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审判（一）

现在朝廷的重心就是要把这桩谋反案给梳理清楚，然后公告天下，毕竟此案还存在很多疑点。

采薇作为揭发者跟谋划者，其中有些细节她可以帮得上忙。于是，天子召集了聂家，刑部主审和大胡子等人，一起商讨其中细节, 希望能集思广益，把大家心里的疑团给解开。

虽然花了很多时间，但疑点好歹也逐一解开。

申永清密谋策划那么多年，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申永清，你竟然敢谋反，简直罪无可恕。”

朝堂上, 天子怒不可遏，毕竟他们之间关系不浅, 最危险的人一直生活在自己身边，换谁都接受不了。

谋反失败后，申永清早就知道会下场凄惨，但他表情很平静，似乎根本不惧怕，他只想在临死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

“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若是能在临死前，知道我为何会一败涂地的话，就算死也瞑目了。”

“那就让我来回答吧！”

聂恩此时站了出来，之前还被囚禁在死牢的他，仿佛突然间恢复了自由。

这件案子本身有很多疑点，朝廷有疑问，申永清有疑问，刑部经过查阅卷宗，对申永清的审问，加上证人的口供，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首先就是长公主遗失的案子。

按道理说, 在皇宫内偷婴儿, 一般人绝对不可能做到，而且也不敢去做，除非她有权有势。

“做这件事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后。”

聂恩这句话，瞬间引爆了大家的情绪。

朝堂上，群臣们瞠目结舌，慈眉善目的王后怎么可能偷盗长公主，还将她遗弃，动机是什么？

申永清自然不会相信，他知道妹妹向来没有野心，为人和善，况且他申家一直礼教严格，绝对不会做出此等诛九族之事，他还在反驳，认为是聂恩在公报私仇。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对于聂恩给出的罪名，申永清只是蔑视一笑，若没有证据，那就是黑白颠倒，是非不分。

刑部当然是掌握了充分的证据，才敢下此结论，他知道申永清肯定不会相信，于是拿出王后亲笔书写的信件，上面还盖着暗印。

暗印需要通过特殊处理才能看到，但是字迹没办法作假，聂恩呈上几张王后的书信拿给申永清辨认，问那是不是王后的笔迹。

的确是王后的笔迹，可让人不解的是，王后为何没有将证据销毁，她难道不知道一旦东窗事发，这些罪证肯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么。

“我当然也想过这个问题，并且查证过，因为这些信件本身不是按正常顺序写的，是障眼法。”

聂恩分析着，马上看了一眼采薇，采薇参与了部分分析工作，这其中的有些秘密就是她发现的。

“申尚书，我让你看一眼信件的原稿。”

采薇拿着一张临摹的信件交给申永清，申永清不以为然，那只不过是一首很普通的词，根本没啥看头。

“用一首普通的诗词来给人定罪，真是天大的笑话！”

申永清粗略看了一眼，将信件撕得粉碎。

王后留下的诸多信件，的确都是一些词句诗句，完全跟偷盗长公主沾不上边，可为何又被聂恩指认是凶手呢？

采薇继续分析，她问大家是否觉得有些句子读起来很拗口，很晦涩，按照王后的填词水平，作诗词不可能有这种失误吧。

“实际上，这都是一些藏头诗词，隐诗词。”

采薇说她小时候，经常会跟大家玩一种叫拼字的游戏，就是把一句话或者几句话打乱，然后通过某种规则将它重新排列，表达另一种意思。

“这样的话，她就可以随意传递消息，而且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

采薇这么一说，大家似乎有些明白了，或许王后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来掩盖她的行为。

申永清觉得这只是应采薇的推测，毕竟只是一种假设。

“好，那我就证明给你看。”

采薇随机挑选一首词，通过某种方式排列，真的出现如她所描述的事实。

“明日三刻，于武门侯，此地不宜久留，速觅它处……”

每一首词都能找出其中核心点，原来王后就是通过这种方式传递信息。

“之所以不怕原稿落到别人手里，因为别人根本就看不懂，乍一看只会认为这是普通诗句而已。”

要说一份两份是采薇断章取义还说得过去，但是每一份都能找出端倪，而且逻辑性都无懈可击，这就说明王后的确是故意为之。

“你是如何想到用这种方法来破解信件之谜？”

说起来这些江湖手段还是聂锦程传授，连他都没有想到的问题，竟然被应采薇想到。

如今的应采薇，不仅深谙厨艺之道，连江湖上很多怪谈手技都能信手拈来，毕竟从地下室救出真正的邱光启，没有开锁的本事，她是办不到的。

更让人奇怪的是，直接怀疑到王后身上，这种“魄力”也是没谁了。

“尚书大人，我之前说过，偷公主，普通人绝对不敢以身犯险，除非是身边亲近之人。”

