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明事理（4）

这日二人终于穿过了那片山间窄道，眼前一片开阔。再走不多时，就看到了孙晚景旧宅，通往此宅的路上，本来是一大片的万毒黑花，但早就被孙晚景一把火化作了灰烬，如今东去春来，长出了不少的杂草，甚至比人还高。

孙晚景屋内陈设基本没有变化，和昔日乱糟糟一团相比，陈设十分整洁清爽。秋紫蝶道：“大哥小心，这地方有些蹊跷。”

顾隐渊点点头。孙晚景沉迷于医术，不会离开前特意将此处收拾的如此整洁，若是其他江湖汉子来此，只会四处翻找，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天下奇毒”或是什么“百毒不侵”的秘法。

这时，门外有人道：“哪里蹊跷了？”二人回头一看，正是王丹，秋紫蝶笑道：“‘毒仙’，你怎么来这儿了？”王丹道：“原来是秋教主，我……”说到此处，王丹脸上一红。

这时孙不疑也赶来，看到顾隐渊和秋紫蝶道：“顾楼主，秋教主！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顾隐渊道：“我听说此处有一条山后小路可以通往九曲迷踪寨，特来看看。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孙不疑面色有些迟疑，道：“顾楼主，此事我需单独与你说。”

秋紫蝶拉着王丹就往外走，道：“毒仙，你来这儿应该有些时日了，带我去四处看看。这一路走来，看到到处是瀑布，都没时间细细欣赏。”

看二人出去，孙不疑将门关上，低声道：“顾楼主，且让在下看你的身子恢复如何？”顾隐渊把手腕递给他道：“大约恢复了三成功力。”

孙不疑按在他手腕上，沉吟许久道：“顾楼主估计的不错。”顾隐渊看他欲言又止，道：“孙先生有什么话直说就是，顾隐渊还是承受的住的。”

孙不疑终于道：“顾楼主，在下这次不辞而别，返回庐山，是因为在下记得父亲曾经有研发出一种药物，可以瞬间提升人的功力数倍。在下已经找到了这种药的配方，今日刚刚配好。”

顾隐渊道：“天下竟有如此神奇之药，那江湖中人以后岂不是不用再勤加练功，只要每日服药便是。”孙不疑道：“当然不是。此药可瞬间提升人的功力，但最多维持半个月的时间，而且效果会越来越弱，十天半个月后，整个人会彻底虚脱，除了呼吸能证明人活着外，其他和死人无异，大约半个月到一个月左右才能渐渐恢复。换句话说，这种药其实就是透支人的性命。”

顾隐渊忽然想起周梦晓当时就是这种情形，除了呼吸，没有一个是活人的征兆，不过她就这么躺了十年。

孙不疑继续道：“爹当年觉得此物会让人上瘾，让人不顾一切的提高瞬间的功力来争名夺利，最后暴毙而亡，所以只用于一些危重病人，用它暂时提升人的自身体能，争取一些救治时间。”

顾隐渊道：“孙先生不愧医者仁心这四个字。”

孙不疑道：“此次八大派来势汹汹，顾楼主功力大损，去了也帮不了沈寨主什么忙，但若不去，又不是顾楼主之为人，而且沈寨主也等着顾楼主前往。所以无论如何，顾楼主一定要去九曲迷踪寨。在下感恩顾楼主不计前嫌的收留，想这样或许能帮助顾楼主。待事情结束，自有人全力守护着顾楼主，这才没有返回，而是到了此处寻找此药。不知顾楼主意下如何？”

顾隐渊道：“多谢孙先生，眼下没有别的方法，只能冒险一试了。如果药力过后还不能醒来，那也是我命中该绝。不过有一事，还请孙先生帮我保密。”

孙不疑道：“在顾楼主大获全胜之前，我是不会讲顾楼主服用此药的事情告知沈寨主和其他任何人。”顾隐渊道：“如此就有劳孙先生了。”孙不疑道：“顾楼主暂且休息，在下这就去配药。”

