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晓是非（1）

送走了沈叔先，顾隐渊道：“我知道倒霉夫人为什么再也没有出现了。”沈幽絮道：“她早就死了。死在天正山庄外面的那个人就是她。”

顾隐渊点点头，倒霉夫人对杨洛友的爱是纯粹的母爱，虽然他们没有母子之实。她愿意为杨洛友做一切，包括杀死仇离——这个真正的杨洛友的杀母仇人。最后被疯狂的陆稻儿剁成了肉泥。

顾隐渊道：“你要不要喝水？还是先休息一会儿。”沈幽絮道：“你先亲我一下。刚刚的药太苦了，我想要你甜甜的吻。”

顾隐渊抱起沈幽絮，沈幽絮道：“你坐在椅子上抱我。”顾隐渊转过身子，坐在长椅边上，深深地吻在她的唇上。沈幽絮就紧紧靠在他怀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如今寨中内乱虽平，但前景仍不容乐观，七大派的顶尖高手少说有十几个，更不必说其他的一流高手。

随着沈仲驱背叛，沈荆音重伤，九曲迷踪寨真正能算得上顶尖高手的眼下只有沈幽絮、沈叔先和刚刚被李露月特训出来的樊星。其他算的上高手也只有剩下的十五寨的寨主。但沈伊君母子到底如何抉择？沈扬帆性命如何？若他死了竹月又当如何抉择？都是五五之数。

九曲迷踪寨目前能依仗的，也只有这变幻莫测的水旱寨了。

顾隐渊也是连日奔波，想了一会儿也觉得困倦睡着了。

不多时，听到李露月在外面喊道：“顾楼主，出门见客了。”沈幽絮登时醒了过来，顾隐渊将她放下，将多余的衣服做了简单的枕头，道：“露月素有谋略，这时叫我，必有原因。你好好休息。”

沈幽絮点点头，笑道：“是！我听你的。”

顾隐渊走出来，关好门，李露月道：“我二叔和你说了什么？”顾隐渊没想到她这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只好道：“李前辈希望你可以去看看他。”

李露月道：“多谢啦！这边结束，我就去登岛拜访他老人家。”然后道：“不过现在需要你帮忙。”顾隐渊道：“你说。”

李露月道：“救人。”顾隐渊道：“沈扬帆？”李露月道：“没错！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在和忠义帮的古叶、项四娘夫妇大战，深受重伤。现在需要你把他救活，收服竹月的心。”顾隐道：“他在哪儿？”李露月道：“跟我来。”

顾隐渊跟着竹月来到大厅，沈扬帆一身白衣，已经沾满了鲜血，躺在地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显是受了很重的伤。竹月一身蓝色衣裳也已经染得血红，在旁边抱着沈扬帆默默抹眼泪。

顾隐渊搭在他左手手腕上，察觉只是被古叶打得闭过了气，及时施救倒也不难，远不比琴书棋的伤势。念及此处，右手轻抚在沈扬帆丹田之上，一股雄浑的真气灌入，顺着周身经络快速流转，一口气冲破了肺经上的滞涨。

沈扬帆一口鲜血喷出，醒了过来，大叫道：“爹！大局为重，大局为重！”竹月大喜，上前紧紧抱着沈扬帆道：“杨帆，你没事了。”

沈扬帆看着爱妻，道：“月儿，你怎么在这儿！快！你快去告诉爹！大局为重！”

李露月道：“恭喜五寨主，你没事了，现在可以继续全力对敌了。”沈扬帆看着李露月道：“李姑娘。”又四下打量，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中庭议事堂。

沈扬帆起身道：“总寨主呢？我要向总寨主请罪。”

李露月道：“总寨主暂时休息，现在所有的事情已经交给了他的爱人顾隐渊顾楼主。”

