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水晶般剔透清澈的玲珑眼睛转了几圈,又看向江雪。
江夏搂住江雪的小腿,小兔子般柔软蓬松的脑袋贴近着江雪,肉乎乎的小手搂住江雪,她仰起脸,又招手示意江雪蹲下。
江雪蹲下来,小女孩似乎有情报要告诉她。
江雪贴近了江夏的嘴巴。
江夏说:\\\"姐姐,我家大门的密码是,我们一会玩捉迷藏好不好?\\\"
江雪疑虑,自由就近在眼前,可她不确定许美琴会不会在门外设下圈套,她有那么容易能逃出这座别墅吗?
她还没有来得及想,江夏就拉住了她的手,把她往楼下拉。
一阶阶台阶,她与江夏走得小心又无声。
江雪脱下了鞋子,只穿着袜子走路。
走到大厅。
她收到了一条短信,是沈闻俞发来的。
短信的大致意思是,沈闻俞已经搬来了救兵,那人很可靠,是他的一个好哥们,江湖上人称\\\"小宋江\\\"。
\\\"小宋江\\\"已经到江雪家的院子门口了。就等着开始行动,把江雪给救出来。
江雪看着手机屏幕,吞咽了几下口水,额头上不断冒着汗珠。
有几滴汗水打落在手机屏幕上。
屏住呼吸的那一瞬间,她在想赌还不是赌?
倘若赌输了,那么她就会面临许美琴更疯狂的打压,一切又将回到原点。
可是不赌,她也出不去,许美琴不会轻易放了她离开,只有自己想办法逃出去,否则根本没有办法。
就在这紧急时刻,江雪蹲下身,摸了摸江夏的头,深呼吸,一双眼睛里好像有魔力说:\\\"夏夏,你先去楼上睡觉,等你睡醒了,姐姐就陪你玩,好不好?\\\"
她不确定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可她现在没有选择的余地,她必须迎难而上。
出乎人意料的是,江夏居然同意了。
江夏似是而非地想了想,咬着小小的食指,点了点头:\\\"好!\\\"
\\\"那我去睡觉,\\\"江夏认真地转了转眼睛,\\\"那我只睡一会,我一会就起来找姐姐,好不好?!\\\"
这个时间段,小朋友早就睡觉了。
江夏肯定也是困了,所以才听江雪的话,乖乖去睡觉。
但是,小朋友就是小朋友,要是连自己的睡眠时间都可以规定,那不就成超人了?
江夏抱着洋娃娃回到了卧室,安稳地睡了起来,一觉睡到了天亮。
早上七点多。
江夏醒来,她光着脚丫飞快地去敲江雪的房间门,发现没有锁门,她直接一推就推开了,映入眼帘的场景和昨晚形成了对比,享受被打劫过一样,而楼下的大厅传来了争吵声。
许美琴像是疯了一样大声呵斥着保姆张妈,许美琴说话的嗓音很大,冲撞耳膜,把耳朵吵得嗡嗡嗡作响。
许美琴扯着嗓子,吼出了回来,她脸上的肌肉抽搐着,额头青筋暴起,手掐在腰间,不断在一个地方来回走动:\\\"我不是让你们看好她吗??她是怎么出去的啊!谁给她开的门?!\\\"
张妈局促不安,双手不住摩擦,半天才敢支支吾吾出一句话:\\\"她房间的钥匙不是只有您才有吗,我们哪敢放她出来啊....\\\"
江德贵坐在沙发上喝茶,他皱眉,将手里的茶盏放在桌上,大声呵斥:\\\"都闭嘴!\\\"
许美琴没见过她那么生气的样子,江德贵的五根粗粝的手指因动作幅度太大,茶杯里滚烫的茶水四溅了出来,烫在他的腿上,手上。
江德贵好像有多了些白头发。
脸上的皱纹像是一把刀刻在脸伤弯弯曲曲的几条波纹线,深邃又老态,鹰钩鼻的鼻尖像是捏扭的橡皮泥,往里勾,从五官可以看出年轻时风流又帅气,收获了不少女子的芳心,只是如今,岁月的痕迹在他脸上留下了不小的动静,导致他如今看上去佝偻又沧桑。
江德贵站在落地窗前,阳光落在他佝偻的驼背上,他大拇指上戴的扳指被食指来回摩挲,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
昨晚,江雪按照江夏说的密码,成功打开了大门,门外,那个号称\\\"小宋江\\\"的男人骑着炫酷的摩托车,戴着墨镜,穿着一身黑色的羽绒服,等待着江雪,见她出来了,头往后一动,示意她坐上去。
江雪眼睛里含着一层薄薄的的泪光。
男人跟她搭讪,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
