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病发

另一头，寻香院。

“主子，有人来过了？”

听雷从戒痴院子里回来，天已经完全大黑了，他先前还想，戒痴找自己肯定没什么好事，这不，一到落英院，看到戒痴破了的屋顶，就明白了他的用意，他虽然看起来身强力壮的，但他真的只是一个医师啊喂！

但在人家地盘，听雷也不好推辞，加上说了报酬少不了，听雷也就做了，就当兼职了，刚好最近他也想存点老婆本。

这不，商定了一会，天就彻底暗下来了，大晚上也不可能开工，听雷待了没一会就回来了。

走之前，他特意在院子门口以及围墙屋顶上洒了一层药粉，如果有人来过，他能发现，现在院落门口到小院里的药粉被破坏，以及屋顶上的药粉也被破坏，可见来者至少两人。

听雷心中一惊，连忙推开门，见天机安然无恙地坐在棋盘旁同自己下棋，松了口气，当看到他脸上的面具时，愣了下，“主子……可是九公主？”

若是旁人，主子定然不会戴上面具想见，指不定一两句话就给打发走了。

刚说完，听雷就注意到了放在棋盘旁，天机手边的瓷瓶。

“这是九公主送来的药吗？”

苏玖第一次借用药房的事传的人尽皆知，加上她在擂台上露出的那一手，可见是药毒双修。

天机不急不缓落下一黑子，“嗯。”

听雷跟随天机多年，自然听明白了自家这淡定语气下的情绪波动。

毕竟，九公主可是主子当年最疼爱之人。

主子从出生就受病痛折磨，看清了各种苦难，心不能说冷硬，只能说是看透了世事的凉薄，心中在意之人不少，能那般在意的人更是不到一个手指头。

加上九公主当年又出了那般事，主子心中怕是有愧。

“要不……”听雷动了动唇瓣，刚想说话，就听见门口突然响起一道清灵的嗓音。

“天机先生。”

‘咔哒！’

白棋从天机手中跌落，坠到棋盘上。

“主子？”见还是不见？

天机偏过头，此时小院只在院子门口燃着一盏烛灯，屋子明亮，越发显得院落黑魆，从屋内向屋外看去，压根看不清屋外的情形。

烛火闪动，面具下，天机的眸子明明灭灭，最后轻叹了一口气，自己手动推着轮椅，走到门口。

听雷适时地打开门，他就知道，主子对九公主就是舍不得。

苏玖听到屋子里响起轮椅滚动的声音，纤眉一皱，难道刚刚他又病发了？这才不到一个时辰。

“久姑娘，趁夜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天机坐在轮椅上，轻声问道。

苏玖没有说话，她死死盯着天机坐着的轮椅，眉头皱成了一个‘井’字。

听雷见苏玖神情不太对，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当看到自家主子的轮椅时，眉心一跳，完犊子了，这轮椅……用的还是九公主当年给器阁的那份图纸，只不过老赵没用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可大致的轮廓是差不多的。

不是吧，主子这么快就掉马了？

“久姑娘？”

天机见苏玖久久不说话，奇怪地重复了一遍。

“哦，没事，就是觉得天机先生这轮椅做工十分精巧，不由地看入神了。”

苏玖回神，杏眸微眯起，唇角勾起一抹笑，就是这笑看在听雷眼中，怎么看怎么觉得渗人，他要不要提醒一下主子，这轮椅的图纸可是出自九公主之手？

“更深露重，久姑娘若是没其他事，就先请回吧。”天机做出了送客的姿势，眸底压抑着情绪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出来。

苏玖双手背在身后，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一旁的听雷，“我想吃牛乳糕。”

听雷：……

这净法寺中每天都是白菜叶子炖豆腐的，半点荤腥都没见着，哪里来的牛乳糕啊？

要是真要买到这东西，怕是要用轻功到最近的城镇里去买，而且牛乳这东西也不并不常见，毕竟百姓家里的牛都是耕地的，哪会如此奢侈用来产奶，又不是在宫中。

等等，宫中？

不是把不是吧，九公主这么快就确定了？

听雷不敢吱声，若是两人的关系平平，苏玖这个要求未免太过分了些，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心里没点分寸。