之前，当采薇说出自己怀疑王后时，就连天子都觉得这丫头太大逆不道。

为了证实她的判断，她建议天子秘密搜查跟王后来往频繁之人，通过内仕官的记录，那些人全部被找出来。

这些人当即就被突击审问，并且在住所找出了那些来自王后的信件，采薇正是用这种方式，把所有信件都找回来，并且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申尚书，我这样解释，你还有疑问吗？”

“有！”

申永清又问，既然这些书信是拿给接头之人看的，那这些信件……

刑部只是顺藤摸瓜，把那些合谋者给揪出来，这就是王后写给他们的书信。采薇知道申尚书想问什么问题，立即回答他。

“这些信件，都是从合谋者那里搜来的。”

为了打消申永清的疑问，天子还下令当场跟那些合谋者对质，结果也跟信件中的内容完全吻合。

“那些暗印，你又是如何发现的？”

确实，很多不常见的伎俩都是来源于民间，自从她去到县城经营采薇家，便有更多机会去接触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王后使用了特制的印章墨，为了让信件对下属具有威慑力，又要考虑规避风险，况且江湖上那些人经常这么干。

采薇的推理毫无破绽，证据确凿，每一处解释都合情合理。

其实单从暗印就可以证明信件的出处，这一点是毋庸置疑，起先申永清还以为这暗印属于伪造，看来一切都是事实。

申永清此刻低下头，他已经没办法不接受，这些信件的确可以证明王后蓄意偷走长公主，并且遗弃。

但少许信件只是证明了王后的偷盗行为，并不能说明她当时的动机，看来只有把信件全部解析后，才能知道答案。

“这些信件，我只整理了一部分，我想全部查看后，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采薇姑娘，那就劳烦你尽快把真相找出来。”

天子立即让刑部官员按照采薇姑娘的方法，把所有信件都整理出来，他倒要看看，王后究竟处于各种原因，会偷走自己心爱的长公主，是否还有别的隐情。

申永清谋反的原因已经水落石出，他也不知道妹妹到底在背后做了何事，只是单纯嫉妒天子独宠韦贵妃，亦或是贵妃在背后嚼舌根，为跟王后争宠，她才会做出如此极端之事。

采薇坐下来，协助刑部解析书信，聂恩走到申永清身边，开始解答他心中的疑问。

“申尚书，你不是想知道大胡子他们为什么会倒戈吗？现在，我就替陛下解答你心中的疑惑。”

申永清说他安排出去的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们全会背叛自己，毕竟这些人当初都是经历过他重重考验。

“那是因为，陛下早就发觉到朝堂里有异常。这些人，都是陛下抛出去的鱼饵。”

自从王后悬梁自尽后，朝廷就开始发生奇奇怪怪的事，一切似乎都跟王后有关，甚至传出了闹鬼的传言，一时间闹得皇城人心惶惶。

天子第一时间就想到多半是申家，毕竟王后是申家人，他们心中自然有不满。

自从王后下葬后，申尚书也开始借故不上朝，而那段时间正是怪事的频发期，所以天子第一个就想到去申家调查。

除了申家，其他跟申家走得近的大官也被列入调查名单。

那时候申家的主心骨就只有申永清，宫里带人到尚书府时，申永清似乎已经成了疯子，披头散发，看上去神志不清。

天子认为申尚书是在装疯卖傻，所以安排最好的御医去尚书府检查，可事与愿违，尚书的的确确得了失心疯，真不是装出来的。

兴许是妹妹过世，又担心会牵连申家，精神压力过大才导致他癫狂。随着调查的深入，天子似乎也没找到证据，就解除了申家的嫌疑，只将他圈禁起来。

但关于王后之事一直没有消停，反而愈演愈烈，天子还嗅到一股怪异的气氛，他总感觉会有大事要发生，所以才会提前布局。

这就是作为天子的疑心病吧，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这才跟当时的心腹，御厨聂恩，兵部尚书邱光启，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

“父亲被打入死牢，原来是故意引蛇出洞的？”

聂锦程一脸茫然，他一直承受着“分崩离析”的痛楚，没想到一切都是演戏。

“这是我的主意！”

聂恩有点愧疚，看着儿子跟夫人，没能跟他们道出实情，完全是为了掩人耳目，否则一切计划都会前功尽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