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难得糊涂（3）

顾隐渊冷笑道：“好一个降魔卫道，所以正派习武就是降魔卫道，其他人习武就是以武犯禁？其他人就不配学习高明的武功？沈季迎只是去四川采买蜀锦，却被神山和姜宏以二敌一，以众凌寡，不知那时诸位的道德去了哪里？以多打少被反杀，技不如人还忝着脸来报仇，诸位的脸面去了哪里？你两派之仇害的其他门派下水，你们的尊严又去了哪里？”

神心道：“九曲迷踪勾结鞑子，祸国殃民，其罪当诛。”顾隐渊道：“张献忠为祸四川，诸位为何不去斩首？而是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神心气的脸色发白，喝道：“无耻小儿，巧言令色。今日贫道必将你毙于剑下。”

顾隐渊微微一笑道：“诸位请看，我像个修道之人，还是这位神心道长像个修道之人？依在下之见，神心道长要感谢沈季迎，若不是他帮你杀了神山，说不定神山道长现在才是峨眉派的掌门人。”

神心修道多年，虽然性子有些偏激，却不是是非不明之人，本来今日他率众攻入中寨，算是第一功，虽然折损了神通，也算是值得。结果进入中寨之后，连连败退，又在阵中莫名其妙的折了神虚，心中之火本来就盛。如今杀死神通的罪魁祸首就在他面前，还说了一大段的歪理邪说，如何能不怒？听他出言嘲讽，反而冷静下来，道：“莫掌门，这第二阵就有在下接下了。”

莫仁青摇摇头道：“神心掌门要用兵器？”神心道：“这是自然。他也可以用兵器。”莫仁青道：“据我所知，顾楼主若是动兵器，就是为了杀人。”神心道：“那是最好，在下也不必手下留情。”

莫仁青不答，转向顾隐渊道：“顾楼主，敢问你觉得在下的武功当如何？要如何破之？”

顾隐渊道：“祁山剑法严正端方，防守绵密，进攻有序。不过如此以来，优缺点都很明显，优点是别人也攻不破，缺点是自己也攻不上。最要命的是，这种功夫真气耗损极大，若陷入僵持，相当于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了对手。”

莫仁青道：“难怪本门一直发展不起来，原来是这武功本身就有问题。优势不能迅速击败对方，均势只能等着被动挨打。”

顾隐渊想了想，点点头道：“何况祁山派的内功，也不算江湖顶尖。”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江湖上各派武功如何，像少林、武当、峨眉这样的大派，内部也会不停地讨论，一来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二来也是可以从其中汲取一些优势，对本门武功进行改进和优化。但绝少敢正面对别的门派如此的评头论足。

莫仁青道：“顾楼主言辞到是很犀利。”然后转向神心道：“在下莫仁青想和博山道长比试一番，看看这流传千年的峨眉剑法和我这传承百年的祁山剑法孰强孰弱？”

众人一听，都是吃了一惊，博山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道：“莫掌门，你这是何意？我们本是一同来剿灭九曲迷踪寨的不是吗？”

莫仁青道：“话虽如此，但这些年来我顶着个‘西域剑神’的名头，抢了你昆仑派好大的风头，想来博山掌门也早就想除我而后快了。今日正好当着所有人的面，好好比试一番。”

西域本来是昆仑和天山的天下，随着莫仁青的崛起，一时间风头竟然盖过了博山和楚天熊，更不必说后面的天山四雪。

神心忙道：“莫掌门，现在大敌当前，当一致对外。”莫仁青道：“你要和顾楼主比，那就比试你们的，我只是蓄谋已久和博山掌门比试比试。”

众人面面相觑，又都看向虚明，虚明也不知该如何处置，但看众人都看来，只好道：“莫掌门，此等万分危急时刻，岂可内讧？”

莫仁青淡淡一笑道：“算不上内讧，此战在下确实是想帮九曲迷踪寨一把。”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一惊，顾隐渊回头看沈幽絮，意思是：“九曲迷踪寨对祁山派有恩？”沈幽絮也一脸疑惑地摇摇头。

顾隐渊继续道：“顾楼主，此事沈寨主并不知晓。包括武当、峨眉的诸位掌门也不知晓。甚至博山掌门也是懵懵懂懂。”

博山道：“何止是懵懵懂懂，简直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莫仁青道：“楚天熊是我杀的，九曲迷踪寨帮我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我也应该报答。”

江湖传闻，楚天熊在河西走廊死在沈伯前手下。这么多年来，天山派和九曲迷踪寨也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但长安一战，“天山四雪”化了三雪，只剩下飞雪一人。飞雪心宽体胖，无心报仇，也无意执掌天山派，加之他武功造诣一般，只是年长一些，功力深厚一些。天山派自此分裂，至今已有三人都自称天山掌门，此次围攻九曲迷踪寨也没来。

众人一听，都是一惊，尤其是博山，眼珠一转道：“这么说来，在下倒是要感谢莫掌门，这么多年来没有将在下杀死。”

莫仁青道：“这倒不是，在下云游天下，倒是一直躲避着博山掌门。”博山冷笑道：“在下何德何能，将‘西域剑神’逼的如此落魄？”

