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东湖偶遇

东湖大学今天举办近年最隆重的应届毕业生毕业画展。

一大早展览馆张灯结彩，彩灯从校门一路挂到了礼堂再蔓延到展览馆，校领导容光焕发，笑得春风满面。为首的校长四十上下，穿了一身中山装，黑布鞋，很有风骨，但胖嘟嘟的脸理了一头寸发，然顾妍初有觉得风骨有但不多，他热情得和顾妍初打招呼，如果顾妍初不是刚刚才从“东湖大学”这几个大字的校门走进来，还以为这是电视剧里看到的民国时期大上海某大老板的开业典礼呢。

“没想到大学也沾了市井俗气。”顾妍初无奈的摇摇头。（不怪她，作为艺术从业者不会全部都超凡脱俗，个别铜臭在所难免）

负责接待顾妍初的是美术系的一个实习老师，个很高，年纪很轻，目测只有二十出头，见到顾妍初又惊又喜，顾妍初和他说话，他激动得满脸通红，一个劲在说顾老师好，顾老师久仰。

顾妍初温柔地笑着，感叹年轻真好，转眼自己也要三张了，时间过得真快，长江后浪推前浪，浪浪盖过前一浪。

“你们每一届毕业展都这么隆重这么热闹吗”顾妍初不禁好奇，学校这个阵仗属实搞得有点大，顾妍初都要自作多情到以为这么大阵仗是为迎接自己了。

“没有的顾老师，听说是市级领导要过来巡视，今年我们学校打算申请升级，所以今年特别隆重，如果顾老师想在典礼前参观下校园，我可以领您去看看，给老师当向导”实习老师满脸羞涩，顺手还给顾妍初递过来一小盒小番茄。

“不用了，这小番茄真甜”顾妍初尝了一口，忍不住称赞，“陈老师真贴心，对女朋友一定很好。”

小陈老师更羞涩了，小声地和顾妍初聊起自己的女友，原来他女友一直在纠结是否和他一样留校。

原来人的每个时段都会有不同烦恼的。

典礼在学校东礼堂举行，身边全是朝气气蓬勃的大学生，顾妍初自己似乎也充满朝气，心情活跃，和同学们百无禁忌热聊起来。

大家都落座二十多分钟后，第一排中间的位置一直还空置着。

又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后，一群衣冠楚楚的人才在校长的陪同下姗姗来迟。

被大家包围在c位的，是个差不多四十多岁，身材清瘦，脸上有威严，但轻轻对大家笑着的中年男人。

小陈老师悄悄对顾妍初耳语：“那是羊城副市长黄华聪，他提出给今年的毕业生增加就业机会！现在是羊城最受大学生欢迎的市长。”

“哦……那他还挺特我们大学生考虑的。”

一群人在大家的掌声和欢呼下坐了下来。

市长的到访顾妍初不意外，她意外的是在市长旁边站着的居然还有不久才见过的宋淮璟，他站在”官“芒四射的市长旁边气场也毫不逊色。

“市长旁边那男人好man好帅啊。”顾妍初听见一个女生的声音。

“姐妹们，那是宋淮璟，好帅。”后排的女生惊喜尖叫，顾妍初又往宋淮璟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青年才俊，站在市长旁边光彩夺目，等候多时的记者一哄而上，闪光灯闪个不停。

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现场再度乱成市集，维持秩序的老师和安保好一会才维持好现场秩序。

校长发言完，市长也讲了几句勉励大家的话。

市长话音刚落，全场掌声雷鸣，看来大家对市长都非常认可。

“下面有请着名国画大师林眠霞的孙女顾妍初女士上台发言，顾妍初女士从小师从林眠霞先生，无论是人物还是山水和花鸟，都有自己独特的画风，在国外更是一举斩得休尼斯金鸡纳的奖章，是迄今为止第一个获得此项奖章的中国人……”

