到了什么事？”

“譬如……”陆源佑笑道，“当初你亲手下令杀死的那一船人？我们陆家当初与你们萧家可是两代交好，但这些交情，却比不过你们萧家那点贪婪！”

萧老夫人嘴唇颤抖，她试图说些什么，但在触及陆源佑冰冷的眼神后，一切话都被憋在了心中。

“我……”萧老夫人扣着身边嬷嬷的手，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陆将军，您只怕是误会了，一个黄毛丫头的话怎么能信？”

“我们萧家与你们陆家两代交好，你父母的坟冢都是我命令萧家人去做的，我又怎会……”

“旁的人或许会信你这套说辞，可我……”陆源佑笑了笑，“我却不会信。”

“萧老夫人，我当年已经十七岁了，我眼睛好得很，你站在那一群黑衣人中，你的容貌，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陆源佑说到这，手悄然放在了剑柄上。

顾宁见状，立刻冲着岳荣使了个眼色。

岳荣跟明德几乎是同时动作，两人一前一后，将陆源佑送到了距离萧老夫人稍远的地方，最起码陆源佑一剑取不了萧老夫人的性命。

萧老夫人敏锐的察觉到了陆源佑眼中的杀气，她也立刻往后退去。

她再也顾不得跟顾宁理论，此时的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京城！

她十分确定，当年一事处理得干净，绝不会留下任何证据，即便有陆源佑的证词，但想要让他们萧家全族给陆家偿命，也是绝无可能！

萧老夫人的脑海中冒出了这个念头后，她毫不犹豫地离开了现场。

瞥见萧老夫人逃也似地离开，陆源佑冷笑了一声。

他瞥了眼脸色沉沉的谢宴，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谢宴，不是舅舅挑拨离间，而是你这未婚妻知道的事也太多了，这件事，我可从未跟任何人说过，哪怕是大哥。”

谢宴凤眸微微垂下，就在陆源佑以为自己的挑拨离间即将成功的时候，却见顾宁一把揽住了谢宴的胳膊。

“谢宴，我难道不够聪明吗？”顾宁睁大了双眼，无辜地与谢宴对视。

见两人亲昵的模样，陆源佑一阵牙酸。

偏偏在这时，顾宁还要跟谢宴靠得更近。

陆源佑咬了咬牙，死死地盯着谢宴。

他倒要看看，谢宴是不是还会受这个女人的迷惑！

而就在这时，谢宴轻轻地拍了拍顾宁的脑袋：“宁儿是这世上最聪明之人。”

就连陆世楷也附和道：“方才听得郡主那一番话，我方才醍醐灌顶！难怪萧家这几日的动作十分频繁！原来是因为他们在为当年所做之事心虚！”

闻言，陆源佑瞪大了双眼，目光不停地在三人身上徘徊。

“大哥，谢宴就算了！难道连你也被顾宁骗了吗？”陆源佑咬牙切齿道，“她分明是早就知道了！”

陆源佑坚信，自己的伪装绝不会被人看穿。

谁知陆世楷在这时上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源佑，殿下是否看了出来，我并不知晓，但我却是从你的那些动作中，发觉了你对萧家的杀意。”

“如今想想，能让你如此愤怒的，也就只有当年那件事了。”

陆世楷的一番话，让陆源佑彻底没了话说。

他心中愤怒，却不得不顶着顾宁一双笑盈盈的眼眸大步骑上了马。

“行了！”陆源佑怒声道，“我还有些事，就不与你们在这浪费时间了！”

说罢，陆源佑扬起长鞭，马蹄带起灰尘，他迅速离开了此处。

顾宁冲着陆世楷作了一揖：“多谢陆伯父帮忙。”

“如今你也不该叫陆伯父了。”陆世楷笑道，“你应当随谢宴一同，叫我舅舅才是。”

陆世楷看着顾宁，是越看越满意。

这世上，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顾宁这样与谢宴相配的人了。

顾宁被陆世楷的眼神看得心中胆颤，还以为自己的伪装被陆世楷看穿了，但等了许久，她便发觉陆世楷依旧还是那副慈爱的模样，顿时松了口气。

不料，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陆世楷话锋一转，问道：“你母亲呢？如今京城危机解除，她也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