沈扬帆这时才发现顾隐渊，翻身拜倒道：“多谢顾楼主救命之恩，现在情势危急，不及重谢，请顾楼主原谅。”竹月也跟着拜倒道：“多谢顾楼主耗费功力救治杨帆，在下感激不尽。顾楼主但有驱驰，在下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顾隐渊将沈扬帆扶起，道：“五寨主顾全大局，让人佩服。”沈扬帆道：“只望顾楼主不计前嫌，同心对敌。”又转向李露月道：“露月，外面现在怎么样了？平寨主呢？”

李露月道：“敌人连破六寨子，目前在第五寨和第六寨分别休息。若是按照正常的节奏，明天会分别进攻第七寨和第九寨。两寨相距甚远，无法照应。所以我觉的，明天水上会佯攻第七寨，实则绕个大圈子，进攻第十一寨。毕竟鄱阳湖水面宽阔，要绕过去并不难。”

沈扬帆道：“若是如此，他们今晚便会出发，不然的话一定会被本寨之人察觉。”

顾隐渊道：“他们熟悉这边的水文？”沈扬帆道：“只要忠义帮在，就对这边的水文一清二楚。”

顾隐渊道：“附近有没有什么小水寨，平日里服从本寨，但这时有可能背叛的。”沈扬帆想了想道：“只有鄱阳湖东岸的几个水寨，时而从本寨，时而从忠义帮。”顾隐渊道：“这也是小寨的生存之道，也不能怪他们。”沈扬帆道：“是！但如果他们真的造反，却是毫不留情。”

顾隐渊知此话不假，换句话说，如今邓承峰已死，他们完全不把忠义帮放在眼中。

顾隐渊道：“露月，你有何良策？”李露月道：“孙膑两战杀庞涓，弱魏国，用的完全是一模一样的计谋。”

顾隐渊道：“再次诱敌深入？”李露月不答，道：“不知道顾楼主现在能否做得了九曲迷踪寨的主？”顾隐渊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看向沈扬帆和竹月。

沈扬帆忙道：“如今大敌当前，当以退敌为第一要务。顾楼主和总寨主本为一体，在下绝对遵循顾楼主之令。”

李露月道：“孙膑第二次引诱庞涓，用了减灶计，让庞涓再次轻敌。在倚楼峰诱敌深入，一是敌人轻敌冒进，而是有杨真一路鼓动，这次他们必然十分谨慎，除非我们能给他们一个必轻敌深入的理由。”

竹月似是明白了，道：“如果敌人知道此间出了内乱，必会不顾一切冲来。”说着看向沈扬帆，意思是：只有我们能去，因为刚刚只有你不在中寨。

沈扬帆神色变得凝重，过了许久才道：“恳请顾楼主和总寨主，此次若能退敌，请饶恕父亲的罪过，在下一定劝父亲离开寨子，终身不回鄱阳湖。”

顾隐渊道：“沈仲驱被擒，沈荆音重伤，沈梁垄身死。”

沈扬帆吃了一惊，看向竹月，竹月默默点点头。

顾隐渊道：“我可以放沈仲驱和沈荆音离开，如果此战获胜，他们还是原来的位子。如果此战败了，也算是遂了他的心愿，只是这寨主不知道正派之人同不同意。”

沈扬帆瞬间明白了，顾隐渊将父亲和弟弟交给自己，要不被正派之人擒住，不得不告诉敌人此间发生了内乱，也就是按照李露月计划诱敌深入了。要不侥幸逃脱，到时候九曲迷踪寨就再也没有他们父子的落脚之处了。这算是顾隐渊能给的最大恩惠了。

李露月道：“时间已经来不及了，竹寨主，请您安排船只吧，我让星哥把人带过去。”沈扬帆道：“不必了，我亲自去接。”顾隐渊道：“沈仲驱被我封住了穴道，明天穴道自解。”沈扬帆抱拳道：“多谢顾楼主！请转告总寨主，祝九曲迷踪寨化险为夷，蒸蒸日上。”

送二人离开，李露月道：“我还是要把计划和你说一下，毕竟我在这里的时间比你多了几个月，各种地形水文最为熟悉。拜托你转告幽絮姐姐。”

顾隐渊道：“一起来吧。”李露月道：“也好。”