苏玖看不清天机面具下的神情，见两人都没反应，苏玖越过天机看向屋子里，并没有继续为难听雷。

“天机先生似乎在下棋，可否请教一二。”

若是换做旁人，这话一而再再而三的逾矩，天机早就不会再忍，可……

听雷看向自家主子，这分明就是心软了，主子，还是很想与九公主多说说话的，哪怕只是寻常聊天。

果然。

“若是久姑娘不麻烦的话……”天机的话还未说出口，苏玖就已经迫不及待快步上前，挤走听雷，伸手扶住了轮椅。

“不麻烦不麻烦。”

听雷还想跟进去，不曾想苏玖刚把天机推进去一点，转身停步，砰一声就把门给关上，差点没砸到听雷的鼻子。

听雷：……

完蛋了，九公主真发现了！

既然主子都没发表什么意见，听雷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

屋内。

桌上的烛火发出噼啪一声响，越发凸显出屋子的安静。

苏玖慢慢推着天机坐到他原本的位置。

“天机先生下白棋，我就下黑棋了。”

苏玖用细竹轻轻拨弄了一下快要跌落到蜡烛油里的烛芯，把蜡烛放近了些，这才落座。

“都可。”天机颔首。

苏玖盘腿坐在蒲团之上，说是下棋，就真的认真同他一起下起棋来。

天机落下一子，抬眸看向单手托着脑袋，认真看着棋盘的苏玖，不自觉地出了神。

玖儿……认出他来了。

可为何不戳穿他？

苏宏宣不解，却十分眷恋现在美好温馨的氛围，当年他昏迷被人送入龙泉后，等再次醒来早已经物是人非，柳贵妃早已成了柳太妃，没了他这个病恹恹废物儿子，母亲虽伤心难怪了好一阵，却也在婧琴的安慰和陪伴下走出了丧子阴霾。

民间一直有句传闻—久病床前无孝子。

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有他在一日，柳贵妃不会真的开怀，与她而言，即便是真的十分高兴的事情，只要一想到他，柳贵妃可能都会觉得高兴也是一种对不起他的情绪。

因此，在听闻柳太妃身子安康，婧琴婚后幸福后，苏宏宣倒也没有什么挂念的了，唯有玖儿。

“天机先生，你输了。”

就在苏宏宣看着苏玖出神时，耳畔突然响起苏玖的声音，苏宏宣回神，刚好就见少女对着他狡黠一笑，唇角还显露出两个小梨涡，像极了当年。

苏宏宣垂眸看了眼棋盘，露出一充满宠溺的笑，“是，我输了，久姑娘当真是好棋艺。”记忆里，小家伙一看到书本和棋盘就打瞌睡，每每刚没看几行字，脑袋就先载下了，

“这棋还是我自己看书学会的，师傅不喜欢下棋，觉得这东西费时间不说，还各种谱子，看着人脑壳发昏，没办法，我就只能自己跟自己下。”

苏玖语气轻快，“左手，拿黑棋，右手，下白棋。”

“就这样自己一个人下了快十年，天机先生还是我下山以来第一个棋友呢？”苏玖抬头，感慨说道。

苏宏宣闻言，指尖不自觉地蜷起，捏成拳，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干涩难受的厉害。

“那……若是久姑娘不嫌弃，可找天机下棋，只要久姑娘有时间，天机一定奉陪。”

“我也希望，不过我应该明日就要离开净法寺了。”

“明日？”天机抬头，对上苏玖的眸，似乎察觉到自己有些逾矩急迫的语气，又慢慢压低声音问道：“久姑娘不是今日才从蓬莱岛回来的吗？为何不多修整几日？”

“回来的时候刚好遇到了亲人来寻，亲人本就忙碌，又花了不少时日来寻我，若是再不回去，怕是不好。”用完膳的时候苏玖就注意到了苏立洵桌上几乎堆满了的奏折。

这些日子，苏立洵在路上怕是也耽误了不少时间，她怕自家五哥哥突然猝死。

还是早些回宫的好，也省的那些送奏折的人折腾。

“这样……”苏宏宣垂下眸，心里自然是说不出的失落，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天机先生是原西晋国人吗？”

