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鬼谋拆女直八部，妙手牵辽东腹地（4）

吃人的恶鬼来了。

辽东诸地，人人自危，城城惊颤。

数年前的析津死战尤不敢忘，而那尸山血海中蹚出的一头头猛兽，已然将腹中血肉消化殆尽，磨牙吮血，渴望着新的食粮。

马蹄踏地，溅起泥点，王土旺坐在大黑背上，手持缰绳，眺望鸭渌江北岸。

江的那头，女直曷苏馆部、鸭渌江部，旌旗林立，严阵以待。

带着毡帽的女直人屹立在冷风中，那一张张粗犷面容上或严肃、或冷峻、或狂热、或轻蔑...

对此，王土旺只有不屑；

只需一场战争，这些脸上只会留下一种表情，那就是——恐惧！

望了眼身侧，王土旺伸出手，一个大喇叭恰如其分的递了过来；

“咳咳...咳咳...听得见没？”

“哥哥，听得见。”铁牛一手揪着马缰，一手捂着耳朵，瓮声瓮气答道。

“那便好！”

点了点头，王土旺扭头望向江北，深吸一气，无敌嗓门炸响大江两畔。

“狗崽子们！爷爷来啦！爷爷来教尔曹怎般打仗来了！”

只一嗓子，便叫江北女直人各个气的面色扭曲，而那曷苏馆部首领大儿蒲察支查的面色更是凝重了三分。

这副嗓门就该天生吃这碗饭！

他本是辽东有名的将帅，自有狂傲资本，可对面这下马威一下便将他心中傲气打散了大半。

对面，王土旺自不会只一句便休止。

“捏褐儿且把脖儿洗净，腚儿擦干，爷爷不日便来取尔等头瓢，还那斡雷不朵骨何在，某听闻汝老娘绝色，汝不若改名叫聂风吧！”

虽听不懂聂风是何意，但那副军从中的斡雷不朵骨岂听不出话中好赖，当即怒上心头，扯起嗓门大骂；

只他那可怜嗓门，压根传不到大江对面便淹没在江上狂风之中了。

王土旺身后，两军五千魑魇精锐放声狂笑，其中戏谑愣是隔着鸭渌江亦清晰可见。

女直中军，当事人斡雷不朵骨气的浑身直打摆子，满嘴利齿咬的嘎吱作响。

“岩渊梁水耀蒲察支查，许我本部军马，我要杀了这獠！”

“冷静！斡雷不朵骨！”

蒲察支查狠狠瞪了眼这上头汉子，牙缝中散发着丝丝阴森冷气。

“他侮辱我额涅（e niye母亲的意思）！他侮辱我额涅！这般软弱，下回说不得便寻你阿玛头上了！”

“放肆！”

一声怒斥，周遭落针可闻。

很显然，王土旺这丧门星的到来让他等皆无好心情，其中亦包含了蒲察支查。

而江的那边，王土旺翻身下马，来到江边，用力踩了踩冻得结实的江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够了，回返扎营，今夜人衔枚马裹蹄，夜袭敌军，不等后面大队了。”

闻言，身旁铁牛默默点头，正欲传令各部，却被从近卫升至副将的陈让拦住。

“将军，我方初至，敌军决计夜间严守，若趁咱们半渡而击，该当如何，不若待后方大部至，再做计较！”

“你未历过定州战，胡咧咧甚，但凡俺们冲起来，天王老子来个也拦不住，须得烦忧甚劳什子半渡而击。”

铁牛怒斥一声，扭头就走；

可他的解释并未说服陈让，就见这小将用力扯住铁牛衣袖，依依不饶。

“冰面湿滑，如何冲得起速，刘将军欺我年幼，当我蠢驴不成！”

“扯你娘的臊，他等若是半渡拦截，自需上江面上来拦，既上了江面，敌我皆滑，各凭手底能耐，俺会怕他等不成？

若聚岸边阻拦，那更称了俺们的意，只需一次冲锋，便可叫他等岸边阵线崩溃，待上了岸，何惧之有！

至于弓弩攒射，真当你我弟兄身上甲胄纸糊的不成！”

莫瞧铁牛憨厚，论起打仗经验，这厮真还就有两把刷子，而他的底气，则是魑魇精锐更甚重甲骑兵的战场冲击力。

这些年的兵可不是白练的，魑魇军或许不是合格重骑兵，但论步战冲锋，放眼这天下，无人可掠其锋芒。

能打的结果，便是许多事情都变简单了。

大手一挥，铁牛推开陈让，扭头望了眼王土旺。

“哥哥，俺去安排了！”

“且去且去，莫忘了寻些竹篓盛些沙土，到时打头的一人一箩，边跑边撒，也好叫后面弟兄轻省些。”

“得嘞！”

铁牛扭头就走。

不一会功夫，就见江边魑魇军阵缓缓后撤，摆出归营扎寨模样。

至于私下里，将士们两眼放光，三人一窝，五人一伙，拿着布条裹脚，面上亢奋清晰可见。

还是和王将军一道打仗爽利啊！

没甚弯弯绕，上来先放狠话，放完狠话就搞夜袭，都不隔夜。

别瞧对面人多势众，一眼望去怕是有数万之众，可魑魇军的老卒个个心里门清，这起子不过纸老虎罢了，待入了夜，令旗不通之时，有他等好受的。

日头一点一点下落，待金黄夕阳彻底消失在天边，天地一片漆黑之时，魑魇军动了。

熟悉的锥形阵，两军分作十营，在各自将帅的带领下，散开江边，顶着正月辽东凌冽的寒风，摸向鸭渌江对面；

天公作美，厚厚乌云遮天蔽月，掩住清冷月光，直叫大地黑茫茫一片。

然江对岸，女真人显然研究过魑魇军的夜袭战术，堆砌的火堆一个接着一个，在岸边拉出一道长长的光明长廊。

军阵之中，王土旺亲领一营将士，披挂重甲，走在最前方。

行至半途，微弱火光已然照耀出他等隐绰身影，与此同时，江对面的女直大营中，刺耳的警戒锣鼓声响彻黑暗；

见着动静，王土旺并未着急，一边慢行，一边眯着猩红虎眸，冷静观察对面军伍动静；

黑夜是他的盟友，阴影是他的甲胄，而他，是魑魇的主心骨，只要他的大嗓门还回荡在战场之上，那魑魇便是那支永不溃散的铁军。

岸边，女直人的反应很快，队队人马借着火把的光芒，快速整队，严阵以待。

而那军阵中心发号施令的位置，巨大火把迎着凌冽北风竖起，既给女直各部信心，亦给了他王土旺一个目标；

狩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