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季诗语慢慢低下头,声音低到自己都听不清。
\\\"那怎么能行,\\\"江雪挽住季诗语的手,\\\"你腿伤才刚好。万一再磕着碰着,可该怎么办呢。\\\"
季诗语嗓子发苦,牙齿微颤。
她的脚步加快了,尽量低下头看不清周围人的视线。
沈闻俞在她身后。
跟着她。
季诗语没注意到脚下的一块大石砖,她往前一趔趄。
背后有一只有力强劲的手抓紧了她的上臂。
他低声说:\\\"小心。\\\"
她想挣脱开。
可是他力气太大,她只能乖乖地任由他抓着。
她唇色苍白,瘦弱的手骨被他摁攥,勒出了红色的手指印。
\\\"鞋带开了。\\\"
他嗓音淡淡响起。
季诗语低头一看。
她忙蹲下身,去系鞋带,身边有个影子过去了。
她抬头。
嗯?
有阵风经过,她刚好起身,他已经甩了她一条路的距离。
那个背影在远处的教学楼门口形成了一个白点。
教学楼此刻打响了第一遍上课铃声。
江明看着沉默的江雪,说:\\\"江雪。把那个试管递给我。\\\"
江明跟江雪分配在了一个组。
她内心有一万个不情愿与反感。
不过就是因为她知道江明喜欢季诗语,怎么拆都拆不散的那种喜欢。
她就更加讨厌这种得来容易的爱慕了。
她回过头来,对上江明平静如水的眸子,点点头:\\\"好。\\\"
她把试管递过去。
化学课上她没有听进去多少。
她觉得那些东西枯燥乏味而且简单。
明明看一遍就会,为什么他们还要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呢?以为这样老师就会夸赞他们吗?
江雪想着,脑海里却浮现出了季诗语的脸。
鼻腔里发出短促的哼声。
真是可笑。
我原以为你已经放弃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了呢,没想到你还是纠缠着沈闻俞不放啊。
季诗语,你浑身上下这是有什么魔力,居然也配得上一个个男生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江雪心口的一处盈盈作痛。
她微微抬手,勾着一缕头发,在手尖上打着转:\\\"既然如此。那就不能再心软了。\\\"
江雪喉咙里发出一丝冷戾又轻媚的冷笑。
她身子一歪,美目瞄过书本上的行行句句。
\\\"周锦。别来无恙啊。\\\"
下课后,江雪给周锦发了一条消息。
她知道周锦去了美国。
在那里读书。
她也不想去打扰周锦。
可目前,她却很想问候一下她。
周锦给她的回复是:\\\"你找我有什么事?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江雪抿唇不语。
这个女人对待她还真是毫不客气。
敢情周锦是不是忘记了当初她是怎么联合自己把季诗语骗到地下室整蛊季诗语的。
当时两个人的目的一致。
可现在,周锦与季诗语的关系却像融化后的冰雪,和解了。
她不服气。
凭什么所有人的善意都给了季诗语,而自己只能拥有别人施舍的好。
别人施舍一点点好,难道我就要感恩戴德吗?
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晚自习已经结束十分钟了。
班里的人已经走光了。
只剩下了她。
光线斑驳,她的脸色惨淡如霜,神色有一瞬间茫然,手无意识地拂过发梢。
江雪细密纤长的羽睫轻颤。
她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句话看了很久。
看到视线昏暗,直到看不清屏幕上的字。
\\\"江雪。你们现在年纪很小。不要总是去想情情爱爱的事情。我现在终于直到沈闻俞为什么不喜欢你了,因为你的本质就是坏的。\\\"
周锦正在忙论文。
她看到江雪的请求气的不轻。
把笔记本合上。
江雪这个小坏女人怎么能让自己在国内找人收拾季诗语呢?!
这个女孩怎么这么表里不一啊!
还要,她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周锦哐哐哐指尖健步如飞。
很快就打完了一行字。
她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要让这个女人回头是岸是来不及了,不如好好让她难受难受,记住这种滋味。
周锦失恋 学业压力大,在这一瞬间情绪爆发了。
老天爷已经很不公平了。
让一对对有情人分离,现在居然还要造出江雪这种坏人来拆散一对情侣!
简直是人神共愤!