顾妍初作为嘉宾代表上台发言，她拿了绞尽脑汁几天才写出来演讲稿，一手是汗。

主持人滔滔不绝，太能吹了，从顾妍初的家风到在国外取得的大大小小成绩，全被抖了出来，夸张到小时候参加的一个青少年画画比赛，就因为评委有顾妍初的奶奶也被主持人说得有声有色，汗颜！一个小画师被这样吹捧不好吧？

宋淮璟也朝顾妍初看了过来，她赶紧用手装模做样绾了下自己的头发，希望可以挡住自己大半张脸。

她想挡住的不仅是她的脸，还有尴尬。

主持人洋洋洒洒说了一大段，才开始请顾妍初上台。

顾妍初深吸了一口气，旁边的小陈老师一脸崇拜。

踏上台，顾妍初环视台下，微微笑了一下，在灯光下，开始侃侃而谈：

“各位领导，各位校领导、各位老师、同学们以及各界朋友大家上午好，今天非常荣幸获得这次机会和大家分享我的作画心得……”

宋淮璟坐在第一排靠中间的位置，顾妍初几乎每次从台上扫视台下时都会一眼看到他。

宋淮璟双手交叠放在翘起的长腿上，台上自信洒脱的顾妍初让他意外，他眼神莫测，紧紧盯着台上，除非旁边的人找他谈话他微微侧过耳倾听，否则他的动作维持不变。

顾妍初是不希望和他有任何牵扯的，顾家倒台，她不再时以前的顾家大小姐，就算现在事业小有成就，宋家也是高不可攀。

那个世界已经离她终究时太远也太久，不打破现在的维度是她最好的保护伞，更何况她现在被一个巨大的秘密笼罩，箭头似乎指向宋家。

慨慷的演讲，靓丽的外表果然引来满堂喝彩，有很多学生手掌都拍红了，大家对顾妍初很崇拜，有好几个学生拿着笔记本开始找她签名。

演讲结束后，每位参加毕业展的学生作为作者都会站在自己的画作旁向每一个观众介绍自己的创作理念。

顾妍初的仕女图美轮美奂，吸引了很多学生，被围得水泄不通，她自信地站在自己的作品旁边，细致地回答每一位学生的提问。

“顾老师，现在我们的传统国画在市场上不吃香，我们画得再好，没有观众欣赏有用吗？”

“好的东西怎么可能没人欣赏呢，你们不就很喜欢我画的画。”顾妍初笑着对上那个学生迷茫的眼神“我们的国画是几千年留存下来的瑰宝，我们一定要传承下去，假大空我就不说了，其实我们的国画并不像大家口中的没有市场，反而好的国画有价无市，我们与其担心自己的画没有市场不如下定决心好好钻研自己的画工。”

大家听完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好几个翻起白眼，小声说：“谁不知道画得好不缺卖。”

“同学，任何东西质量不好市场都是有限的，难道你作为消费者喜欢残次品！”顾妍初敛起笑，正色道。

现在已经流行不劳而获了吗！

“对啊，画的好才会有人买啊，自己画不好还想着是市场不好，那才可笑。”人群中有人冒出一句。

那个刚才说话的学生脸微微红了起来，他推了推身边的同伴，两人匆匆离开了。

这一骚动，引来了黄市长。

“刚刚大家的话我也听了一点，其实大家……。”巴拉巴拉一大段话。

果然是领导会讲话，在场的每个学生热血沸腾，对黄市长又多了一分崇拜。

市长转过来，对着顾妍初的画给出了非常高的评价。

“那时我还是刚毕业出来的小毛头，给领导当秘书，市里开文化会议，我还见过当时就很有名气的林先生，果然名门出高徒啊！”

……黄市长洋洋洒洒又说了一大堆客套话。

各路记者疯狂拍照，顾妍初笑得脸都快僵了，轮到和宋淮璟拍照时，顾妍初更是强颜欢笑。

顾妍初侧身对宋淮璟说：“拍照就算了，我不想明天媒体说我们旧情复燃，影响宋大总裁和你夫人的感情。”

