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温烈声唔（2）

众人又聊了些船上的补给、人员以及后续的安排，这才各自回屋休息。

顾隐渊去看望了王丹，孙不疑本有解药，但她性子很傲，坚决不要。何苗尝试为他祛毒，但看她全身疲累，想来没什么结果。秋紫蝶和英姿也看了，一时也没什么好的法子。

这时，孙不疑又走了进来。王丹看到孙不疑，双目似是要喷出火来，道：“滚！谁让你过来的。”

孙不疑已经被驱赶了一次，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道：“我不是来给你解毒的，我是来给你索命的。”完蛋被气笑了，道：“倭寇也敢来此寻我索命？”

孙不疑道：“如果我是倭寇的话就不找你索命了。”王丹到：“难不成你也中了毒，开始胡言乱语。”

孙不疑双目赤红，眼中含泪，道：“你若让我爹救你，必会耗费许多时间，到时倭寇万炮齐发，将洞口封住我被困死在洞中，我爹也找不到我，岂不是皆大欢喜？但你不知好歹，非要拒绝天下第一毒的‘毒医’，让他有时间去了山洞，还死在里面。这杀父之仇，岂能不算在你的头上！”

王丹气的胸口一鼓一鼓的，道：“好你个恬不知耻的倭寇！害死了亲生父亲，竟然还要栽害到我头上！好好好！你爹就算是被我害死的，来吧！找我报仇吧！”说着，便要挣扎着下床。

何苗正要上前扶着王丹，王丹一把甩开，喝道：“谁若今天帮我，我立刻死在此处，以遂了这个倭寇之愿！”

何苗看向秋紫蝶，秋紫蝶看下顾隐渊。顾隐渊默不作声，看一下左边，看一下右边。

王丹虽然被孙晚景施救，醒了过来，但体内的毒并未彻底清楚，摇摇晃晃地走上前，指着孙不疑道：“倭寇！你尽管来啊！本姑娘不怕你！”

孙不疑轻笑一声：“无知无能之徒。看你如此重伤，若是比武，难免说我胜之不武。大家都是在毒水中浸泡的，不如比比毒术！”

王丹道：“好！怎么个比法。”孙不疑道：“你随便取一种毒药，我服下，我随便取一种毒药你服下，看谁的解毒速度快！如果大家都解不了，那就一同共赴黄泉吧，也算是你给你娘报了仇，我给我爹报了仇！如果解不了，那就只能怪自己没本事了。”

王丹义愤填膺道：“好！就依你！”

孙不疑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这就是你中的冰火草之毒。你的呢？”

王丹冷笑一声道：“你真当我不敢！”说着接过来，从腰际取出一个纯白的药丸道：“这个纯白丸，好好洗洗你的心。”

孙不疑接过道：“这种东西恐怕对我无效。”说着先塞入口中，还故意咀嚼的很大声道：“雕虫小技！”王丹岂会示弱，也打开瓷瓶，直接塞入口中，故意大声嚼动，吃的甚香。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大多天天与毒打交道，知道要解一种毒比配置一种毒困难得多，所谓争夺天下第一毒，无非是自己不中毒，让别人中毒而已。毕竟一个是让人死，而另一个是让人活。所谓的奇毒，并非简单的把人打死，而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然的话寻常的砒霜，鹤顶红已经足够置人于死地，至今没有解药可解。

孙晚景之所以所有人都心服口服，不仅是他下毒的功夫让众人叹为观止，更是因为他可以解他人不能解之毒，甚至培育出万毒黑花这种亘古未有之奇毒。

王丹服用了冰火散，自知无可救药，缓缓退到床边，盘膝而坐，口中喃喃自语：“母亲大人在上，保佑我晚些毒发，女儿就可以亲自给你们报仇了。”

孙不疑退到门前，道：“若父母保佑有用的话，我爹可是天下第一毒。他的保佑可比你娘强多了。”

王丹不答，只见她面色潮红，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咬紧牙关，十分痛苦，似是毒药已经发挥了作用。