二人进入偏厅，将刚刚的事情和沈幽絮说了。

沈幽絮听完道：“多谢露月了。”李露月道：“你怎么不感谢隐渊？”沈幽絮道：“沈扬帆说的，我们已是一体，没有必要自己感谢自己。”李露月道：“我真是败给你们了。不过这种全寨调动之事，还是要召集众寨寨主，一口气下令。不然的话必有不解者。”

李露月点点头道：“这倒也是，江湖和军中不一样，不一定真的会令行禁止，哪怕不理解指令的真实意图。”

沈幽絮道：“樊星送走了沈仲驱一家，就劳烦露月和他立刻召集众寨主回来。”李露月道：“按时间，他们也差不多要回来了。幽絮姐姐，你还是要好好休息，我可是从来没见过堂堂顾楼主如此焦虑。”沈幽絮道：“死丫头，快去忙吧。”李露月蹦跳着离开了。

说的虽是一会儿，但九曲迷踪寨控制范围十分广大，直到丑时三刻，众寨主才全回来。沈幽絮疲累不堪早就睡了，却也不得不醒来。

顾隐渊和沈幽絮离开偏厅，看中间多了一张太师椅，自然是个顾隐渊坐的。

二人坐定，看到沈仲驱、沈青吟、沈扬帆、竹月、沈荆音、沈梁垄的位子都空着，但沈冀符、沈雍筏已经赶回，其他的沈叔先、沈伊君、凌翼、沈徐京及如影随形兄弟、平十八、简育、樊星、黑落俱在。

沈冀符和沈雍筏都是丹凤眼，但沈冀符眼尾上扬，看着精神抖擞，沈雍筏眼尾下沉，似是老谋深算。

沈幽絮道：“众位兄弟辛苦了。先告诉诸位一件事情，露月和平寨主拼死救下沈扬帆，顾楼主耗费功力将他救活了。”

众人面露喜色，纷纷道：“李姑娘神勇。”“平寨主威武。”“顾楼主大义”之类的赞美之声不绝。

黑落道：“总寨主，那五寨主呢？怎么没看到他？还有十一寨主也不在。”众人这才发现他们并不在，赞美之声变成了议论纷纷。

沈幽絮道：“本寨主念及他们的功劳，已经安排了一艘小船，让他们离开寨子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惊，简育道：“总寨主胸怀宽广，属下佩服。但此时正值危急存亡之际，若沈仲驱投奔了正派，他熟悉本寨的所有布局，与我等极为不利。”

于如影道：“所以寨主才将我们叫回来重新布阵。”于随行道：“正是。”

沈幽絮道：“沈仲驱已经被顾楼主封了穴道，十二个时辰内不能解开。五寨主乃是个光明磊落之人，又受了本寨如此大的恩惠，必不会与本寨为敌。”

简育道：“是！总寨主说的是，但是……但是……”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长叹一口气。

这时没有了沈仲驱一支，众人都敢畅所欲言了，现在才是讨论九曲迷踪寨前途的时候。

顾隐渊道：“诸位担心的是。不过放走沈仲驱，一来是因为往日的情谊，于公，沈仲驱于本寨有功，于私，沈仲驱与寨主有情，不可将之赶尽杀绝，寒了寨中兄弟之情。他无情总寨主不能无义。若他真的投奔正派，到时候再将之诛杀，天下再无人可置喙。不过除此之外，那就是若他投奔正派，正派听信其言，必会长驱直入，正好给本寨将之一举歼灭的机会。”

黑落道：“原来如此！顾楼主高见。敌军势大，若是步步为营，我等唯一的优势便是水上，只要其长驱直入，落入我等设下的彀中，必可全歼之。”

黑落本名黑罗，为了和战国名将白起相对这才改名黑落，他名字与白起相对，这谋划也努力向白起看齐。

沈幽絮道：“下面由哈萨克明月布置接下来的任务。”

李露月起身道：“诸位兄弟，沈仲驱离开，此消彼长，接下来每一步都极其重要，稍有不慎，满盘皆输。”众人齐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