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说:“话说回来,诗语,学校论坛上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季诗语脸色一顿,她没有想到连江雪都知道那件事情了。
此刻的她心里恨透了造谣的那个人。
倘若那个人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那么她会毫不留情地质问他:“我跟你到底有什么关系,你要这样陷害我。”
江雪又微微一笑:“诗语,我相信那不是你发的。但凡是个有理智的人都不会愚蠢到说那种话。”
她的眼眶顿时变得热盈起来:“何况我也清楚……你不是那样的人。”
江雪纯净无瑕的眼瞳里仿佛有秋水。
季诗语心底隐隐触动。
江雪趁着排练的空隙,主动与季诗语搭话,她上前去挽住季诗语的手,拉着她慢慢踱步在走廊里。
江雪说:“诗语,还记得高一那次的运动会吗?”
她唇角笑意勾起,云淡风轻的口气:“那个时候啊,我被林意晴欺负,跑到了地下室。是你,还有徐烟烟,你们安慰我。还有,”她语气顿了顿,说出那个名字,“沈闻俞。”
江雪的五指按压在季诗语的手背上:“诗语,你原谅我吧。那段时间,我家里出了事情。我在理科班里没有朋友,真的很孤单……”
她诚恳地望向季诗语。
“嗯。”
季诗语没有思索,也颇有感触地说:“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那段时间我的心情也不好,希望你见谅。”
“那这么说,我们现在就算是和好咯?”
江雪笑道。
她又去挽季诗语的手,绕过季诗语的小臂,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悄悄放进了季诗语的外套口袋里。
进了教室,暖气很充足,也不冷了。季诗语就把外套脱下来叠好放在地上。
几个扮演群演的女生围成一个小团体,偷偷议论季诗语。
无非就是明中论坛上那点事。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心这么坏。”
“你们听说了吗,这个季诗语在学校里口碑很差,之前全都是她不好的传闻,什么与校草闹绯闻。”
“快别说了,人家都听见了。”
“那又怎么了,自己做的不对,还不让别人说了?”
“行了,都别说了,赶紧排练!”杜飞宇用卷成卷筒的一摞A4纸驱散开那些小团体。
排练的过程中,有些女生给季诗语下绊子。
季诗语念台词的时候,就有人故意“切”一声,让她抑扬顿挫的腔调变得好像马戏团里的猴子。
到了排练结束,安排值日生打扫教室的时候。
女孩子们呵成一气,推给季诗语。
沈闻俞不懂女孩们之间的心机,他蹙眉:“为什么只让她一个留下打扫?”
一个女生谄媚道:“她是马内特小姐嘛,马内特小姐不是那个啥,真善美的化身吗……”
沈闻俞气息冷冽,他冷漠地扫了一眼那个大放厥词的女生。
女生立刻闭上嘴,没有说话。
“值日以后轮流。先从男生开始,今天我来。”沈闻俞走到教室后面,拿起扫帚。
下午还有课。
季诗语与徐烟烟只好先赶回教室上课。
元旦过后就是期末考试。
不能光想着演出的事情。
江雪一直在外面等着沈闻俞。
沈闻俞出来后,看到她,意外地愣了愣。
“怎么?见到我很吃惊?”
江雪挑眉笑起来。
“没。”
他脸上惊愕的神色很快倏地而过。
“我以为你会跟诗语一起回去呢,”江雪装作偶然想起的模样,“我刚刚还看到诗语跟江明,还有徐烟烟三个人一起走呢。”
听到江明这个名字,沈闻俞脸色难看起来。
“他们看起来关系很好。我跟江明一个班,我还奇怪呢,他怎么一没事就喜欢跑到二班门口走,原来,是因为诗语啊。”
沈闻俞没有说话。
他静静看着江雪说话的样子。
眼帘透着微光。
“听说,诗语母亲生病的那段日子里,江明还差点辍学,就是为了想照顾她的母亲。嗯……真是羡慕诗语,有……”江雪本想说完那句“有这么好的朋友在身边”,就被沈闻俞冷冷打断。
“你羡慕她什么?”沈闻俞黑黑的眸子凝视着她。
似乎是有点生气了,他没等她说话:“羡慕她失去了自己的妈妈?嗯?”
江雪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低下头,收回嘴边的话语,不知所措,又抬起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羡慕她有个这么好的异性朋友。”
沈闻俞抬起手腕,闷声道:“不早了。要迟到了。”
江雪目送沈闻俞的背影缩小直到变成一个看不见的白点。
她没有选择回教学楼的教室。
她又走到了小操场。
她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搭在秋千椅上。
随后又从书包里翻出一本《双城记》来读,她不放过每一处露西?马内特说过的话,好像她要把这个人物雕刻进骨子里。
江雪如痴如醉地捧着书,大声念着小说里的人物对话,她变腔变调,努力让自己的嗓音看起来像露西?马内特那友善博爱、温柔甜美的声音。
等演到她自己的嗓子眼干涸的时候,她把书扔在湿寒的草坪上。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防身用的小刀,随后拿着它,像发了疯般,走到草坪上,蹲下身,把那本可怜的书划碎封皮。
她一边划一边在心里发狠了想:我做了这么多的努力,为什么比不上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他的喜欢。
她抹掉眼里因激动而氤氲出的泪水,手指颤抖,抖掉手里的小刀:他一开始是喜欢我的,季诗语,你明明看得出来,为什么还要靠近他,纠缠他不放,你怎么这么贱。
江雪在地上蹲了一会,突然又笑了。
她要好好陪季诗语玩这场孤注一掷的游戏。
这个时候怎么能祸乱军心,自己乱了情绪?
江雪咬紧牙缝,手指掐入手心的肉里。
还有许美琴那个毒妇,坏事做尽,心安理得地住着舒服的房子,过着衣食无忧饭来张口的日子。
总有一天,她要让这些人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今天下午,江雪不打算回教室了。
反正就那点东西,她又不是不会。
那些呆头呆脑的人,一副很努力的样子,坐在教室里,愚人般勤奋地记着笔记,却考得还不如自己。
想起这些。
江雪就冷笑了几下,随手拔起地上的几根野草,在小操场里转悠。
那本书被她埋了起来。
至于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法来处理那本书呢,只能说,这样让她有了一种快感。
那种亲手销毁的快感。
就像她把从别人那里偷来的名贵手链偷偷塞到了季诗语的口袋里一样的那种得胜的快感。
也不能算是偷吧。
是那个女生自己粗心,是那条手链它自己不听话,自己从她的手腕上跳出来的,没办法,自己只是帮它找到了一个好归宿罢了。
江雪嘴角微微裂开,苍白无色的嘴唇绽放了一个罂粟般灿烂的笑容。
她眉宇间涔涔冷清。
诗语,你别怪我,我只能恨你。
我拥有的东西太少了,能抓住的东西只有这么一两个,而他,就是我贫瘠土地上最后的玫瑰。
江雪闭上眼睛,缓缓吐了一口气。
她贪婪地享受着沈闻俞对自己的好,甚至奢侈地想占有他,把他据为己有。
他对自己的那丁点好,就成了她人生里不可多得的光亮。
江雪坐在秋千椅上,她从书包里拿出那个里面住着一只小美人鱼的水晶球,眼波流转,抱着怀里,又静静把玩起来。
沈闻俞,什么时候你才能发现,我才是真正爱你的。
今年的冬季好长,长到好像等不到春天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