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意外

翌日，南姬过了辰时才缓缓醒来。

身侧的床榻早就凉了，萧云峥定是五更天便起身早朝去了。

南姬在龙榻上伸了个懒腰，在锦洛和柳叶的服侍下更衣洗漱，却全程都有些心不在焉。

锦洛细心的问道：“娘娘怎么了？可是身上乏得很了？”

南姬轻轻摇了摇头，昨夜萧云峥虽生猛却实在很照顾着她，尽量温柔，她也不是初夜了，感觉倒还好，没有特别的不适。

她只是在想旁的事。

若说一开始得知文汐汐惨死的真相，南姬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告知萧云峥这一切。

如今，当她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之谜后，反而坚定了要告诉他的决心。

他不该一直糊涂着，就如南姬，即便真相很痛，可她宁愿清醒的痛。

以前不追究是她不想知晓，当她想知晓时，她依然想听夏知行亲口告知真相，而不是所谓的善意的欺骗！

“善意的欺骗”有时只是欺骗者自以为是的“善意”罢了，有谁问过被骗者是否当真需要这份“善意的欺骗”呢？

也许，谁都宁愿接受“残忍的真实”而非“善意的欺骗”吧！

况且，萧云峥同南姬的境况不一样。

夏知行是因公行事，不得不为，颜太后却是因为私怨，谋害了文汐汐，这本质上就有区别，不可一概而论。

虽说生恩不如养恩大，可颜太后从未善待过萧云峥，又凭什么仗着“养母”的名分，忝居太后之尊耀武扬威？要萧云峥一辈子背着“孝道”敬重她、纵容她？

人不能如此不要脸啊！

南姬一路沉思着，心不在焉的往潮汐宫的方向走。

如意带着宫中的粗使宫女们正在洒扫宫门附近，远远的便瞧见了南姬。

她手中拿着扫把，笑盈盈的迎上前，道：“娘娘回来啦！小公主可想你呢！”

南姬回过神来，哑然失笑，刚一个多月的奶娃娃，除了吃就是睡，还不认人呢！怎会知道想娘亲了？

如意笑眯眯道：“奴婢就是知道，小公主一日不见娘娘就会想的。”

南姬笑着应道：“好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如意，怎么一大早便在此洒扫了？这些活不用你干的！”

如意笑着道：“奴婢闲着也是闲着，这些小宫女干活不仔细，奴婢盯着点儿，省得她们偷懒。”

南姬满意的点点头，如意很勤快，活儿干得麻利又周全，是极稳妥的，帮着锦洛打理整个潮汐宫，让她放心得很。

“娘娘快进殿歇歇吧，奴婢一早便让小厨房熬了东阿阿胶，让锦洛姑姑端给娘娘。”

“好！”

南姬扶着锦洛的手，转身向着潮汐宫的宫门处走去。

夏末的阳光甚好，南姬只觉得好似眼前的光线一花，眼角余光瞥见了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冲她扑过来。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便听耳畔传来如意惊慌失措的声音：

“娘娘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如意猛地上前，整个人挡在了南姬的面前。

待到南姬回过神来时，震惊的看到，如意的胸前竟插着一把匕首！

南姬仓惶的抬眼，便见眼前有个“疯婆子”，手中正握着那把插入如意胸膛的匕首。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快到所有人都反应不及。

柳叶忙上前一步，狠狠一脚踹在那“疯婆子”的肚子上，将她踹飞出去老远，跌坐在地。

“疯婆子”竟哈哈的大笑出声。

南姬的眉心都拧紧了，端详了那人两眼，这才认出，竟是颜卿！

才月余不见，颜卿的头发已花白一片，无端衬得她老了不止十岁，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形同枯槁，已然认不出曾经的模样，此时她跌坐在地，仰头大笑，张着一张没了舌头黑洞洞的嘴，形貌癫狂，俨然疯妇一个。

她是如何将自己作践成如此模样的，南姬不关心也顾不上她。

如意身子渐渐瘫软，顺着便往地上倒去，南姬忙扶住她，奈何自己力气不足，同她一起跌坐在了地上。

如意整个前胸都被血浸透了，南姬的脸色瞬间煞白，颤声惊吼道：“传御医！快传御医！！”

潮汐宫门口的惊变喧嚣引来了魏忠，他一见如意那满身的血，又见那疯癫大笑的颜卿，当下领着潮汐宫的奴才将颜卿拿下，又派人紧赶慢赶的去请御医。

锦洛忙扯碎了里衣下摆，压住如意的刀口处那汩汩外冒的鲜血，拧眉看着那把整个没入她胸膛的匕首，心下泛凉。

南姬抱紧如意，就那般不顾体面的坐在宫道上，强自镇定道：“如意，你别怕，御医就快来了！”

如意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血色，她躺在南姬的怀里，费力道：“娘娘，娘娘别怕，奴、奴婢想同娘娘说、说说话……”

“不不不，你别说话，留点儿力气，御医很快就来了！”南姬急得泪都下来了，现在她不想听如意说话，生怕她说了，便是最后一次了。

如意笑了笑，握紧了南姬的手，哑声道：“娘娘听奴婢说说吧，许、许是……再没机会了……”

刀子直插在她的胸口，她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是比任何人都真切的感受。

南姬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的滑落，摇着头道：“如意！不要，如意！”

“娘娘，奴婢此生最大的幸事，就是那年在宫道的永巷中遇到了您……”如意忍不住轻咳两声，竟有血迹顺着唇角缓缓淌出。

南姬仓惶的为她擦拭着嘴角，不顾整个手上都沾满了血，却如何都擦不净如意的那张本该清秀的脸。

如意勉强扯着唇角，道：“娘娘，奴婢这副鬼样子，一脸的疤还有口吃，竟得娘娘不弃，还为奴婢疗伤，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奴婢永远都记得，那一日啊……天色都昏暗了，可奴婢依然看清了娘娘的脸，当时奴婢就在想，这是哪位天仙下了凡来解救奴婢的啊！”

“如意，不要再说了……”

“娘娘，奴婢嘴笨，说不出娘娘的美、娘娘的好，可在奴婢心中，娘娘就是这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

南姬泪如雨下，痛彻心扉，抱紧了如意，哑声道：“如意，遇见你才是我的福气，不要再说丧气话了，御医马上就来了！”

“娘娘，奴婢活到这把年岁，不算亏，该吃的苦，该享的福，都经历过了，在潮汐宫的这段时日，是奴婢此生过得最舒心、最快乐的时光……”如意抓紧了南姬的手，哽咽道：

“娘娘不要哭，即便奴婢走了，依然会保佑娘娘……一生顺遂，余生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