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人心

陈逸站在鹰嘴崖顶，遥望远处笼罩在氤氲雾气中的莽莽群山。

入眼处， 群山巍峨，悬崖峭峭，峡谷幽深，溪水如碧。

朝阳初升，徐徐微风携着淡淡清气，如那妙龄少女的素手轻拂，让人为之沉醉。

不禁轻吟道：

“远山如黛，近水含烟，薄雾轻拂初阳淡。”

“只可惜，在这乱世中，如此美景终究是错付了。”

微微摇了摇头，陈逸从药篓中取出那朵麻布包裹的不祥之花，迈步走向崖顶一处隐蔽的巨岩后，将其小心种下...

昨日在县城，宁氏药铺的宁掌柜如此郑重的交代，陈逸自然不敢怠慢。

种好之后，陈逸并未冒险到悬崖上采药。

此时雾气还未完全消散，崖壁湿滑，太过危险。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数百米高的鹰嘴崖，摔下去的话便是粉身碎骨的结局。

谨慎，小命要紧。

当然，草药还是要采的，这毕竟是自己赖以求生的祖传手艺。

离开鹰嘴崖。

陈逸在记忆中搜索一番，找到几处并不太高，却极为陡峭的悬崖，上面有着年份不错的草药。

之前的攀援术能力不够，陈逸爬不上去，只能看着那些草药干着急。

不仅是陈逸，小青山村的所有采药人，都爬不上去，都是这种心情，空望宝贝近在咫尺却不可得。

现在么，陈逸拥有精通级攀援术，自然难不倒他。

最主要的是，这几处悬崖，即使徒手攀爬，亦能保证万无一失。

申时刚过，陈逸就已经采完草药，顺道在山里捡了些干柴，挖了些野菜，然后背着药篓悠哉悠哉的走在回村的山道上。

老实讲，采药人的生活，着实不错。

徜徉于青山绿水间，还有着不错的收获。

美滋滋！

在这空旷的山道上，陈逸哼着自己瞎编的歌儿：

“小呀嘛小君郎啊，背着个药篓上悬崖，采呀采草药...”

邻近小青山村，不时遇到出山的村民。

陈逸便收了歌声，摆出一副稍显失望的模样埋头赶路。

丰收的喜悦，自己藏在心里就好，被别人知晓，是要遭人妒忌的！

人心是很奇怪的东西，见不得别人混得好，于是便有了嫉妒这个词。

一个人，若是见到别人混得风生水起，比自己好，就会有种挫败感。

若是见到别人混得很失败，两相对比之下，便会觉得自己有种优越感，心情就会很舒畅。

民风淳朴的小青山村民，更是如此，

看到陈逸背着个药篓，药篓上却是一捆干柴，和一些野菜，还有几株并不值钱的寻常草药，这些村民们脸上，便露着半是幸灾乐祸，半是挖苦讥讽的笑脸。

“哟，逸哥儿，这么早就采药回来啦？”

“怎么样，采了些什么草药？”

“哦...不错哦，你这几株草药，兴许能卖几文钱，在哪采的？”

“切！这几株草药，满山都是，现在药铺都不怎么收了，上次我采了十几株拿去县城，人家药铺掌柜就出一文钱！”

“没事，逸哥儿，一文钱也能买些粗糠的，总比空手强！”

到了村口，几个面黄肌瘦，围着闲聊的村民，不忘挖苦几句。

其中那个脸色蜡黄的汉子，赫然正是之前跟陈逸“买”过家什的刘老三。

陈逸站定，挺直腰板，涨红着脸道：

“你们懂个逑！我挖了不少名贵草药，宝贝得很，都藏在药篓下面。”

刘老三起哄道：“逸哥儿，什么名贵草药，拿出来给我们掌掌眼！”

陈逸煞有介事的伸手护了护药篓，道：“去去去，既然是名贵草药，自然不能给你们看！”

说罢，似乎害怕众人上前察看药篓一般，护着药篓子快步离去。

“呵呵，你看他装腔作势，真要挖到名贵草药，估计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谁说不是呢？明明没采到草药，我看逸哥儿脸都涨红了哈哈哈！”

两个村民得意笑着。

刘老三更是满脸惬意：“哼，我就跟着拿了他家几个破碗，硬是讹了我五十文钱。”

“现在好了吧？人在做天在看，坏事做多了，连山神老爷都嫌弃，让他采不到草药。”

陈逸将这些话听在耳中，不由摇了摇头。

果然啊！这就是人情世故！

至于刚才装穷的表演？

还行，陈逸老演员了属于是！

“菩萨...菩萨...”

来到大槐树下，却见老疯子冯老头趴在地上，双手合十，对着一个身穿粗布襦裙，村姑打扮的少女一个劲的拜着。

少女手里端着一碗野菜粥，粥里依稀飘着些粗糙的谷糠。

与其说是粥，不如说是野菜汤！

“冯爷爷，如今光景不好，我家也只能吃这种粥了。”

“唉，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少女轻叹一声，将野菜粥倒在冯老头身旁的破瓦罐里。

冯老头眼睛瞎了，其它感官却极为灵敏，耳朵微微竖起，鼻孔微微翕动，嗅着野菜粥的味道，准确的找到瓦罐位置，埋头大口大口的吸溜着其中的野菜粥。

求生的本能，让他甚至顾不得端起瓦罐，而是如同路边的野狗吃食般，急切而疯狂。

陈逸摇了摇头，心中暗叹，如冯老头这样的人，何其多也！

这世道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这世道，艹...

“逸哥儿！”

少女转过头来看到陈逸，眼睛一亮！

不过，却着实把陈逸吓得不轻！

差点脱口而出，鬼啊！好在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了回去。

只见少女半边脸上，从额头至下巴，甚至脖颈处，长着一块腥红的胎记，胎记上布满又黑又粗的黑毛。

另半张脸也好不到哪里去，长着几颗痘痘和大黑痣，麻麻赖赖，当真是让人触目惊心！

她就是慕婉儿。

陈逸心道这是朋友，强忍着不适，露出一个和煦笑容。

“婉儿姑娘。”

慕婉儿面貌狰狞丑陋，却有着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

清澈，灵动，如一汪春水。

也许上天是公平的，给了慕婉儿一张丑陋的脸，于心不忍，便悄悄给她开了扇窗，让她拥有慈悲善良的心，和一双漂亮迷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