不行,她绝对忍不了。
周锦给她发了一句句直戳江雪心窝子的话:\\\"我知道你家庭不合,人缘不好,可你也不能把这些罪过都牵扯到别人身上啊。还有,你小心我把你干的这些事告诉沈闻俞。\\\"
江雪的唇没有一点血色了,如羊脂玉般的肌肤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更加苍白无色。
江雪一动不动,像是一件被打碎了的绝美瓷器,眼神破碎脆弱。
她低低地笑了一声。
对啊。
她怎么能愚蠢到这个地步呢?
她怎么还会认为周锦会帮着自己对付季诗语那个白莲花呢?
她怎么能冲动到毫无理智了呢?
江雪原本灵动的双眼,只剩下绝望可怖的巷凉空洞。
骤然地,她生出一种疯狂的想法,如野草藤蔓,乱窜乱涨,唇角隐隐笑着,不作声。
她打出一行字:\\\"可以啊。你去告诉沈闻俞啊!你信不信你在陆子辰心目中的初恋白月光的形象会一败涂地?你是不相信我的手段,还是觉得我会心软?嗯?好姐姐。\\\"
\\\"江雪。你这个疯子。你真该去医院挂个精神科了你!\\\"周锦咬牙切齿。
周锦确实怕了。
她真的好想念陆子辰。
好想念他。
想念他身上的味道。
想念他弯弯长长的眉睫。
想念他的一切。
好像他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自己。
上天为什么要让两个走不到终点的人相遇。
旅途相伴过,已经不负一生。
一日如一年。
她的想念像滋生野长的荒草。
不知不觉,已经是一大片田野了。
江雪最满意的,就是拿捏了别人的弱点与痛处,就像手里紧紧捏着一根垂垂老矣的稻草,想要活下去完全得靠她的怜悯与心情。
她笑着,长长的指甲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子上敲着。
江雪媚长的、浓秀的双眼弯成半弦月,嘴里满是讥讽的笑 她打了一行字:\\\"没错。我确实有病。我们以后也就天高皇帝远,最好不要再见面了。\\\"
\\\"江雪。你这脸皮还真是厚啊,你以为我想跟你见面啊,还有,是谁先找谁说话的?!你连季诗语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过。你的心就像老妖婆的毒苹果一样!\\\"
周锦快要气炸了,眼泪都被逼了出来。
这还是她到了美国读书之后,第一次如此不理智地骂人,这种感觉爽极了,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期,那种潇洒恣意的感觉。
呼。
周锦果断拉黑了江雪。
她心里隐隐担忧季诗语。
毕竟这么一个疯批女人暗地里针对着自己,指不定哪天就被她背后给来一刀。
光是想想,周锦就感觉后背发凉。
季诗语啊,你可悠着点吧。
看到那句\\\"你连季诗语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过\\\"后。
江雪面色依旧平静,嘴巴也含着笑,可眼眸里再无半点温度。
她的笑,活像一副嵌在脸上的面具,标准的勾唇弧度,没有一丝感情。
我哪点比不上她。
她如今不过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了。
倘若我把她唯一的血缘支柱给弄倒。
季诗语,她会不会,好好感谢感谢我呢?
江雪冰冷的眼底泛起一丝绯色的涟漪。
她静静地把弄着脖子上佩戴的一条项链,项链上挂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玻璃块,玻璃块的边缘被剥削得圆润饱满,像一只圆形的平面水晶。
为了把那只水晶球永远地留在自己的身边。
她把那只水晶球打碎了。
从玻璃碎片中捡起一块最漂亮最晶莹的。
她选择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他她有多爱他。
她抚摸着圆形的玻璃块,迷惘失神的双眼显出内心极度的痛楚。
不急。
那件事情。
不急.........
慢慢来。
倘若,她还是执意要纠缠住沈闻俞不放。
那她就带着她,一起下地狱。
季诗语,你别怪我这样狠心。
我的世界里已经一片黑暗,无论走到哪里,身边都像是有一块乌云笼罩在我的头顶,而他是我唯一的光。
你误以为这束光是属于你的时候。
他却被你身边的人给夺走了。
你不是说,你是我的好姐妹吗?
可是好姐妹,却做出这种不知廉耻、虚伪恶心的事情来!
江雪的心里苦涩无比,好像是吃了黄连一样。整个人在苦海里挣扎不出来。
江雪想起身,可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她只能无助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墙壁上的时钟嘀嗒嘀嗒过了关宿舍的时间,她享受着从脚跟传散到大脑的那种恐慌感与兴奋感。
越恐慌,就越兴奋。
...................