开玩笑，这张照片一旦登报，她还想过清闲日子，就是做梦了。

宋淮璟似笑非笑看着她，一把握住她的手，拉着她一起侧头过来面对记者的镜头，在旁人听不见的时候在她耳边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虚伪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顾妍初贝齿快咬碎，心里暗骂，你才虚伪，你们全家都虚伪。

活动结束后，顾妍初拒绝了校方安排的饭局，余美丽今天约了一个出版社，没空过来，更要命的是她安排的司机因为抛锚直接取消订单了，顾妍初刚刚回国，对国内的打车软件还不熟悉，她站在路边正发愁地研究着手机里打车软件。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在旁边停车，宋淮璟的脸在车内出现。

“上车，我送你”，宋淮璟说完，迈克马上打开了车门。

顾妍初想到他说的那句话，想都不想就拒绝：“不用了宋总裁，我自己截车就行。”

宋淮璟看着远处蠢蠢欲动四处张望的记者，提醒她：“如果你不想明天上第一版头条，我建议你还是上车。”

顾妍初也看见了那群令人头疼的记者。

现在正值中午，太阳猛烈，汗已经从头皮往下淌，有一滴从顾妍初的额头流了下来。

“顾妍初，我记得以前你最怕热了。”宋淮璟老神在在。

顶着满头汗，顾妍初看见有一个记者似乎已经往这边看，她咬咬牙坐了进去。

一上车一阵清凉，顾妍初松了一口气，旁边伸过来一支水，顾妍初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半瓶。

她喝完拧上盖，顺手又递了回去，宋淮璟很自然顺手接了过去。

迈克在前排正襟危坐，眼睛却黏在后排，心里早已惊涛骇浪。

“听说你有孩子啦？”宋淮璟突然问到。

顾妍初心中警铃大响，她收起擦汗的纸巾，故作镇定：“对啊，四岁了。”

宋淮璟握瓶子的手紧了一下。

“听说你一个人回来，你老公呢？不陪你”

“他努力挣钱养家，忙着呢。”

“我们认识吗，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大家一起聚聚。”

“再说吧，我不一定有时间，再说，我们好像已经没有要聚的必要了吧。”

“小初，以后大家会经常碰面，你没必要对我视而不见。”

顾妍初不想废话，想起他对自己评价的那句话，火冒三丈，开始口不择言。

“你才虚伪你，你全家人都虚伪，没看到我不待见你吗，问东问西，查户口啊，别人不知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现在关系多尴尬吗，一个都要结婚的男人还问旧情人有没有老公，上次看见你不打招呼就是打算以后大家见面就看不见，我已经做到这个程度了，宋淮璟，你到底还想干什么，以前不很清高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怎么看我过得好眼红了，现在见面还主动搭讪，你自己在狗仔那里是什么牌面自己不清楚吗，死要过来招惹我，有病”

宋淮璟第一次见到顾妍初骂人，意外发现骂人的她和以前每天笑眯眯讨自己喜欢的顾妍初重合在一起，恍如隔世，顾妍初一直是生动的，她的生动让他很欢喜，但他们的时机似乎总是不对。

顾妍初骂完觉得一点都不开心，宋淮璟一脸死鱼脸，一成不变，也不回嘴，看着让人更生气。

吵架的对象是哑巴更让人窝火。

“停车，我要下车。”

迈克屏息静气，头皮发麻，他弱弱地说了一句：“顾老师，这里不能停车”

顾妍初一个飞刀过来，迈克瑟缩了一下。

最终顾妍初还是体谅打工人，在靠近地铁口附近下了车。

下车前，她给宋淮璟放了狠话:”宋淮璟，我希望我们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关门的声音让迈克和司机都吓了一大跳，两人面面相觑。

“还有，宋淮璟，我孩子他爹早死了”。关门前顾妍初落下最后一句话。

“回公司”宋淮璟没有受到影响，迈克从前面镜子看过去，发现宋淮璟少有地看了一路的风景，手里始终握着顾妍初喝剩的那半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