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祖国河山，蓝天深渊

第33章 祖国河山，蓝天深渊

许轻醉他们所在的这条小路也不是很窄，大概四、五米宽，两边是附近居民自家种的蔬菜地和荒树丛，冬天地里没有蔬菜，看上去有些空旷，蒙面人选择在这里伏击，就是看中被伏击者如果想逃，就必须进入空旷地带，他们可以一枪一个准的击杀。

这也是许轻醉和老成他们，为什么没有逃的原因。

车夫冯阿三他们逃跑没有遭到射杀，是因为蒙面人的目的不是他们。他们如果吓得不敢跑，最后肯定被杀。跑了也就跑了。

“这份情报真的这么重要？”许轻醉问道。

老成道：“事关数十万人的命运，当然重要。”

“我跟你无冤无仇，下不了手杀你，”许轻醉实话实说，他真下不了手，接着道，“我不敢保一定将这个情报送到唐生智的手上，但我能保证不让它落入敌人和汉奸的手里。”

老成大喜，知道对方答应了：“你杀我是帮我，如果我落到他们手里是什么后果你应该知道。与其被小鬼子，叛徒，汉奸走狗折磨受尽屈辱而死，我宁愿死在你的手里。我们现在被包围，想逃必须进入那片开阔地，在七八条枪的同时射击下，没人能逃出去。你不杀我，最后我们两个人都得死。”

许轻醉没有说话。老成说的没错，鬼子的手段比军统和中统更残忍，落到他们手里，生不如死。

他看着身边这块开阔地大致估计了一下，自己跑进去不出二十米，就会被打成筛子。

蒙面人要活捉老成才没有痛下杀手，但对杀了他们三个人的自己可不会有半点留情，自己若是被乱枪打死也就一了百了，就怕被打断腿后被捉，那还不被他们一刀刀刮了。

算来算去，要么一起搭进去，要么就听老成的死一个保一个。

许轻醉长叹：“我听你的，我走，但我绝不会开枪杀你，做不到。”

老成：“那好吧，我也不为难你。但为了迷惑敌人，你可以做做样子，对着我身边开枪，这样你才有机会趁他们愣神时逃出去。你把我的枪捡给我，给我一个弹夹就行。”

许轻醉点点头，除此之外他没有更好的办法。

老成说道：“时间不多了，我简要的说。我是南京红党地下组织的负责人，代号山岗，知道我的人没几个。我和河神的两组数字都在我胸口的火柴盒里，至于枫叶的那两句诗已经被我毁了，想必你也能记住，它代表的是【水浒传】。这本书你要去雨花台那里的一个‘汉词书店’买。”

许轻醉点点头懂了。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实际暗指【水调歌头】的那个“水”字，而这个水字又暗指【水浒传】。

水浒传被很多出版社出版过，由于版面的大小，每个出版社出的书的页数不一样，行数也会不一样，一样的只是字数。

如果不知道用哪一个出版社印的书，就算知道水浒传是母本也没用，现在世面上水浒传的印刷版本无数，一个版本一个版本的查，费时费力。

不明白的人会把“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这十个字给拆解，然后再组字，被带入误区。

就算有人懂得那两句话指的是个“水”字，但带“水”字的书和诗词简直数不胜数，根本无从下手。

老成艰难的抬起手，指着自己的口袋，接着说道：“你去志远中学拿到另一组数字，就能译出完整的情报。”

许轻醉从老成的身上拿出一盒十分普通的火柴盒小心装好，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盒火柴里有一个自毁机关，危急时刻往地上用力一摔，火柴受到撞击就会自燃，被埋在硫磺和火药里的情报瞬间焚烧。

他忽的想起什么，问道：“你有跟别人说过去志远中学吗？”

老成摇摇头：“除了小舟，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志远中学这四个字，更没有跟任何人提过乒乓球室。小舟也不知道取密码的地方，我们是有严密保密制度的。”

许轻醉点点头没有说话，他在一次想起夜里跟踪的那个黑衣蒙面人，会不会问题出在这里？

老成神色忽的变得凝重、庄严起来：“你为国为民做了一件大好事，以后无论你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找到红党的地下组织，说‘祖国河山，蓝天深渊’这句话，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你的所愿。”

许轻醉点点头：“你还有什么遗愿吗？”

老成道：“你我相识一场，皆不知真名，我这个怀表送给你，就当个留念。”

许轻醉点点头，将怀表取过放在自己的内衣口袋里：“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老成道：“没有了。你退后，我站起身喊红党万岁，大骂你是叛徒，汉奸，你开枪后就逃。”