苏玖把棋盘上的棋子归类好，又重新落下一子，问道。

“不是，久姑娘为何这般问？”苏宏宣不解。

苏玖这次执的是黑棋，“就是好奇，天机先生去过北炎国吗？京城长街有许多新奇好玩的花样，如果天机先生近日无事的话，可以去那里瞧瞧，北炎国风光，定不会让天机先生失望的。”

这是在邀请他去北炎国吗？

苏宏宣动了动唇瓣还想再问，突然觉得一阵说不出来的疲倦涌上，如潮水般，眼皮子也跟着上下打起架来，眼前的苏玖从一个变成了好几个，“久……你……”

苏宏宣脑袋一歪，重重地就要砸向棋盘，却被一只小手托住，这才免于砸伤的危险。

“三哥哥果然还是如此单纯。”

苏玖把苏宏宣的脑袋扶正，让他靠在椅背上，起身绕到他身后，摘下他脸上的面具。

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就出现在眼前，虽然三哥哥同五哥哥一样张开了些，但眉眼与轮廓是变不了的，苏玖一眼就确定了是苏宏宣。

只不过这张脸同记忆略微有些不太相似，比之前有血色了些。

但唇瓣依旧泛着淡淡的白，健康了，但又没完全健康。

当看到轮椅样式，苏玖心中就有了猜测，当天机竟然同意与自己下棋之后，苏玖就已经十分肯定了。

传说中，天机阁阁主神龙见首不见尾，性子淡漠疏离，从不与人亲近交好，尤其是女子。

就刚刚他这表现，苏玖要是再看不出来，那才真的是傻了。

苏玖蹲下身，指尖搭在他手腕上。

“为什么这么多年，身子还是这般虚弱？”苏玖倒是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记忆里，三哥哥的身子的确一直不是很好，就连褚太医都没能救下三哥哥，若是按照他那时的身体情况，怕是也撑不了几年，更别说活到现在，可想而知，三哥哥假死定然跟这个有关。

但无论如何，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当时知道三哥哥去世的消息，苏玖还难过了好几年呢。

苏玖想了想，从怀中拿出瓷瓶，捏开他的嘴，把瓷瓶里的液体倒了进去，然后挽起他的裤腿，仔细检查了一番，除了可能是常年坐轮椅留下的后遗症，以至于腿部肌肉似乎比较弱之外，并无其他，苏玖轻松了口气，转身就要拿刚刚送给苏宏宣的药给他敷上。

却见原本还在昏迷中的苏宏宣身体突然痉挛了起来，整个人控制不住地颤抖，唇瓣上唯一的血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了下去。

“怎么回事？”

苏玖再次搭上他手腕。

苏宏宣脉搏无比紊乱，压根就测不出什么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昏迷了的原因，原本清醒时还能压制住的疼痛此时压根控制不了，无意识地痛哼出声。

“主子！”

听雷不敢走远，一直守在门口，以他的武功就算不仔细听也能听清楚屋子里二人毫不避讳的交谈，可听了一会渐渐的他就听不到自家主子的声音了，若是寻常时候，听雷早就忍不住闯入屋内了，可一想到在里面的是九公主，听雷硬生生的克制住了，反正无论九公主做什么，自家主子都是宠溺的，他这个做下属的瞎掺和什么呢是吧。

直到听见屋子里传来苏宏宣的痛哼声，这才没忍住，推门而入。

当看到苏宏宣的模样时，立马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久……”

听雷上前几步，刚想说话，就瞥见了被随意放在棋盘上的面具，这马甲掉的，简直神速，“九公主，主子这是病发了。”

“我眼睛没瞎。”

苏玖看都没看听雷一眼，双手把苏宏宣抱起，将他放到榻上。

将他上半身和下半身的衣物全都剥去，只留下了一条亵裤。

听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