顾隐渊先出门去寻了逍遥仙人的坟墓，从附近找了一些不知名的白的、黄的花给他献上，又仔细的把坟周围的草处理干净。最后在逍遥仙人坟前拜了四拜，这才返回屋内。

不多时，孙不疑端着一碗乌黑的药送到了顾隐渊面前，道：“顾楼主，此乃激愤汤，需趁热服下，药效大概半个时辰后开始发作，到时候会浑身燥热难当，大概一个时辰之后，便会恢复如常，但此时却能明显察觉功力变得更加深厚了。”

顾隐渊接过，却觉这汤药看着乌黑，靠近时却清香扑鼻，道：“此药到是奇怪。”仰脖一饮而下，香气盈口，与寻常之汤药十分不同。

孙不疑看他饮下，面露微笑倒：“顾楼主暂且安歇，在下就在门外守候。”

山中瞬间晦明，过了午后不多时就全黑了。

昏暗中，一个高瘦的身影如离弦之箭快速的进入山谷，直扑孙晚景小屋而来。只听得“吱呀”一声，门已经被推开。高瘦人影轻笑一声，走入屋内，一股寒气铺面而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骂道：“这种鸟地方也有人喜欢，忽冷忽热的。”

一面说着，一面缓缓靠近床边道：“顾隐渊啊顾隐渊，让你这么轻易的死了，确实有些可惜了。不过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是你的，现在还给我也是情理之中。”想到此处，不禁有些得意，嘴角不禁上扬。

顾隐渊躺在床上，浑然不觉。

这那人猛地一掌拍向顾隐渊额头，势必一掌将其击毙。却在此时，一柄红伞倏地闪到那人身前，红伞在那人掌力逼迫之下，瞬间炸的粉碎。

那人喝道：“公孙天王，你这是何意？”公孙幻正在门前，猛地拜倒在地，道：“楼楼主！求你放过顾楼主吧。”

那人道：“我是倚楼听风雨唯一的楼主楼裂空，他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相提并论！”

来人竟然是已经死去多时的楼裂空！

公孙幻磕头如捣蒜，道：“是！楼楼主！顾……顾大侠是因为我们……这才僭越了楼主之位，您若要怪，就怪我们吧。”

楼裂空阴冷一笑，道：“你想多了，他是被本楼主推着坐上楼主之位的，不然的话本楼主怎么能如此从容淡定的坐收渔翁之利。”说着，一掌又对着顾隐渊额头拍下。

公孙幻快步上前，抱着楼裂空的手臂道：“楼楼主！现在顾大侠功力大损，又身中剧毒，也活不了多久了，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楼裂空冷笑道：“公孙幻，本楼主若不立刻收力，你现在已经重伤了。看在昔日情面，本楼主既往不咎，快滚开！不然的话就不要怪我出手无情了！”

公孙幻满脸泪痕，道：“既然如此，楼楼主就杀了我吧。我……我现在真的后悔了……”楼裂空道：“后悔什么？”公孙幻道：“倚楼听风雨就此消散，大家各自闯荡江湖，也很不错。”楼裂空道：“这本楼主确实要谢谢你！本楼主只是想着报仇，并未想着倚楼听风雨十年了还能合而为一。”

公孙幻道：“如果我坚定的支持顾楼主，也不过被你杀了，如今却首鼠两端，最后还是被你杀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楼裂空面色瞬间变得狰狞，道：“吃里扒外的东西！”说着一掌拍向其头顶。

公孙幻闭目等死，只要一瞬间，她就不用再纠结了。

却在此时，忽听得周围“嘶”、“嘶”作响，一股腥臭之味从外传来，跟随而来的还有一阵“咯咯”的笑声。

楼裂空吃了一惊，立刻收手喝道：“什么人？”那人不答，只是不停地笑着，笑声在山谷的回荡之下，重重叠叠，绵延不绝，深夜中十分渗人。

楼裂空冷笑道：“秋紫蝶！你不必装神弄鬼，就凭你这些小畜生能奈何的了我？”

秋紫蝶道：“楼裂空，你藏得好深。若不是大哥机智，我几乎要被你骗了。”楼裂空道：“顾隐渊这个小畜生，再机智又如何，还不是倒在床上任我摆布。”

这时，忽听得一阵疾风从床上传来，楼裂空吃了一惊，一把抓住公孙幻的左肩，丢到风来的方向，足下一点，已经到了门前。

顾隐渊的声音从床上传来，道：“身为倚楼听风雨的晚辈，在下一开始确实没想到会是一个去世许久的本门前辈做下这许多事情。”