江雪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对前途一无所知。
前途就像是一场未知的风暴,在等着她,而她明明知道坎坷阻挠的艰辛,也必须迎难而上。
除非她能够像甩掉包袱一样甩掉许美琴,甩掉曾经压抑着自己的记忆。
男人载着她,奔进一条条大街,又转弯,又拐角,随后上了高架桥,接着看到了眼熟的明中,黑暗的教学楼没有一盏灯亮着,像是故事书里被诅咒的城堡,这些随着视线的移动,被她抛在耳后。
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找了一家宾馆安顿了下来。
男人给她留了一个电话,他叫苏淮。
一切恍若梦境。
眨眼间,来到了另一个不熟悉的地方,开始了流浪。
明中。
学生们跑完操后,脸上都挂着潮红的神色。
天气的温度骤然下降。
回教室的路上,徐烟烟忍不住抱怨起来:\\\"诗语,大冬天的还要跑操,还让不让人活了呀!\\\"
徐烟烟白皙的小脸被冻得通红,她用手掌仅剩的余温敷在脸上,挤了挤脸蛋,嘟囔:\\\"你看看我这貌美如花的脸,都被冻红了,诗语,你看看!\\\"
季诗语心不在焉,嗯了一声,她把手缩进口袋里,裹住单薄的身躯,冷气还是找准了空隙钻入,耳朵好像失去了知觉。
有个人用胳膊肘碰碰季诗语。
季诗语转头一看,撞入江明无害清澈的笑容中去,他嘴唇淡扬,两只深陷的酒窝在嘴巴两边。
江明没有打招呼,从大衣里掏出一副手套来,塞到了季诗语的手里。
\\\"哇,他他他居然给你送手套了!你们俩这是什么情况,关系居然好到这种地步了!\\\"
徐烟烟说话的声音很大,嗓门粗,惹得身边熙攘而过的学生都朝她莫名其妙看了一眼。
徐烟烟这才压低了声音,小声说:\\\"诗语,我刚刚说话的声音是不是太大了?\\\"
\\\"嗯。\\\"
季诗语回应。
徐烟烟挽住她的手臂开始絮叨:\\\"一会又要上政治课了,我特意从网上买了一大堆风油精,就是防止上政治课犯困,我一会给你一瓶。\\\"
政治课的老师捣鼓半天课件,始终不会操作电脑。
无奈之下只好让政治课代表上来。
政治课代表是林小夏,林小夏在大屏幕上,轻松操作了几下,就回到了主界面。
在这空白的时间里,班里又开始沸腾起来。
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接连不断。
有人不知怎的就扯到了高二理科班的江雪,说她最近都没来上课,好像家里出了什么事。
有的男生笑得不怀好意:\\\"你怎么这么关心人家江雪,又不是一个班的,你至于去他们理科班打听人家的消息吗?\\\"
又有一个男生大着舌头笑道:\\\"不能看见女神了,你心里肯定不开心吧?\\\"
\\\"去去去,谁不知道江雪是咱班沈闻俞的女朋友?\\\"
这话一出,几个男生面面相觑,瞪起眼来。
\\\"你听谁说的,江雪是沈闻俞的女朋友?他不是跟咱班季诗语...\\\"
\\\"你小点声,别让人家听见了....\\\"
男生压低了声音,\\\"怎么回事啊,他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早就在一起了!全年级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这话传到了季诗语的耳朵里。
她低着头,呆愣住。
手里的笔没有握住,顺着课桌掉在了地上。
低头弯腰,正要去捡,沈闻俞就把刚捡到的笔递给她,对上他熟悉的眼眸,季诗语的心一阵乱跳,慌了神。
他倒是不在意,笑笑,挑眉:\\\"怎么?傻了?\\\"
\\\"早就在一起了,全年级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季诗语抿唇,垂低视线,眼里一片空白,接过那只笔。
手指挠在他的手掌。
她转过身来。
整节政治课,她昏昏散散地看着黑板、窗外的烟云、老师时刻挥舞的粉笔灰,季诗语歪过头去,将脑袋枕在手臂上,眼睛闭上又睁开。
笔记记下来了重点内容,其余的季诗语全部忽略不计。
她要学着忘怀过去的全部美好,忘记过去发生的种种美好,直到沈闻俞这个名字从她的生活里彻底抹去,直到她的生命里,对这个名字彻底无感。即便那很难做到,就相当于把一块心肉在她心口上剜去。