孙不疑靠在门前的门板上，面露哂笑之色。

王丹额上青筋暴起，汗珠如雨水一般渗出来，秋紫蝶不忍，便要出手。

顾隐渊摇摇头，秋紫蝶只好作罢。

这时，王丹一口黑血吐出，喷出三尺远，随即睁开眼睛道：“你这是什么东西？”

孙不疑面露淡淡微笑道：“冰火散的解药。”王丹脸色大变道：“谁要你的好心！”孙不疑道：“不管你要不要，你已经服用了解药。我背叛了父亲，你背叛了母亲。”

秋紫蝶终于明白了顾隐渊的意思，冷笑道：“你们还真是天生一对。一个死也不接受父亲，一个死都要维护母亲。不过你是救了她了，她未必会救你。”

孙不疑道：“纯白丸，因心而起，因心而灭。若我心平气和，没多久毒性自解，若我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俱全，则是剧毒难解。”

秋紫蝶道：“你怎么知道？”孙不疑道：“别忘了，我爹是天下第一毒。这种毒药十年前他就有所涉猎，不过他不是个多情的人，所以觉得没什么用，一直以来并没有去寻解药。而我娘就是因为服用此毒而死。”

秋紫蝶道：“你娘不是生病未及时救治而死的吗？”孙不疑道：“没错！所以爹用了最原始的银针祛毒的方式为她解毒，但等的时间太久了，最关键的是越等越伤心，毒深入脏腑，虽然经过他全力施救逼出了七八成的毒，但最终还是猝死了。”

众人听他说起这话，就像是别人家的故事，丝毫没有什么情感，只觉的不寒而栗。

孙不疑道：“还有别的问题吗？没有的话我先走了。”

王丹挣扎着走下床，道：“你怎么做到无情无义的？”

孙不疑道：“我多情你们说我背叛，我无情就被指责无义。依姑娘之见，我党如何是好？”王丹一时语塞。孙不疑道：“我可以说我爹是最无情的人，因为他对我娘十分无情。我也可以说我爹是最纯洁的人，因为他心中只有一个作为一声最简单的信念：医者仁心。”说着，长叹一口气，道：“好了！我走了！我爹尸骨未寒，我还得去守孝。”直接离开了。

顾隐渊道：“孙先生作为天下第一毒，我等还是要去祭拜。”

孙不疑没有拒绝，只是头也不回的返回客舱。

孙晚景虽只是在岛上昙花一现，却征服了目空一切的秋紫蝶，桀骜不驯的英姿，还有至少名义上是天仙门弟子的顾隐渊。真正的降服了天下三毒。

船上简陋，只是做了简单的祭拜。“毒医”的尸体也遍是剧毒，丢入海中，也不知会毒死多少鱼，众人祭拜过之后，便在船上进行火化。

船行两日，到了莱州府，琴昭下船与众人告别，顾隐渊让佐佐木柚子返回孤山倚楼峰，将瑶光岛上之事告知众人，同时将宫本樱子留下的册子也给了她。这是宫本樱子师父的毕生所学，甚至超过了宫本樱子本身的武功，佐佐木柚子自是爱不释手。

交代完一切，又做了补给，将不愿跟随英姿流浪的瑶光岛弟子放走，这才拔锚起航，前往温烈岛。

王丹的身子很快就好了，顾隐渊来寻她，一来想询问王增万物生的情况，二来将冰蟾还给她。

来到门前，却听到舱内孙不疑在讲话。二人虽然化解了嫌隙，但平日也不来往，今日孙不疑竟出现在王丹舱内，顾隐渊不禁心生好奇，但偷听他人言语，十分无礼，便要离开。

这时，只听得孙不疑道：“王姑娘，你为什么没有去孤山倚楼峰？”王丹道：“我不想和那个东瀛女人去。”孙不疑道：“原来如此！但你孤身一人，跟着他不是会让人误会？”

王丹道：“东瀛人脑袋里都是这些龌龊的东西吗？这船上有多少个女人？他如果真的好色，有几个能逃离他的魔掌？而且不是还有英姿在吗？”

孙不疑有些焦急道：“那不一样，她是妖女出身，你是好姑娘出身，你们怎么可以同日而语？”王丹道：“我娘天仙门出身，我爹倚楼听风雨出身，她是妖女的话，我可算五毒俱全了。”