公孙幻顾不得肩上剧痛，道：“顾楼主！你……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楼裂空吃了一惊，道：“你……你没有中毒？”顾隐渊道：“那怎么可能？我确实中了毒，而且中的是万毒黑花的毒。”楼裂空道：“不可能！我夺了万毒黑花后在万马山庄试过，那些人啊、马啊的，最后都像浑身烧着了一样，身上的毛全部褪光，连尸体乍一看都像是熟肉！你怎么可能没事？”

顾隐渊道：“你进来的时候没有感觉到一股寒气吗？”楼裂空一听，冷不丁打了一个冷战——这股寒气现在都还在。

顾隐渊道：“毒医先生知这万毒黑花乃是万毒之王，一直没有研制出解药，所以将所有的花都焚毁了，只剩下两朵被过明偷走了，流落江湖，最后在西域落在你的手上。”楼裂空道：“没错！是我从樊星那个小子手里抢来的。”

顾隐渊道：“孙先生虽然没有研制出解药，但这万毒黑花本身是有解药的。”楼裂空道：“什么解药？”

这时，王丹从侧门走近，道：“冰蟾！万毒黑花极阳，十分炽热，服之五内俱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从内部烤熟。冰蟾至阴，冰蟾所过之处，万物皆被冻成冰。极阴克极阳，这就是解药。”楼裂空道：“是你们搞的鬼！”

顾隐渊道：“没错！你本来想让公孙天王给我下毒，但她终究心软，临阵十分挣扎。所以我让孙先生和王丹故意接近公孙天王。王丹本是增长天王王增之女，对旧楼主新楼主都没有什么感情，所以三言两语就被你说服了。孙先生爱王丹爱的要死，自然是唯她的命令是从。如此一来，这下毒的事情就从公孙天王转给了孙先生，算是君子远庖厨吧。孙先生再故意说有激愤丸，我一定会来此处寻找，也就把你引到了这儿。因为公孙天王虽然不愿意给我下毒，但也不愿意对你隐瞒事情。”

楼裂空道：“所以这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内？”顾隐渊道：“这倒未必，是我在彭泽看到公孙天王假扮的粗犷大汉后才定下的这个引蛇出洞之计。”

楼裂空忽然哈哈笑道：“但纵是如此，那有如何？你们有这些畜生，本楼主说不定还投鼠忌器，但你们看看这些畜生！”

众人纷纷向地上看去，却见本来昂首上前的毒蛇、蜘蛛、蜈蚣就这短短的时间已经全部冻成了冰棍！

顾隐渊脸色微微一变，楼裂空道：“顾隐渊，本楼主受的伤虽然重，但都是外伤，这一个多月以来，已经痊愈，你可是为了救人累脱了力，就算没有中毒，你现在的功力还剩下几成？三成？两成？再加上你们三个人，如何是我的对手？”

顾隐渊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直接上船，将我们一干人赶尽杀绝呢？”楼裂空道：“因为我之前不知道你累脱了力。后来孙不疑告诉了我，但我也不信，不然的话我设下这么复杂的计策做什么？”

顾隐渊道：“看来受过骗的人，果然谨慎得多。”楼裂空道：“是啊！不过不得不说我还是被你骗了！”说着转向孙不疑和王丹，脸色变得狰狞，道：“叛徒！别忘了你爹可是我的手下！”

王丹冷冷地道：“顾楼主继任倚楼听风雨楼主符合倚楼听风雨的规矩和流程，从他做了楼主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是楼主了。唐太宗继任皇位，唐高祖就只能做太上皇了。”

楼裂空道：“代宗永远是代宗，英宗才是正统！不多废话了，你们去死吧。”说着弯腰单足在地上横扫，地上已经成冰的毒虫被扫起一片，双掌挥动，向顾隐渊袭来。

明英宗朱祁镇误信王振之言，土木堡打败，做了瓦剌人的俘虏。明代宗朱祁钰临危受命继任了皇位，在少保于谦的带领下进行了bJ保卫战，保住了大明江山。后来英宗被瓦剌人放回，经过夺门之变，又继任了皇位。楼裂空以此表示他才是真正的倚楼听风雨的楼主，虽然倚楼听风雨也差点被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