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时也命也

段初年迎视着南姬，眼眸中有些情绪在极力隐忍，亦在缓缓流淌。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世人皆钟情于高位，仿佛只有不停地高攀才能体现自身价值，这难免有争斗有博弈，有得失有成败。而水，它甘居下位，滋养万物而不居功自傲，这便是先生所说的——清静无为而又无所不为！”

段初年笑了，发自心底的赞赏的笑看着南姬，由衷的说道：“老夫人睿智，教得出夭夭如此豁达如水的品格。”

南姬深吸一口气，含笑眺望天边，多日来心头的烦闷稍减，原来祖母的寓意深远，她希望她的夭夭无论何时何地，身处何种境遇，都能温柔而强大，坚韧且豁达！

她望着天边，而他望着她，此刻的段初年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还未完全长开的小丫头，在许多许多年后，会走到一个遥不可及的位置，可她依然秉承着今日所言，做一个“如水”一般的人。

而他，从始至终，便在这样的距离陪伴着、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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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今日来，是来拜见殿下的吧？”南姬手执水壶，又为段初年添了些热水。

段初年垂眸一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夭夭啊！”

“说什么特意来瞧我，替我解惑，当真是拿我当小孩子哄骗呢？！”南姬嘟着嘴，小小翻了个白眼，她的心头事解了，心情也开朗了许多。

若无萧云峥的首肯，段初年又怎会入得了这亲王后院呢？

段初年叹了口气，道：“近些时日，朝中不稳，因利州一事，圣上怀疑太子，殿下……心思有些重，难免自扰。”

南姬点了点头，道：“那先生快去看看殿下吧！”她笑得眉眼弯弯，拍马屁道：“先生都能为我解惑，定也能为殿下排忧啊！”

段初年嗔了她一眼，羽扇虚点了点南姬的小脑袋，这个小马屁精！

遂笑着起身，不急不慢的朝着前院的书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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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初年来到萧云峥处，看到略带颓废的他，不免微蹙眉心。

往日里，萧云峥总是意气风发，游刃有余的，可见此次事件着实对他的打击不小。

“殿下。”

“先生来了，坐吧。”萧云峥揉捏着眉心，疲惫不堪。

“殿下许久未曾好好休息了吧？”段初年一撩衣袍，款款而坐，手中的羽扇轻摇，即便面对宸王殿下，他依旧是那位傲然风骨的青松先生。

萧云峥微微笑了笑，问道：“先生看过夭夭了？这些时日我太忙了，没顾得上去看她，也不知她会否生气。”

段初年温言道：“殿下不必忧心，夭夭不是寻常小女子，心胸没那么狭隘，她的所思所想也绝非单纯的小女儿家。”

萧云峥微微苦笑，有时，他倒真希望她能小女儿家一些啊！

段初年看了眼萧云峥面前的桌案，微蹙眉心，道：“殿下还在查利州一事？”

萧云峥点了点头，疲惫的揉捏着眉心，道：“我不信太子殿下会同西平王勾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其他的线索被我们忽略了。”

段初年沉思片刻，道：“殿下，有的事太过完美是有刻意为之的嫌疑，既然是他人刻意为之，那么便不会轻易让殿下抓到把柄，此时当是他们最谨慎小心的时候。殿下与其此时详查，不如暂且放下。”

萧云峥抬眸看着段初年，若有所思。

段初年摇了摇羽扇，含笑道：“我们遗失了一个物件儿，不知放到了何处，如何翻找都遍寻无果，但一旦放下，不找了，某一天，它说不定自己会跑出来！”

萧云峥被段初年这接地气儿的比喻给逗乐了，含笑摇了摇头。

“殿下，当务之急还是保住太子殿下为好，圣上发了大怒，当朝斥责太子，那二十个字早已在民间广为流传，于太子的清誉实在不宜。”

段初年意味深长的看着萧云峥，低声道：“殿下若无那心，自当为太子马首是瞻，若殿下有那心，就当在下今日什么都没说，眼下倒是个极好的机会。”

萧云峥神情一凛，微眯眼眸，看向段初年。

反观段初年依然满面淡然，丝毫不觉得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萧云峥如何不明白，段初年所言的“那心”自然是争权夺位之心了！

正如他所言，若他萧云峥有“那心”，眼下自然是扳倒太子的好时机。

皇上对太子发了大怒，而他又刚拼死守护利州有功，想要借机让皇上废黜，很容易！

可是……他能这么做吗？

萧云峥轻叹一声，缓缓道：“先生，这么多年来，这是我头一回感觉到茫然，前路渺茫。”

“殿下何故如此？”段初年笑了笑，道：“自生于帝王家，殿下便该知，争斗从来无止无休，即便您如何退让，争斗也不会停歇、不会远离，只要您还是宸王。”

萧云峥深吸一口气，倚靠在椅背中，微微仰头，哑声道：“有时……我也会自我怀疑！”他连自己的副将都护不住，当真能护得住偌大的江山吗？

“蛟龙未遇，潜身于鱼虾之间；君子失时，拱手于小人之下。实在不必太过放在心上。”段初年摆了摆手，淡笑道：

“楚王虽雄，难免乌江自刎；汉王虽弱，却有万里江山，时也命也。殿下乃天选之人，眼下所经历的一切皆是踏上鼎峰的必经之路，待功成那日，殿下再回首，眼前的这些都只是过眼云烟罢了！”

萧云峥笑了，不得不说，此刻他同南姬方才有同感，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他含笑看着段初年，道：“先生是何时猜到我身份的？”

段初年垂眸一笑，轻摇羽扇，“当年在南岳王府初遇，在下只觉得殿下眉宇间不似寻常人，通体气质也不似寻常富贵人家能教出来的，只猜想殿下许是在朝为官罢了。

“后来，在下收到了御史中丞陆大人的书信，他提到一句‘有贵人引荐’，我便猜到是殿下，毕竟当时宸王王驾亲临凉城，可宸王殿下却不知所踪啊！”

提起往事，萧云峥也笑着摇摇头，两人相视而笑，皆是对往事的追忆和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