许轻醉照做，把老成的枪换好子弹递到他手里，然后弯腰后退几步。

说的很慢，实际上他们之间的说话很短很快，而两头的蒙面人害怕许轻醉的射术，都在出工不出力，无论领头的怎么重赏，他们就是雷声大雨点小，枪是一直开，但子弹射哪去就不知道了。

在他们看来，被围的两个人是跑不掉了，他们这样漫无目的的放枪，对方一定会还击，等子弹耗完了，他们再出去。

老成挣扎着爬起，拎着枪大声骂道：“你这个狗特务，恶魔，想骗我情报，没门，我要杀了你.....”

两边的蒙面人闻言一愣，见老成挣扎着站起来，又都是一愣，停止射击。头说过了。要抓活的。

而就在这时，好不容易从杂乱树丛里爬起的冯阿三，和另一个车夫正在一起往前跑，听到有人大骂“你这个狗特务，恶魔”时不禁回头。

“啪！”

许轻醉站起身，在后退途中，装作朝老成开枪，实际却朝他左边半米处开空枪。

所有人均愣。

刚才还同一条战线的两个人，怎么就突然内斗了？

老成装作中枪，捂着胸口仰天大叫：“中国人民万岁，红党万岁......”

许轻醉继续后退，继续朝老成左边开空枪，但他没有想到的一幕发生了，老成猛然朝左边扑去，自己把胸口迎上子弹。

子弹击中老成的胸口，他声音戛然而止，瞪大眼睛，努力抬起手臂指着许轻醉......

许轻醉目瞪口呆。

老成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快……走。”

许轻醉眼泪流下，一咬牙，转身就跑。

冯阿三目瞪口呆，他万万想到刚才还一起携手对敌的两个人，转眼就拔枪相对了。他更没想到自己刚才还感恩戴德的好人，居然是个杀自己人连眼都不眨一下的叛徒，狗汉奸。

“走吧。”另一个车夫拉了他一把，冯阿三转身就逃，至于谁是汉奸跟他没球的关系，逃命至上。

蒙面人也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干掉己方三个兄弟的黑皮衣人反杀自己人，还被骂为狗汉奸，叛徒，想要骗取情报，这......

几名手下懵，领头的也懵，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对那个皮衣男射击，不射击吧，自己三个手下死在他手里，射击吧，万一他是自己人被自己误伤了怎么办？

他转念又想，被骂做“狗特务”的这个穿黑皮衣的，不会是特高课的人吧？想到这里他浑身一个激灵，心说宁可放过一百红党，不敢错杀一个特高课。

但不管怎么说，上面的任务是完美的完成了，击杀两个，不，是击杀了三个红党，超额完成任务。

直到许轻醉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视野里，他才跳出来开枪，大骂手下一个个是废物，还不给我追。

六个蒙面人自然知道头儿的意思，一起装模作样往前追，“啪啪”的开枪，大呼小叫的却没有一点目标。

许轻醉奔跑如飞，脸上已挂满泪水，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第一次感到心痛如被电击，他咬牙抹泪不断加速，很快逃了出去，连续穿过几个居民区，上了一辆电车，回头看着老成牺牲的方向暗暗发誓：“老成，我不会让你白死，我发誓一定会把情报送出去，完成你交代的任务。”

此时天已大亮，坐车的人不多，他走到车后找到一个座位坐下，回头确定没人追来，又过了几站下车。

下车后许轻醉找了一个小店吃早餐，这一阵大战和奔跑，他消耗巨大，需要补充体力，才能完成接下来的任务。

最近他饭量大增，常常还没到饭点，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就过了两天，小店门口的牌子上，早饭的价格表又翻了一倍。

以前这个点儿，店里早就坐满了食客，来的稍晚一点就得坐到门口那几张露天桌子，而现在店里加上许轻醉也就六七个人，冷冷清清，就连店老板夫妻俩的脸上都写着不安。

以前吃饭时大家还聊聊战事，现在没人说话，炮声越来越近和拉回城里的伤兵越来越多，就能说明一切。

许轻醉吃好早饭，付好钱，出了小店又逛了几家商铺，买了几样东西，站在一家商店窗户后面，看着连续过去几辆黄包车后才走出去，拦下第七辆车。

“去中央门。”许轻醉说道。

车夫拉着向前跑出三四里路，许轻醉又道，“中央门不去了，去志远中学。要快，我加钱。”

听说加钱，车夫暗喜着答应一声掉头，朝志远中学快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