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玉女飞凫（5）

顾隐渊带着杨一心返回客栈，这只是个山野小客栈，自比不得城市的繁华，只能简单栖身。杨一心看自小陪着自己的杨剑死在自己面前，情绪十分低落，一直闷闷不乐。

顾隐渊本不擅长安慰女孩子，只好任由她如此。忽然想到：“如果幽絮在我面前哭那该怎么办？我也这样放任不管吗？”又想：“幽絮如此要强，应当不会在别人面前哭的。”随即想到“但正因为她不在别人面前哭，所以才敢肆无忌惮的在我面前哭啊？”

他看着一个闷闷不乐的少女，却想着别的女人，胡思乱想中，稀里糊涂的睡着了。

长安的事情与顾隐渊所想一致，中原朝廷军、西北朝廷军听说长安被破，纷纷回师，不想到了长安，只剩下空城一座，府库全部被搬的一干二净，长平公主差点被反贼所害。

又怒又怕之下，向长安百姓强行索取。同时上表请求中央拨下钱粮。不少官员纷纷表忠，愿意拿出家产来填补府库空虚，崇祯这才作罢。

不过有几人捐献甚多，反倒是引起崇祯的怀疑。再后来满清扣关，崇祯让官员再次募捐，自然而然的少了许多，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顾隐渊本想让杨一心先返回天正山庄，但又怕遇到杨刀等人。杨一心武功不弱，但心思单纯，不知江湖险恶，只好作罢，带着她一路向东而来。

倚楼听风雨众人早走一日，但顾隐渊有宝马良驹，虽然载着二人，速度也不慢。

顾隐渊问道：“大哥现在怎么样？”

杨一心道：“大哥苦心钻研武学，但他自负的很，不肯学娘的功夫，偏要学天正神功。但天正神功我也只学了总篇，后面的都丢了。”

顾隐渊道：“这倒是符合大哥的性子。”

杨一心道：“二哥，你去了趟西域感觉如何？听说那里有雄伟的雪山和一望无际的大荒漠，好不好玩？”

顾隐渊道：“那里不只有壮丽的高山和苍茫的大漠，还有各种各样不同的民族和民俗，犬牙交错的生活在一起。”

杨一心扬天畅想一番，道：“听着很不错，有时间我们再去西域吧。”

顾隐渊道：“好呀！如果有时间的话，叫上大哥，我们兄妹三人一同前往西域。”

杨一心摇摇头道：“大哥可能不想去吧。自从接受了天正山庄，做了庄主，他似乎就没有开心过，整日绷着脸，下人们都很害怕他。”

杨洛友在叠翠山庄时就十分自负，如今知道自己是杨真的儿子，不出意料，只会更加自负。不过他虽然自负，让人敬而远之，心思却十分精细。

顾隐渊道：“大哥听你的话吗？”

杨一心想了想道：“算是吧，他好像没有拒绝过我。不过我也很少让他做什么事情。”

顾隐渊道：“大哥身上的胆子太重了，毕竟杨真的儿子这一条就足够让他焦头烂额了。”

杨一心忽然哈哈大笑道：“爹爹的儿子。他本来就是爹爹生的，为什么做爹爹的儿子压力会这么大？难不成爹爹经常托梦给他？”说到此处，神色瞬间黯然道：“爹爹去世后，都没有给我托过梦，难不成他不喜欢我？”

顾隐渊早就习惯了这个宝贝妹妹一惊一乍的情形，笑道：“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许是大哥更思念爹爹吧。”

杨一心忽的流下眼泪，道：“我真是太不孝顺了，爹爹去世后，除了祭奠之日外，我都没有多想过他一次。爹爹泉下有知，一定会怪我的。”

顾隐渊无奈地摇摇头道：“这倒不会。因为你是杨大侠唯一的女儿，无论你想不想他，他都会念着你的。”

杨一心一想也对，哈哈笑道：“这就是了！爹爹可是江湖第一大侠，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怪罪他唯一的宝贝女儿呢？”

顾隐渊有些哭笑不得，暗想：“若是像冰玉这般简单，倒也不错。”

说话间，忽然听到前方有一阵刀兵之声，杨一心道：“二哥，我们去看看吧。”

