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心如死灰

“老四，孤这身子会努力熬着，撑着，撑到登上皇位的那一日，然后……立下传位诏书，将皇位传给你！”

“太子！”萧云峥闻言大惊失色。

“你不必惊慌，今日所言，皆是孤心底里最真的话，也不必怀疑，孤对那金銮宝殿再无念想！父皇不会废了我，即便所有的证据都于我不利，父皇也不会废了我，因为上官家还在！”

太子冲萧云峥惨淡一笑，道不尽的无奈。

是啊！上官家还在，即便是上官皇后也不会任由皇上废黜。

“孤没有子嗣，皇位只能传于兄弟们，而其他亲王……”太子欲言又止，终也只是淡淡的一笑。

“老四，你怨怪父皇，孤理解，但你可有想过父皇赐予你的封号吗？”

太子的话令萧云峥微微一愣，他自然有想过，可封号只是一个封号罢了，太子才是真正的东宫储君啊！

太子微微一笑，道：“宸啊！宸乃北极星，天地之交宇也！父皇对你是有期许的，也许在他的心中，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慢慢将头靠在软枕上，望着头顶的幔帐，神思飘远，“孤这一生啊，生来便拥有了天下所有人都奢望的东西，甚至是同为皇子的你们都遥不可及的位置，可从未有人问过孤，这些是否是孤真心想要的。

“老四，孤知道你有雄心抱负，若是你，定能做得比孤好，可是老四，孤要告诫你一件事！”太子撑着身子，凝视着萧云峥，认真道：“你宠爱夏娘子没错，但身为帝王同区区一个宸王之位是不同的！你可以宠爱她，甚至可以偏宠，但绝不能独宠、专爱！否则，你那夏娘子便离死不远了！”

他的话，他的眼神皆如刀一般直勾勾的插入了萧云峥的心间，令他浑身一震，脸色略有些泛白。

“你生在帝王家，虽早早去了军中，但也在后宫中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后宫那些见不得人的阴私手段，不用孤多说了吧！”太子垂下眼眸，面上是禁不住的哀伤：

“孤当年便是想得太简单了，生生害了琴娘一条性命，她走了，也带走了孤的魂魄，这些年来，孤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再无希望，再无生机……”

太子苍白着脸色，一双眼眸却赤红着，如泣血一般，这些年每每回想起与孟雅琴的相遇相知，相恋相守，便是无尽的甜，可这甜里却淬着蚀骨的毒，每回想一分便毒入骨髓深一分。

他同孟雅琴仅相守两年，她便香消玉殒，一条鲜活的生命，在如花的年岁，陨落在了东宫那些阴私晦暗中。

若想悄无声息，毫无痕迹的弄死一个女子，后宫的手段太多太多了，多到令男子想不到，竟也查不出！

“老四，你一定要谨记孤的话！若想她好生活着，必得管好你自己的心，她出身南岳王府，只要南岳王仍手握重兵，她便连高位都不宜册封，需得韬光养晦，隐忍自身！这是孤对你最后的忠告，谨记！谨记啊！咳咳咳……”

太子咳得连气都喘不上来了，仍死死抓着萧云峥的手。

萧云峥端过茶盏，服侍太子喝水缓过一口气。

他倚靠着软枕，眼眶赤红，哑声道：“老四，孤知自己不是长寿之人，拖着这具残破的身子，只想将后事都安排好，孤只求你一件事！”

“太子莫要说什么求，只要是臣弟能做到的，太子但说无妨！”

太子点点头，费力的说道：“待你登基，东宫之人便遣去别院安养吧，不必为难。只是……请你善待孤的母后！”

萧云峥微微一愣，忙道：“太子多虑了！上官皇后贵为国母，即便是……即便如何，她也是堂堂正正的母后皇太后，臣弟自当敬重荣养她，太子放心！”他握紧了太子的手，沉声道：“太子好生保养自身，莫要说这些丧气的话！”

萧云峥心头泛酸，成年后，这是兄弟俩头一回说这么多话。

太子勾起一抹疲惫的笑意，道：“老四，孤一早便知你是个有出息的！隐忍蛰伏多年，吃了那么多苦，不是旁人能及的心性！你培养自己的势力，为的是保命，也为辅佐孤，这些孤都知道，从未怀疑过你！”

“大哥！”这声称呼，萧云峥已多年未曾唤过了，“此番利州之事，我也从未怀疑过大哥！”

太子欣慰的一笑，当所有人都站在对立面时，唯有一人说一句暖心的话，便一切都值了，总归这世间还是有人懂他的！

太子微微一笑，道：“老四，孤不知你会带着这王朝走到哪一步，但孤告诫你，在你有绝对的统治权之前，一定……一定要忌惮颜氏一族！咳咳咳……

“颜太师乃三朝元老，虽已年迈，但仍不可小觑。颜党在朝中盘根错节，扎根之深远是我等无法想象的，想要撼动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为，在你没有十足的把握前，万不可轻举妄动！”

太子认真的凝视着萧云峥，一字一句道：“若你想护住在意的人，便要掌握绝对的皇权，不能受制于人，老四，切记！不要走大哥的老路啊！”

萧云峥握紧了太子的手，深深的凝望着他，一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太子疲惫的笑了笑，低咳连连，好容易喘过一口气，轻声道：

“孤曾经年少轻狂，血气方刚，早年间也干过蠢事，无意伤了晚音。”

他低叹一声，看向萧云峥，“这些年，孤也没机会同她说一句抱歉，当年有你挺身而出，孤是很感激的，想来这些年，晚音有你的照顾，日子不会难过。”

萧云峥抿了抿唇角，道：“晚音从未怪过大哥，她……心里一直都有你！”

太子笑了笑，眼眶莫名的湿润，哽咽道：“不值得啊……不值得！让她忘了孤吧，她是个难得的好女子，该有更安稳喜乐的一生。”

曾几何时，萧云峥也不能理解太子当年的坚持，那样力排众议，不惜得罪上官家，也要坚持迎娶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儿为太子妃。

直到遇到了南姬，萧云峥也不得不承认，若有可能，若他们早相识几许，或许……他也会做出同太子一样的决定，坚持迎她为正妃，许她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情之一字啊，当真无解！

太子说了这么多话，当真累极了，他微微阖上双眼，哑声道：“孤拖着这破败的身子实在是累了，早日去找琴娘也是好的！”

说罢，便沉沉的睡着了。

这一日，萧云峥在东宫中陪了太子许久，自彼此长大后，好似再不曾有过这样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