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八章 你觉得这样的朝廷还有救吗

李青石硬抗那位乾坤境车夫一击，以及后面选择硬碰硬以拳对拳，其实都是无奈之举。

他对山顶上的情况一无所知，最稳妥的做法就是一个快字，抢在对方没反应过来之前夺人，如果被对方拖住，那就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他已经做好一击不成立刻抽身而退的准备，没想到居然得手，于是立刻选择退回山谷。

退回山谷也是眼下最好的选择，若对方追下来，山顶官兵担心误伤八成就不会再抛砸石块，没有石块威胁，谷底有数万士兵在，虽然战力惨不忍睹，但围死几个乾坤境也绰绰有余。

乾坤境车夫两步跨至崖边，犹豫片刻终于没敢追下去，他见李青石上来后，谷底那个阻挡落石的元炁护盾仍然存在，显然对方乾坤境高手不止一个，他连李青石都没把握拿下，追下去不是找死？

他此来乾州主要任务就是保护莫仁玕，如今莫仁玕被人掳走，他难辞其咎，不过追下去是必死之局，留着性命说不定还能想办法把人救回来，他自然选择了后者。

莫仁玕被李青石带走后，山顶没了主事之人，望春城里跟来的一众官员面面相觑，崖边负责投石的官兵们也面面相觑，都在想同一个问题，这石头还扔不扔？

官员们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被掳走咱们未必会有多大罪过，可要是自作主张一不小心把人砸死了，那上头可就说不准会怎么降罪了。

乾坤境车夫更不敢叫他们继续按原计划行事，怡亲王跟他说的很明白，这趟出来，莫仁玕的命就是他的命，虽说他暗中还有个监视对方一举一动的任务，但就算莫仁玕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或言语，也只能回到京城后由王爷亲自发落。

换句话说，无论如何他都要把莫仁玕活着带回京城。

他目光锐利在官员们脸上扫过，沉声说道:“先回望春城，莫大人被劫走的事都不要声张，我把这里的情况禀报上面，看看上面什么意思。”

官员们巴不得有人出头，连连称是。

不到半炷香时间，山顶已走的干干净净空无一人，不论是官员还是士兵，都怕忽然又从山谷杀出个本领通天的武道高手。

李青石带莫仁玕跳下山谷，并未直接落到谷底，而是在崖壁上找了个勉强能够落脚的地方，观察山顶反应，见不再有石块落下，松了口气。

他皮糙肉厚，那位乾坤境车夫远远一击给他造成的伤势不算轻，却也不是很重，已经抽空服下一枚疗伤丹药。

莫仁玕终于看清李青石的脸，饶是他向来沉稳，此刻也忍不住露出意外神情，说道:“是你？”

让他意外的并不是李青石竟然还活着，而是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与他相遇。

虽然镇武司贴出了李青石伏法的告示，但莫仁玕连亲王养匪这种事都已经能够接受，相比之下，镇武司欺上瞒下实在不值一提，已经不能让他心湖荡起丝毫波澜。

李青石道:“莫大哥别来无恙。”

莫仁玕苦笑道:“你怎么来了这里。”

这不是问句，更像是感慨，李青石敏锐听出了其中意味，趁势问道:“莫大哥怎会知道我们会来这里？”

山顶上提前做了如此周密的布置，除非莫仁玕未卜先知，否则一定是造反军的计划遭人泄露。

士兵们离开龙华城时都不知道攻城的具体计划，所以泄露消息的不可能是他们，那么就只剩上面的人嫌疑最大。

莫仁玕坦然相告:“因为这支造反军是怡亲王与醇亲王联手扶持起来的，为的是在需要的时候，由一个合适的人摘取这份军功，凭借这份军功在朝堂上博得一个举足轻重的地位，成为他们的助力。”

他没对李青石隐瞒，是因为他相信陆秋雨的眼光，所以相信李青石的为人。

李青石目光一凝，他做过许多猜测，却没料到真相竟比他最荒唐的猜想还要荒唐。

稳了稳心神，李青石问道:“莫大哥不是那两位亲王的人，为什么会来摘取这份军功？还是说莫大哥本来就是那两位亲王的人，在陆首辅身边只是充当耳目？”

莫仁玕垂下目光道:“是我改换了门庭，离开了老师。”

李青石一愣，问道:“为什么？”

莫仁玕道:“因为他们许诺了我兵部侍郎的官位，我想做这个官。”

李青石轻轻皱眉:“为了做官，就能狠下心屠杀这十万条人命？”

莫仁玕沉默了片刻，说道:“即便我不杀，终究会有人杀。”

话说的平静，其实在李青石将他掳来的时候，他一直紧绷的心神突然就放松下来，他已经下定决心做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然而终归骗不过胸膛中跳动的那颗心。

李青石向他审视片刻，突然说道:“因为官位越高，能做的事就越多？”

莫仁玕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们根本谈不上熟悉，因此没想到李青石会如此相信他的为人，莫仁玕没觉得承认有什么不好意思，点头道:“不错。”

李青石道:“你觉得这样的朝廷还有救吗？”

莫仁玕道:“很难，但是我想试试。”

李青石道:“你可知道朝中内斗，是老皇帝为了什么朝局制衡，故意这么做？”

莫仁玕道:“陛下的帝王术确实有些问题，但历来一国之君都会有类似手段，所以可以理解。”

李青石道:“那你知不知道，白通古，陈秀清，沈光武这三个老东西，为什么能赖着不死？”

莫仁玕皱起眉头，问道:“为什么？”

李青石道:“因为他们在服食一种丹药，这种丹药是取人心头血炼制而成，换句话说，他们在拿别人的命续自己的命。”

莫仁玕霍然抬头，一双浓眉越皱越紧。

李青石道:“春神城人口拐卖案只是冰山一角，天下不知有多少人被他们掳去，为的只是取他们心尖那一滴血，那一颗丹药，便是近百条人命，我不说你也应该能猜到，那些老东西想要续命，便要持续服用这种丹药。”

一向擅长控制自己情绪的状元郎脸色有些阴沉，他接连几次深深吸气，这才让自己的拳头不再颤抖，说道:“你们既然已经查到，为何不禀报陛下？”

李青石道:“因为那些丹药就是老皇帝赐予他们，老皇帝自己也在服食这种丹药。”

莫仁玕一愣，破天荒露出呆滞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