顾隐渊暗想：“这条路是返回倚楼峰的必经之路，难不成是倚楼听风雨的兄弟遇袭？江湖上又有那个门派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和倚楼听风雨作对？”思量间，道：“好！我们去看看。不过你要小心，到时候万一动起手来，就躲起来。”

杨一心道：“二哥放心，大哥说你总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

顾隐渊微微一笑，道：“那就借大哥吉言。”说着轻拍马屁，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沿着官道走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已经到了黄河岸边着名的渡口风陵渡。

如今天寒地冻，黄河水面十分平缓，还不时有大块的冰面，但冰面极薄，无法踩着冰面过河。

来到岸边，却见一方正是倚楼听风雨之人，姒信指挥众人过河，一艘小船之上，坐了李若凡、舒阳明和计真人，权玄冥摆舵，正准备过河。

河的那一边，释惊雷和姜礼接应众人过河，奚山河和手下三人，李若凡弟子衡丹元、阳北极、广天关已经到了对面。

这边只有姬仁、姚义、娄智尚未过河，季漠带着黑熊和瘦马保护这众人和小船。

杨一心道：“这些是哪里的和尚，好丑。”

对面全是身着青灰色僧袍之人，顾隐渊微微一怔，这个装束他在慈恩寺见过，但后来这些僧人都变成了少林寺的和尚。这些人难不成也是少林寺的。随即想到，少林寺乃千年古刹，假扮成东瀛人不过是因为琴昭的意思。

那些东瀛人自华山山麓一见就再未出现过，想来是宫本樱子有意克制，如今宫本樱子已死，难不成这些人就是东瀛人？

此时，双方正战在激烈处。

瘦马站在船边，高大的身形将所有僧人挡在外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季漠手持弯刀，黑熊跟着季漠学了许久，也拿着一柄屠牛尖刀。

东瀛和尚手中有的拿棍，有的拿长刀，还有拿着钩锁之类的奇门兵器。

顾隐渊道：“应该是东瀛和尚。”

杨一心道：“东瀛和尚，那就是倭寇了！爹爹说倭寇最是残忍，二哥，我们去把他们都杀了。”她本是个简单单纯的女孩子，几乎没有杀戮，如今看到倭寇，竟也热血沸腾，欲除之而后快。

顾隐渊点点头道：“你先去救这些人，我在后面保护你。”

杨一心扑闪着眼睛，道：“你不去吗？”

顾隐渊道：“冰玉你的武功本是江湖一流，但极少与人动手，能发挥的不到五成，不然的话，杨刀岂能是你的对手。你心地善良，不愿下杀手，这本是好事。如今面对倭寇，你正可放开手脚，我也好从旁指导，对你行走江湖大有裨益。”

杨一心点点头，道：“二哥说的有道理。大家都是闯荡江湖的，为什么要打打杀杀呢？但这些东瀛倭寇实在是太可恶了，不在自己的国家好好待着，跑到我们这儿，一定要让他们见识见识江湖第一大侠女儿的厉害！”

顾隐渊道：“好！去吧。”

杨一心一掌拍在马背上，飞身跃起，大喝一声：“不知死活的倭寇！看你姑奶奶的厉害！”她素来端方，从不污言秽语，这时一个“姑奶奶”说出，还有些奶声奶气的，顾隐渊忍不住摇头莞尔。

东瀛僧人有十三人之多，其中四人持棍，四人用刀，还有四人用的是末端如同镰刀一般的钩锁。

季漠占据一个突出的码头，对方人数虽多，但只有两人能面对季漠和黑熊。如今距离近了，瘦马无法全力弯弓搭箭，只是取了一只长枪，在后面伺机进攻。季漠和黑熊个矮，瘦马个高，竟成了一种阶梯搭配。

