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武曌

洛阳皇宫，后花园。

彼时是二王斗鸡后的第三天。

后花园一片嬉闹，在场的不是王爷公主就是王公贵臣的子女。

虽李贤和李显接连被废，但生母武曌当政，这二人仍是全场的焦点。

在二人中，要以李显最为突出。

是因后宫甚有传言，李贤非武曌所生，而是韩国夫人武顺，也就是武曌的姐姐所生。

从武曌对二子的态度上的区别，也让不少人加重了怀疑。

李贤此人城府不深又目中无人，对于宫中奴才口中的传闻并不在意，自以为乃李显为了打击他所散播的谣言，不管不顾还能落个胸襟宽广。

殊不知这是武曌早前对李贤的考验，见其毫无半点自证之心，任由流言四起，毫无帝王气概，又岂能在终日争权谋世的帝王家有所成就，也就由着这个流言继续散播。

李贤还自以为得到了武曌的赏识，暗自沾沾自喜呢。

如以往后宫诗会那般，李贤踩着最后的时间点压轴出场，本以为能得到众人的注视，但却无人在意他，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李显的身上。

彼时，男女相对在荷花池，互作诗歌。

“南国多佳人，莫若大堤女。玉床翠羽帐，宝袜莲花炬。魂处自目成，色授开心许。迢迢不可见，日暮空愁予。”

李显手持白扇，帅气逼人，在男方人前来回踱步，吟诵着诗句。

“好诗好诗，英王绝也！”

“什么好诗，真下流，魂处自目成，色授开心许，说的什么啊~”

“就是，不害臊。”

男方这边一个个会意大笑，女方那边则是不少人脸蛋红扑扑的。

话虽如此，但李显俊逸非凡，女方不少人还是动了芳心。

见到与自己针锋相对的人在备受瞩目，李贤大为不喜，高声说道：“我皇家后宫，何时流行这等市井流氓调侃女子的打油诗了。”

李显倒也不气，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收起，笑道：“还请沛王赐教。”

李贤肚子里哪有墨水，以往的赛诗会都是背诵了幕僚所作之诗，今日的主题是给武曌提前祝寿，他也只是背了陈宇所作的几首诗，其它诗根本没有任何准备。

“今日赛诗的主题是母皇的生辰，我没有与你争口水诗的工夫，喏，陈浪，你就跟英王好好对对。”李贤看向身后的陈宇。

“既然沛王无心对诗，瞻仰不了你的风采，着实令人可惜。”李显叹息一声，接着为难道：“身为王爷欺负一个门客不合适，这样吧，柬之，你和沛王府中的年轻才俊对对，可要好好作诗，不得轻视了人家。”

说着，眼里露出一个阴厉的眼神，会意让手下好好教训陈宇。

当日若不是陈宇在永辉楼阻挠，那场斗鸡也不会失败，今日一定要让陈宇好好出丑！

陈宇眯了眯眼，暗道：好一招欲扬先抑，看起来是赞美，实则是贬低。

“是，王爷。”

随着声音，一个浑身有浓烈书生气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此人赫然便是张柬之！

看到面前的人，陈宇丝毫没有意外。

为何？

因为方才李显所当众吟诵的诗，正是由张柬之所作，名为《相和歌辞·大堤曲》。

所有人把目光放在李贤身后那位俊朗青年的身上。

陈宇上前一步，客客气气道：“先生不知想以何事何物来作诗？”

张柬之意外的看了陈宇一眼，对陈宇的自信感到诧异，道：“塞外频频生乱，以塞外为题，王爷觉得如何。”

李显同意，李贤亦不反对。

上头同意，陈宇没有反对的资格。

只见张柬之踌躇片刻，便当众吟诵道：“侠客重恩光，骢马饰金装。瞥闻传羽檄，驰突救边荒。”

李显回味道：“侠客重恩，此恩为皇恩，听闻前线有急，果断奔赴，乃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好诗！”

众人连连赞同。

张柬之做完诗后，所有人把目光放在陈宇的身上。

李显心头冷笑，自是不信陈宇能有比张柬之更好的诗。

一刻钟时间未到，陈宇并不着急，正在苦苦想着。

李贤见陈宇还在思量，带着责备的口吻道：“莫给我丢人现眼。”

李显笑道：“皇兄，为何如此着急，多给年轻人一些时间，反正无论输赢，我们的情分也还在不是，赛诗会不正是为了我们大家增进情感的嘛。”

一番阴阳怪气的话，令李贤恼怒不已，却又无法反驳，早知道就留下王勃好了。

眼看陈宇还在苦苦思考，李贤已经彻底不报什么希望，直骂陈宇没有临场作诗的才能。

所有人也都觉得陈宇空有一身皮囊，是个没有真才学的人。

就在一刻钟将至之时，陈宇抬起了头，豪情之中带着伤感，吟诵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此诗一出，全场噤声。

方才还想着如何笑话陈宇的人，此时一个个咋舌不已。

陈宇刚才之所以苦苦冥想，不是因为不懂诗，而是懂得的太多了，特别是塞外的，一时间不好做出选择。

“此诗令人身感其境，妙哉！”

“醉卧沙场何其豪迈，征战难回几人又何其悲怆，何等真实写照！”

“难以想象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人，能写出这等诗来！”

所有人惊叹不已，看着陈宇的目光已经变了。

这哪里是个毫无才学的人，简直是大诗人，大文豪！

面对众人的赞美，陈宇心感罪过，不知王翰（诗人）以后听闻这首诗，会不会有种活在别人阴影中的感觉......

“我输了。”

张柬之由衷的认输。

李贤看着黑脸的李显，哈哈大笑道：“皇弟，你的门客不如我的，不知我这个门客，有没有资格令你出手。”

李显哪会出手，他有自知之明，张柬之都输了，他哪有赢的可能，出手无疑是自取其辱。

“葡萄美酒夜光杯，琵琶歌舞，此非战场豪情，不过是战场享乐，难怪我征西军打败，也难怪二十万大军又有几人回！”

就在这时，一道沉浑的女子声音从门口传来。

随身看去，赫然正是大周皇帝--武曌！

陈宇看着眼前身穿龙袍的女人，内心不由一突，那英武的凤容，侧露的帝王霸气，竟令他有臣服的心理。

这女人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