江雪从宾馆中一早就醒来了。
一夜里,她都没有合得上眼睛。
太阳从东边升起,尘土细密的阳光随着放射性的阳光传照在高楼大厦上,大厦背面的阴影变成不规则的物体折射到斜斜草丛旁,风一扫路旁堆集的落叶,枯脆的叶子一踩而碎,被鞋底踩得稀碎的叶子残骸又被风传送到居民楼的一边。
江雪脸蛋突然火辣辣的。
她紧揪住的一颗心从离开江宅的那个时候起落地。
繁琐的心思无处安放。
她坐起来,又在狭小的房间里转悠,转悠了几圈,又回到了椅子上。
她可以想象到许美琴得知她逃出去的那一刻会是怎么样的反应。她也清楚,这一逃,算是与江家彻底划清了界限。
果不其然,这个时候的许美琴,也不去公司假模假式地处理事务,狐假虎威了。毫不夸张地说,许美琴在京市各个地点派发了无数保镖,去一个地点一个地点地搜刮江雪,直到把江雪找到为止。
江雪靠在床头上,她在想要不要回到明中念书。
如果这个时候回去,许美琴就会用她的厚脸皮以及各种手段,把她从明中里抓出来。
就算江雪把真实实情都告诉老师或者校长,许美琴也不会善罢甘休。
许美琴会竭尽自己的最大努力,让旁观者相信江雪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学生。
许美琴做的出来。江雪深知她的心狠手辣。
晚自习。
季诗语学不进去。
她托着腮,快要把前方的黑板看出一个洞来。
周围的一切人都变成了空白。
她专心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徐烟烟喊她,她也不理会。
直到晚自习下课。从教学楼通往宿舍楼那条路上灯色昏暗,围在那条路上的树木,好像鬼魅故事里施了法的鬼怪,荧绿色的树丛拥簇在树木的,好像刷了漆的树皮更加深冷死沉。
那条路在季诗语的记忆里,从来都是枯燥乏味的,明中的校园占地面积并不大,从教学楼到宿舍都必经那条漫长的道路,假j如身边没有好朋友相伴,季诗语根本不愿l意住校。
天气预报说后天会下第一场雪。
今年的第一场雪。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总是开始怀念过去。
记得去年第一次下雪的时候。
沈闻俞在漫天飞舞的雪花里,站在雪地里,像是一桩稻草人,冷静又峻瘦的背影拉长斜切,映在洁白无瑕的雪地上。
那颗水晶球被她抱在怀里,她当时以为她的初恋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却不知故事才刚刚开始。
刚刚没走出几步。
她就被前方的一个身影拦住。
他好像是守望在世纪末尾的人,眉宇间都挂上了月光的苍茫与空淡,被月光染白了的眉毛,在黑云压空的夜晚下显得苍白。
他就站在那里。
他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又好像是在愣神。
月清夜黑。
冬天的风呜咽在路面。
她好像快要走近他了。
她没有办法欺骗自己。
也许她对他还有感情,也许她从来没有忘记过他,她一直都在自欺欺人,欺骗自己已经放下了全部,欺骗自己可以忘掉过去那些美好、那些相互陪伴的时光。
他已经烙印在了她的岁月里。
\\\"沈闻俞,我们拉勾,我一定去理科班找你!\\\"
当初的诺言仍然刻骨铭心,历历在目。
当时追逐月亮的星星,如今已经变成了月亮,被他追逐。
他还是走入了自己的生活轨迹里。像当初没有离开一样,回到故事开始的原点,用最初的办法重新接近自己。
只是,沈闻俞,你还愿意喜欢,这样一个破碎、阴暗的我吗?
季诗语在原地不动。。
她静静凝视着他的背影。
脚底好像在地里生根了。
怎么也动不了。
她在想,她过去该以怎样的方式与他打招呼,还是直接走过去,当作真正的形同陌路,远远离开。
她又花了眼睛,他是在那里等待着谁,还是一个人在想事情。
她了解他,他不会轻易等待一个人。
所以她没有信心,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
难道他和江雪,真的已经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