\\\"磨蹭什么呢,马上就要关宿舍门了!\\\"宿管催促着江雪。
江雪没有理她,依旧晃晃荡荡地走着,迈上一阶阶台阶,说:\\\"高二一班,江雪。\\\"
宿管记下来她的名字与班级,气的面色赤红:\\\"很骄傲是吗!明天让你班主任找你谈话!\\\"
无所谓了。
她笑了笑,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她眸里的光亮仿佛在一瞬间凐灭了。
走到三楼,她停下来。
她轻轻地说:\\\"那我算什么呢.........\\\"
沈闻俞,是不是无论我怎么做,你的心里都不会有我?
江雪的脚步不受控制地虚晃了起来。
一滴眼泪从眼眶滚落。
随后她定了定神,倔强挺直背脊,走到宿舍门口。
她听到宿舍里面的女生热烈地聊着天。
忙着自己的事情。
仿佛自己的消失带给了她们莫大的成全。
她好像一个举足轻重的人一样。
她的离开,她的出现,都没有一个人在乎。
从前在家里也是这样。
现在,依然是这样。
夜晚。
明中的教学楼冷寂沉隐,像缄默不言的老人,安静地坐落在那里。
宿舍楼里没有一盏灯亮着。
江雪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抖,她的双手紧紧揪住被子,泪抑制不住地滑落弥漫,声音止不住颤动:\\\"沈.....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我怕........我真的怕.......\\\"
梦里,沈闻俞与季诗语——那个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女人,他们走在一起。
走进了婚礼的教堂。
江雪身上穿着校服。
她想要去拉扯沈闻俞的手。
可是却碰不到他。
他的嗓音淡淡的,音色沉沉的,声音清润又清醇,像早春的溪流落在心口,他对江雪说:\\\"我爱诗语。\\\"
沈闻俞走到季诗语的面前,捧起她的一只手,薄美的唇轻启:\\\"终于娶到你了。\\\"
\\\"不.............!\\\"
江雪像是被谁用榔头敲了头一样,她一股绝望的情绪像狂潮一样涌上她的心脏。
刹那。
许美琴像洪水猛兽一样猛烈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许美琴的手里拿着一只洋娃娃,她的三角眼里迸射出寒光:\\\"小雪,到许阿姨这来,阿姨陪你玩捉迷藏.......\\\"
那个女人——她的生身母亲,手里拖着一只行李箱,满眼嫌弃憎恨:\\\"你就是一个拖油瓶。滚回你爸家里去。\\\"
江德贵怀里抱着江夏,江夏的头全被都被白纱布包装了起来,渐渐的,血迹斑斑驳驳,从头顶染红了白色的纱布。
江德贵满眼失望悔恨:\\\"你害死了你妹妹,我真后悔生下你。\\\"
江夏粉嘟嘟的嘴唇张开,奶里奶气的嗓音:\\\"姐姐,姐姐,陪我玩,陪我玩........\\\"
\\\"我没有害她,是她害了我!是她害了我啊!\\\"江雪想起身逃跑,可却怎么也起不来,她只能无奈地躺在地板上,看着止不住的眼泪淹没了眼眶,从眼角嘀嗒嘀嗒。
江雪再也忍不住地嘶哑着声音大叫了起来,精致漂亮的脸蛋上,满是疯狂的神色,流露出怨恨与绝望,身体因强烈憋忍着的哭意而不断颤动起来,一下一下,胸腔发出哭腔:\\\"是你们——是你们害了我的一辈子!我..!我至今都忘不掉你们带给我的伤害,如果不能好好爱我,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为什么——!啊——!\\\"
\\\"沈.....\\\"江雪突然想到了什么,像是揪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她脑海里闪现过他抱起她,带她去医务室,为她疗伤的画面。
闪现过他把她护在身后,维护她的自尊与信誉的画面。
呵...
那个时候,林意晴污蔑她偷钱,只有沈闻俞愿意相信她,护着她,她一辈子也忘不掉........
\\\"闻俞.........你别走.....别走好不好.......\\\"江雪的手费劲又脱力地够着沈闻俞的裤脚,可是却够不到。
\\\"沈....闻俞...别走!\\\"
她乞求他。
梦境的轮廓渐渐模糊,消失了。
江雪从梦中惊醒,她心疼得像刀绞一样,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