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风紧扯玄水贼旗，云聚啸衮州大地（5）

然怄死又能如何，只能忍着憋着；

耍了无赖的王土旺压根没将这事放心上，只领着魑魇一路行军。

魑魇军借道东阿，石沟镇，终是在路过吾山险道的第三日，赶到了郓州与衮州交界的界首县；

举目望去，泰山镇压亘古天地，浩气贯长虹。

界首县，无城墙之险，亦无军畿守备，整个小镇透着骨子强烈的破败之意，田间地里，耕种者非耄耋老者，便是黄毛稚童。

这是一个有未来但无现在的破落小镇，百姓面上的麻木比那边关城镇还要浓厚三分。

待大军逐渐靠近，远远地，田间一麻木束发的老者慌乱丢下锄头起身，只在垄边小溪中简单浣了浣满是泥泞的脚丫子，这才由着身旁老妪为他披上深青官袍，戴上官帽，急急而来。

待行至近前，老翁对着最前方开路的铁牛躬身行了一官礼。

“下官，界首县县令，柏省，见过王土旺将军！”

前头，铁牛疑惑望向左右，没瞧着哥哥身影，忙大步让到一旁。

“老先生起来，俺不是王土旺，王土旺是俺哥哥！”

话音落下，这柏知府也不在意，只微微侧身，用冲着躲了一旁铁牛又行了一礼。

“下官，界首县县令，柏省，见过将军！”

“见过见过，俺刘三火见过知府大人！”

铁牛贯对这起子瞧着都穷的老头没甚恶意，竟学他模样，蹩脚并着手，与这老头还了一礼。

两人见礼完了，这知府瞧着老，性子倒是个利索的，只礼貌冲铁牛笑了笑。

“刘将军，老朽领了衮州抵报，知魑魇军王将军山东荡寇，只王将军现在何处，还望刘将军引荐一二。”

“不需引荐，俺哥哥领着大部，盏茶功夫，一准到，老先生你歇息片刻便是。”

“此番万万不可，荡寇军阵至此，县官哪有不迎之礼！”

“嗨呀，老先生只管歇着便是，俺哥哥最不耐这些个虚礼，你恁大岁数到处跑，他瞧着反不欢喜。”

瞧着这老头还固执站着，铁牛咂了咂嘴，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只将他强行按在田埂上坐下。

“且待着便是，俺能不了解俺哥哥嘛，俺们过恁多城，都没瞧见知府迎出来，怎你这小破城城墙都无，还要跑这二里路。”

见他这般说，这老知府也不好再说甚，只坐着田埂心中惴惴。

约摸过了盏茶功夫，魑魇大部行至，铁牛这才一蹦而起，领着这老头见了自家哥哥。

待瞧见那与周遭士卒穿着一般无二的王将军，这老头合起手，正要拜下，就见王土旺快步上前，一把薅住他官袍衣领，叫他没拜下去。

“汝是这界首县知府？”

“回王将军的话，下官柏省，正是这界首县县令。”

“且收收罢，你这般年岁拜某，活活折了某得寿！”

“礼不可费也！”

“且拉倒吧！”

扶着这老者，王土旺扭头冲身后让了一嗓子。

“来人，卸一马车，与这老县令坐着，搁老远就瞧着这老货奔的飞快，活叫人忧心摔着了！”

没会儿功夫，马车来了，王土旺又唤人将这老知府扶上马车，这才叫大军开拔继续前进。

马车旁，王土旺边走边有事没事套着话。

“柏知府，这二年收成如何啊？”

“回将军...”

他开口欲言，就被王土旺打断。

“莫要甚回谁的话，老子又不是皇帝，回甚回？”

“额...”柏知府哈着嘴愣了愣，随即一声苦笑，轻轻点头；

“王将军，去岁田里收成尚可，只去年岁末，冷的不厉害，也未曾落雪，故今岁春耕没落着好，不少好苗叫虫吃了去。”

“亩产可有两石！”

闻言，这老知府咧嘴嘿的一笑，随即又觉着无礼，忙抿上嘴。

“王将军年纪轻轻，想是没下过田埂，咱这泰山脚下，纵是好田好种，美的年景儿，也不过一石出些头。

这十年黄河两番改道，前些年涝死，近二年又旱的厉害，今岁又闹虫灾，怕是田里能收个半石便谢天谢地。”

言道这里，这柏知府长叹一气，不自觉望向南方。

“得亏南边的田厉害，这二三年方腊闹成那般模样，赈灾的米也未见少多少。

只...”

“只甚？”

“只这米大半落了强人肚肠里，咱这儿的百姓顶多混个米汤饱。”

“强人？哪的强人？”王土旺瞧着周遭田中耕作老翁老妪，装傻疑惑重复道：

“王将军此番不知？”

“不知！”

“王将军莫不是觉着老朽上了年纪，老眼昏花不成，那衮州来的抵报上明明写着将军便是为荡寇而来。”

“嗯，自是为荡寇而来，只强人底细尚未摸清，故由此一问。”

见他这般说，这老县令眼底顿时闪过一丝失望，只抬手指了指泰山。

“王将军，祸乱衮州一地的，除了那泰山贼，还有甚呢？”

“只有泰山贼？”

王土旺并非瞎问，他心里对衮州一地贼寇心知肚明，然为了防备这起子官府与贼寇勾结，致使他扑空，他必须装出这一问三不知的模样。

一侧马车上，柏省心中失望更甚，只低头无力道：

“挨着仆这界首县的，还有亭亭山的赤眉贼，那贼首号称赤眉拳霸，端是厉害得紧。”

“赤眉...呵呵...这厮倒犯了某得冲了！”

王土旺一声冷笑，微眯眸子随即望向老县令，道：

“某部长途奔袭，需补给一二，不知界首...”

听他这般一说，这柏省低垂着的面上露出果真如此的苦笑，叹气道：

“稍待王将军入了县城，老朽便开了那界首粮仓，将军能取多少，便取多少罢！”

虽话这般说，然那界首县衙粮仓早被那强贼光顾的耗子都跑完了，要不然他这县令，也不会自己下田种地。

也就是他年纪大了，又舍得下面子，见了强贼就磕头，否则以界首挨着泰山的距离，便是那田里耕作的老头小孩都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