季漠和黑熊面对的各是一个拿着长刀的和尚，以短对长，已经是处处落于下风，若非瘦马冷不防给对方一枪，恐早已挂彩。

东瀛人身后手持长棍的也学着瘦马向二人戳来，但他们身形都矮小，只能从二人中的缝隙进攻，灵活性差了许多。还有手持钩锁之人，不断的丢出，想锁住瘦马的长枪。

瘦马弓箭娴熟，这枪上的功夫却差了不少，已经被锁了四支长枪，好在他常备了十余支，一时之间还够用。

这时有一个钩锁锁住了瘦马的长枪，钩锁抖处，长枪脱手。瘦马急忙回头取枪。人群中有人叽里呱啦的说了半天，只见手持钩锁之人纷纷来锁瘦马背后的枪筒。

瘦马一时手忙脚乱，东格西挡，枪筒本就背在他身上，被三个钩锁从两边锁住，同时拉动，身子也被拉的东倒西歪。季漠和瘦马本就防守的多，进攻的少，更是分身乏术。

却在此时，听到杨一心一声怒喝，纷纷转头向这边看来。看来的是个妙龄少女，季漠忙道：“姑娘快走！这里不是你可以掺和的。”他在东南日久，知道倭寇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这些人虽然都是和尚，但谁又能保证这些和尚不是些五毒俱全的酒肉和尚？

这时，杨一心已经到了眼前，弯刀闪过，斩向一个手持钩锁僧人的后背，那人的钩锁正卡在瘦马身后的枪筒上，一时回转不过，索性缩手，从腰间摸出短匕，刺向杨一心。

顾隐渊慢慢拨马赶到，看杨一心用的是银龙飞凤刀刀法。他现在功力既深，又有宝刀在手，出手时对刀法中的每招每式并不十分在意。

杨一心这一招叫做“举案齐眉”，本是要横扫对方的额头，但那僧人背对着她，只是划向他的背后。顾隐渊看着直摇头，这一招之后接着是“流星坠地”，斜着向下一刀，技能挡住对方的反攻，也避免敌人后仰躲开此招。

那僧人和杨一心差不多高，这下也只划到对方的后背，下一招下来，正好打在对方的兵刃上，反而失了先机。若对方趁机反击，不但刀法使得无法圆润，反而受制于人。

顾隐渊道：“接‘飞龙在天’！”这一招本是要高高跃起，然后斜着劈下。杨一心正要往下划，听到顾隐渊之言，立刻跃起，向下劈到。但她跳起的晚了，这一刀也劈的歪歪斜斜的。不过却十分巧妙的躲开了那僧人胸口的匕首。

那僧人正要举匕首来挡，忽觉左耳一痛，竟被杨一心斩落。

杨一心手中的刀名曰“真心刀”，乃是杨真爱女心切，拜托高级工匠打造的无坚不摧的利刃，是她十三岁时的生日礼物。

本来这一招是打不到这个僧人的，但杨一心歪歪扭扭的一招，反而出乎了那僧人的意料，竟歪打正着打中了。

那僧人登时发起狠来，左手摸出两枚铁蒺藜，向杨一心胸口点到。

杨一心吓得花容失色“妈呀”一声，吓得闭上了眼睛。

顾隐渊忙双手拇指点出，点飞了两个铁蒺藜，大声道：“流星坠地！”

杨一心早就忘了如何出手，听到顾隐渊所说，直接快速坠地，弯刀斜着劈下，也不管这“流向坠地”本来是站在地上使的还是在半空中使的了。

那僧人本想趁着暗器，匕首上划，杀死杨一心。不想暗器被顾隐渊指力打飞了出去。杨一心这一招又急又猛，一刀从肩头劈到大腿，登时死去。

杨一心吃了一惊，睁眼看到那僧人一脸狰狞的向自己倒来，吓得转身就跑。

顾隐渊无奈摇头，左手将她抱住，右手摸出银龙飞凤刀，斩向身前的四名僧人。这四名僧人两个拿刀，两个拿棍。看杨一心出手，刚刚回转过来。弯刀所至，长刀、长棍从中断裂，四人被斩做两段。

顾隐渊掌力催动，碎裂成片的长刀化作几十枚暗器，向东瀛僧人飞去，只听得一阵乱叫，东瀛僧人纷纷倒地。一个深色僧袍之人反身连着辟出十余刀，将碎片长刀碎片震飞。

季漠早就看到顾隐渊，大喜道：“师兄！果然是你！”手下却不停，回刀向那僧人头顶斩落。黑熊虽然学了招式，但灵机应变如何比得了季漠，也跟着斩落。瘦马趁机用仅有的一支长枪刺向那僧人背后。

那僧人身子倏地向前，闪到一边。顾隐渊看他武功高强，显然是这些人的首领，没有出手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