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庐欲速战速决,王土旺自不会让自家族叔失望。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会子他也顾不上那百十个新卒了。
庄头林边缘,王土旺朗声下令。
“诸将听令,锥形先锋阵!”
“诺!”
一阵大喝,老卒领着新卒,脚步飞快各归其位,迅速组成一根锥形箭头。
他们从头到尾练得便是锥形先锋阵,速度自不用多言,前后左右兄弟更是熟悉无比。
只片刻功夫,王土旺迈开大步,阴影下的虎眸尽是暴虐与嗜血,而他身后,士卒步步相随,沉默中带着肃杀。
每当土哥开始正儿八经列阵,便说明他要动真格的了。
不出所料,王土旺无半点掩饰行踪之意,大步走出密林,直指一里外的辽军封锁队伍。
这番动静俨然瞒不住辽人;
他们与王土旺部厮杀多日,早已晓了他路数,虽胆战心惊,却仍在将领指挥下,快速登马,分作两部散开。
这些个辽军皆是轻骑,纵驱胯下战马冲锋,与王土旺对冲,也不是对手。
那厮汉人简直就是怪物,以人冲马,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马阵攮个稀巴烂,直叫辽人胆寒。
但辽人也不是没法子,既拿不下为首那全身负重甲的汉子,便拿他手下兵丁开刀;
只需借助灵活战马,避开锋芒,随后衔尾追击,可极大消耗王土旺部有生之力。
王土旺自是知道这些的,然而他已无别路可选,只能一头莽到底。
敌军渐近,王土旺借着清冷月光,打量着早已分列两侧的千余辽人,嘴角陡然咧开。
“分阵!老卒跟铁牛!新卒随某!”
雷霆咆哮炸破寂寥夜色,步步紧跟王土旺身后的铁牛悍而出列,于奔行中改变方向,直冲右翼辽军埋头猛冲。
百人众老卒哪不知土哥套路,又历经夜袭辽营之战,能活着归来的,无一不是脚力过人,胆大心细之辈;不消眨眼片刻,老卒粗暴推开迷茫新卒,直奔铁牛身后。
而王土旺,则稍稍放慢步子,等待士卒跟上的同时,调整方向直冲辽军左翼而去。
这一番变阵,直把辽人吓得人吼马嘶,明明他们才是人数占优的一方,竟个个勒着马绳,意欲夺路奔逃。
两边都是一百对五百,王土旺与铁牛却采取了完全不同的策略。
铁牛横冲直撞,占着过人勇力一头扎进面前辽军,人来人倒,马来马躺,只埋头猛冲,片刻就将这五百辽人队伍扎了个通透。
然王土旺则截然相反,他自冲入敌阵,再不冲锋,见人就杀,见马就砍,一双云纹猛虎吞口大枪直甩成了风火轮,五步之内,无半个活物,任天王老子来了都要留下点物件儿才得脱身。
辽人惊慌失措,自不会原地等死,然辽军将帅的军令吼声,在这夜色汹涌的喊杀中,压根传不远。
‘分阵,衔尾追击’确实是个针对王土旺锥头先锋阵的好法子!
可夜色笼罩,不见军旗,唯吼声传令,却极大限制了辽人的随机应变能力;
反观王土旺呢,这厮怕不是练了佛门狮子吼,咆哮吼声轻易压下人吼马嘶不说,更是传遍整片战场毫无压力。
这就是他的绝对优势,大嗓门,真正的夜战、乱战无敌。
战场另一边,铁牛帅领的百人众已生生凿穿敌阵,直叫辽人惊慌失措,驱马夺路离了这厮黑脸屠夫。
恰逢此时,王土旺浩若惊雷的咆哮声骤然炸响。
“铁牛部!向左翼冲锋!”
“诺!”
齐声大喝响彻夜空,铁牛再度咆哮,迈开大长腿,带着铮铮甲鸣直冲王土旺部揪住的左翼。
他要合两部为一部,彻底吃掉辽军左翼五百人。
白日里有马的自是打的过无马的,可若是夜晚,裤子一...额...借着夜色掩护,有马的必打不过无马的。
土哥主打一个无马,一声号令,悍卒上下其手,揪着马笼头的,拽马尾巴的,仗着甲厚死不撒手,硬是拖到铁牛这黑又硬赶来驰援。
双方夹击,登时打的辽军丢盔卸甲,人头滚滚。
待战事稍平,周遭辽贼的尸首已然遍地都是。
这会子兵贵神速,压根没功夫割脑袋,王土旺也不留念,只领着士卒直奔辽军大营而去。
夜色,愈发深沉了。
待他部赶至辽军大营外围时,这大营内,早已灯火通明,人人披甲牵马,严阵以待。
瞅这架势,怕不是逃窜的封锁辽军赶在他们前头回来通风报信了。
这下可好,到省的自己唤这起子辽人起夜尿尿了,不过白跑一趟也不是回事,王土旺思索再三,还是决定送几发蘸粪投矛意思意思。
面对快若闪电的投矛,辽军又是一阵骚动,各种问候亲戚,关心祖坟的打招呼声不绝于耳。
瞧他们如此精神,王土旺也放心了,遂领着部众,开开心心的回去睡觉了。
玉兔西落,金乌东升。
定州城墙守了一夜的王庐眼底满是血丝,精气神却亢奋的紧。
昨夜辽军大营灯火通明、俨然一夜未睡,而他麾下禁军部众却将守夜职责尽数留给了秦煜疴部,尽数归营,酣睡不止。
这般一来二去,何愁辽军不破!
越想越兴奋,越想越激动,稳坐门楼将位的王庐蓦的起身,朗声下令道:
“诸将听令!”
“在!”
“各部收拢部曲,埋锅造饭,莫吝肉面,备下酒水,静待出征”
“诺!”
“另旗令校尉何在!”
“属下在!”
“命旗手发吾号令,着王土旺部即刻出动,赶赴辽军大营北方,袭扰敌后!吾要辽军前后两开花!”
“是!”
一条条命令快速下发,若不考虑疲于奔命的王土旺部,尚且还算合理。
城楼大旗挥舞,土哥却窝在庄头林呼呼大睡。
“将军!大事不妙!大事不妙!铁牛都头,快快唤醒将军!”
迷糊间,身旁铁牛耿直声音响起。
“唤甚唤,俺家哥哥这才眯了个把时辰,有甚事睡醒再说!”
铁牛打了个哈欠,裹着稻草翻了个身,拿后脑勺对着急的面红耳赤的王二。
王二哪敢耽误,连忙上前可劲摇动铁牛。
“牛都头,大事啊!定州城要出城决战,唤咱们部北袭敌后,牵制辽军!
这起子事若是耽误了,是要以延误军机罪砍头的呀!”
“砍头就砍头,与俺何....等等!你说砍头!!!”
说着浑话的铁牛陡然一激灵,霎时起身,一把薅住王二衣领。
“尔个直娘贼,你说谁砍头?!”
被揪住衣领的王二也不恼,只苦着脸嚷道:
“牛都头,广快唤王将军醒醒,军令如山,等闲延误不得啊!”
见他这般焦急,铁牛也顾不上其他,扭身就要摇醒自家哥哥,却见土哥已然坐起了身子,耷拉的眼睑下满是通红血丝。
“王庐将军有甚军令予某?”平淡到近乎毫无起伏的嗓音响起。
只一句话,便让一旁铁牛脑瓜乍醒,下意识挪了挪屁股让开了点距离。
哥哥这...这副造型,俨然已经怒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