孙不疑忙道：“那不一样。”王丹问道：“哪里不一样？”孙不疑懦懦说不出话来。

王丹道：“说起来还真有些不一样。娘是为了爹下山的，爹帮助娘躲避了天仙门的追捕，二人就在天山下生活了两年，生下了我。后来爹就去了江南，本来说最多一年回来，结果再也没回来过。娘带着我去山西找爹时，被天山派的人发现了，然后就被天仙门的人知道了。”

孙不疑道：“你小时候很恨你爹吧。”王丹十分坚定道：“不！我很佩服他，而且越来越佩服！”孙不疑奇道：“为什么？你们孤儿寡母从天山跑到山西，不辛苦吗？”

王丹道：“辛苦自然是辛苦的，但娘从未说过爹的坏话。娘说爹冒着极大的风险调虎离山，是为忠；看到天仙乐而不练，是为孝；爹离开前，已经料到危险万分，要把我们带到倚楼峰去保护起来，是娘不同意，他也不勉强，教了娘许多求生之法，是为爱；明知深入敌人，危险万分，还义无反顾，是为勇；根据天仙乐自悟万物生，是为智。在我心中，爹是最完美的男人。”

顾隐渊没有看过真正的天仙乐，只是从万物生中看到了天仙乐中的一部分，从一个原理推理出别的原理并不难，从结论中反推逻辑才是最难的。从此来看，王增确实是个天才之人。

孙不疑幽幽地道：“这么说来，娘至死也没有怪过爹。”王丹道：“那你为什么这么恨他？”孙不疑想了许久，道：“可能……习惯了吧。”

二人没有在言语，过了许久，孙不疑才道：“王姑娘，谢谢你！我……我走了……”

顾隐渊吃了一惊，转身就走，没有被孙不疑察觉。

在船上又飘了十天，英姿来舱内找到顾隐渊道：“顾楼主，前方那座大岛就是温烈岛了。在下这副德行，是绝对不敢去温烈岛的。”顾隐渊道：“既然如此，把我放到岛上即可，你们可以自行离开。”英姿道：“那也不行！沈寨主知道我送你去了温烈岛而没有一同去，同样会杀了我。”

顾隐渊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英姿道：“在下可以去，但五仙教的人不能去。‘隐侠’这些年虽然很少出手了，但不代表他提不动刀。”顾隐渊道：“她们也未必想去温烈岛。”

英姿道：“一般来说，是的！但是在下看到了那天上瑶光岛的船。”顾隐渊吃了一惊，道：“出去看看！”

和英姿一同出来，果然看到远处一片大岛，甚至能闻到海风中夹着花香，远远望去，却只看到岛上满满的桃树、杏树、梨树，粉色的桃花已经盛开，杏树有些已经有了花骨朵，梨树还全是叶子，丝毫没有要开花的意思。

英姿道：“温烈岛上十二月的花都有种植，每个月都有不同的花开，蔚为壮观，不过没人敢真的靠近。”

顾隐渊点点头，英姿指着远处的一艘大船道：“那个就是那日看到的天仙门的船。”

顾隐渊远远看去，那船比之这走船小了许多，只有一张帆，但就是这张帆，彻底点燃了瑶光岛的内乱。

顾隐渊道：“你想亲手和谭霓裳过过招？”英姿道：“原来她叫谭霓裳。顾楼主明鉴，若说比武，我也没什么兴趣，但蛇这种东西冬天会冬眠，她从西北来到东海，一路上赶着这些毒物，我想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秋紫蝶正在另一边的船上道：“我也想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顾隐渊心中雪亮，天下三毒的高手没有在瑶光岛上比试成，都引以为憾，因为他的原因，英姿和秋紫蝶没有发生冲突，但都暗自叫着劲。如今得知让二人颜面挂不住的谭霓裳在此，岂能不一较高下！

顾隐渊虽觉此事无聊，但也知劝也无用，只好道：“不要惹到了此间的主人。”英姿大喜道：“是！顾楼主！”秋紫蝶道：“大哥说的话，我自然是要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