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破城

第52章 破城

许轻醉知道，考验南京的最残酷时刻就要到来。

从江边回到大树根76号，他开始计划如何度过破城后敌特的疯狂大搜捕，天黑前，又买了很多东西回来。

现在街上所有的饭店都已关门，他吃了罐头和饼干后，骑车前往志远中学。

吴锦辉告诉他，前线的战况万分危急，临时医院接到通知，已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就等上峰命令下达，他们将保护伤兵和所有医务人员前往江边。

闻言，许轻醉那颗吊着的心才放下来，只要郭新云能够安全离开，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从前线退下来的伤兵一车接着一车被送进临时医院，已经疲劳到极致的所有医务人员没有人要停下来休息，他们要尽一切努力，尽量为伤兵们减少痛苦。

想跟郭新云说会儿话的许轻醉，一直等到12日凌晨2点，见所有医务人员仍都在紧张地工作着，他只好离开，回到住处。

12日早上，随着撤退的消息传遍全城，守城部队开始出现混乱，接到撤退命令的部队一窝蜂的朝下关码头涌去。

那些暂时没有接到撤退命令的部队发现友军撤退，他们的斗志瞬间全无，于是也跟着盲目撤退，这就形成了恶性循环，导致原本就是仓促安排的撤退计划完全崩溃。

所有的部队都认为，既然上峰命令撤退，必然有大量的船只在江边等着他们，所以都朝下关涌去。

但是他们却不知道，由于司令部的撤退计划是临时决定的，存在很多不确定甚至是错误的安排，这就让信息变得十分混乱。

其中最关键的一环出现了致命失误——宋希濂没有及时接到允许守城部队从下关撤退的命令。

就在司令部按照临时拟订的撤退计划，向各支部队下达撤退命令的时候，他们没有通知宋希濂，允许部队渡江。

没有接到命令的宋希濂的第36师，因此和那些到了江边却无法离开，进而抢夺渡江船只的部队发生了交火。

这下整个江边乱成一锅粥，自己人打了起来，再加上日军战机无休止的轰炸，密集的人群发生骚乱，这就苦了等在江边，想抓住最后一丝希望渡江逃生的老百姓了。

直到晚上七点，开会回来的宋希濂接到掩护司令部撤退的消息后，才知道在中午之前所有接到撤退命令的部队，都被他的36师硬生生堵住了半天。

此时的宋希濂和司令部尚不知道，就是因为他们之间信息的失误，浪费了半天的宝贵时间，葬送了近十万军人和数十万百姓逃命的最后一丝机会。

如果不是这半天的积压致使军队发生混乱，也不会酿成之后的大祸。

晚上十点。

唐生智到达江边。

等候多时的宋希濂终于忍不住问他：“南京失守，您是否有指挥不当？”

唐生智道：“是的，南京失守，跟我的指挥失误有很大关系。”

一直跟随侍从的廖肯却冷声对宋希濂说道：“宋师长这话说的是否偏激？南京无险可守，且八成守军是从上海退下来的部队，几乎没有休整就投入战斗。”

“很多师的兵力还不如之前的一个旅，缺枪少弹不说，补充进来的新兵完全没有经验，很多人到了战场全凭一腔血勇，很快就被日本人如割麦子一样，机枪所到之处一排排放倒。”

宋希濂不语。

廖肯接着道：“我空军只是摆设，海军名存实亡，而日军的战舰就大摇大摆的停在江面上，对我军阵地展开从容轰击，他们的航空兵从黎明开始到日落之前全天展开轰炸，将我们好不容易用夜间建立起来的堡垒轻易摧毁。我军士兵全靠血肉之躯和敌人硬拼，他们在前线身体流血，我们在指挥部里心在流血。”

“单单一个雨花台的阵地上，就被日军倾泻了36万发炮弹，整个阵地的海拔被硬生生削低五米，262旅几乎全军覆没，最后只生还二十多人。”

“旅长朱赤的尸体被下属掩埋在那片阵地上，就是因为不想被日本人得去后，在媒体上炫耀又击毙了哪个中**官......”

唐生智制止越说越是激动的廖肯：“别说了，我指挥确实有误，这也是事实，我对不起南京的百姓，对不起战死的党国士兵。”

看着唐生智上船的背影，宋希濂沉默良久，敬了一个军礼。

夜里十点，许轻醉打电话给吴锦辉，询问撤退命令是否下达。

吴锦辉焦急的说，撤退的命令还是没有下达，光华门已经失守，日军潮水般涌入，很多战场上被日军咬住无法撤退的部队被迫和敌人进入巷战，无辜百姓死伤无数。

挂了电话，一直等待的许轻醉焦急不安，吴锦辉说的这些，他已经从撤退的部队那里知道了。

撤退的部队还带来一个更坏的消息，他之前根据那份情报预测到的事件发生了——日军进城后就对无辜百姓落下了屠刀。

侵略者就像毫无人性的野兽，进城后见到男人孩子就杀，见女人就……

这个消息很快就被证实。

许轻醉坐不住了，他必须赶在日军到达致远中学之前把郭新云带出来。战争年代，个人的力量十分有限，现在他能做的只有自保。

带好武器弹药，许轻醉骑着自行车前往致远中学，一路上溃兵如潮，涌向下关码头，跟随的百姓不计其数，携老扶幼的惨状令人难过。

许轻醉逆着人流，行走艰难，当有大批溃兵经过时，所有的百姓都只能靠在路边，以免受到乱兵的踩踏。

这时候，许轻醉的军官证已失去震慑力，他是逆流而上，遇到大部队撤退时就更加寸步难行。

一个上士见他推着自行车在路中间逆行导致士兵避让，大声呵斥着上去就是一枪托差点把他打翻在地，另一个少尉劈手将他的自行车抢走，在士兵们的齐声大骂声中，许轻醉只能狼狈的躲到路边。

但随着人流量越来越大，溃兵颓败撤退的速度如泥石流席卷而来，他几乎举步维艰，到了东方发白时，他距离致远中学还有一半的路。

天亮后，一支从汉中门攻入的日军，顺着汉中路斜插至中山路，想要切断撤退部队的退路，双方立即发生了战斗，退军的路也因此被阻。

而破城的日军从光华门，通济门，中华门，雨花门，长千门，集庆门，水西门蜂蛹进入，和溃败的中国部队遭遇。

至此，惨烈的巷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