莫仁青四下扫过，道：“如今祁山派就在下一人来赶赴着盛会，确实不够落魄。”他一直似笑非笑的，说话缓慢低沉，却如同一柄利剑一般。虚明、神心等人明明觉得此事蹊跷，漏洞百出，却不自主地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博山察言观色，道：“既然说到此处，那倒要像莫掌门请教，在下做了什么让莫掌门难以容忍之事，竟要莫掌门杀死楚掌门，还要嫁祸给九曲迷踪寨。”他绝口不提云游天下之事，一面是说杀死楚天熊乃是不义之举，一面又强调嫁祸给九曲迷踪寨，让他们不能和莫仁青一起。

莫仁青摇头道：“你要的太多了，你过去要的多，现在要的也多。过犹不及。”博山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莫掌门如此含糊其辞，是为何故？”

莫仁青道：“之前我一直不知道仁梓，和仁赤哪个是你昆仑派之人，直到后来仁梓死在顾楼主的手上，我搜寻他的随身之物时，才发现他和你勾结多年，早就想把我取而代之了。”博山道：“现在他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自是任由莫掌门说了。”

莫仁青道：“嗯！其实仁梓如果想做祁山派掌门，我也会给他的。不过他知道威望不足，这才联系的博山掌门。博山掌门为了昆仑派可以抛头颅、洒热血，又何惜自己的名誉。”

神心忽然道：“难不成当年的西域一战，是博山掌门故意输的？”据说当年前博山和莫仁青在西域一战，博山不敌，莫仁青这才有了“西域剑神”的外号。

莫仁青道：“非也！”博山也道：“在下技不如人，输给了莫掌门，这一战在下输得心服口服。所以这些年在下一直勤练武功，少入中原。”

莫仁青淡淡一笑道：“非也。”虚明心生好奇道：“既不是故意输了，也不是真的输了，真相到底如何？”

莫仁青道：“因为根本没有这一战。”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江湖上人尽皆知的一战，竟然只是个谣言？

博山道：“莫掌门说笑了。那一战在下输得心服口服。”莫仁青道：“你确实说笑了。昆仑派作为江湖上一等一的大派，竟然会做出这样自损名誉之事，在下确实很佩服。不过比起楚天熊死的不明不白，这还是好多了。”

博山不答。

莫仁青道：“博山掌门高瞻远瞩，为了本门的发展，挑拨离间，从中作梗，让祁山派和天山派结下仇怨。好在那时沈伯前正好去了西域，在下只好将这桩案子嫁祸给他。不过他倒是很享受这样的嫁祸，也从来不辩解。”

博山道：“莫掌门，你的故事很精彩，但你说的人都死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今日当同心合力，剿灭九曲迷踪寨。我们之间的个人恩怨，可以之后到了西域再慢慢的算也不迟。”

莫仁青似是没有听到，道：“不过你的计谋还是成功了。这些年在下不回门中，一来实在太笨，不知道谁是其中的卧底。二来这祁山武学确实高明，但过于死板，我曾试图和仁梓、仁赤沟通，一直无果，也算是逃避。所以这么多年了，昆仑派蒸蒸日上，祁山派还是那些个弟子，除了长了几岁，没有任何变化。”说到此处，长叹一口气道：“看来我还是不适合做掌门。”

博山脸色微微一变，这句话虽是自曝其短，但真正的意思是“回西域后我打不过你，我必须在这里打死你”。

博山道：“虚明道长、神心道长、各位大师，今日莫掌门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便要和在下拼命，一不顾正派团结之气、二不顾深陷敌阵之危、三不顾同心合力之谊。在下倒要请诸位评评，这是何道理？”

莫仁青道：“各位掌门要和九曲迷踪寨打，在下绝不阻拦，如果在下侥幸杀死了这个奸徒，必协助诸位掌门。不然的话，就请诸位联手将我杀死在此处吧。”

众人面面相觑，若众人合力，要杀死莫仁青自是不在话下，但他全力防守的情况下，未必能速战速决，到时候敌人也上来围攻，生死难料。若不管二人之事，任由其自行决斗，尚未脱离险境就开始内讧，传出去岂不是成了天下的笑柄，丢了整个正派的脸面？

莫仁青不等他们想清楚，后退一步，缓缓拔出长剑道：“博山掌门。当年一战是谣传，这一战乃是真正的究极一战，或生或死全在这一剑之下。”

博山看众人面上都是狐疑，心中暗骂：“一群蠢材！”但剑已在莫仁青手中，不由得自己不应战，也缓缓拔出长剑道：“既然莫掌门执意如此，在下也不得不应战了。”

莫仁青不答，右足探出，身子跟着上前，左足向左跨出，身形跟着一晃，忽左忽右之间，已经到了博山面前，长剑探出，直取博山左胸，剑行至中，长剑右转，又点向右胸。这一招“左冲右突”乃是祁山派的绝招之一，忽左忽右，让敌人看不清真正的剑招去了哪里。

博山揉身而上，不管敌人剑招如何，直取中宫，剑招一出，剑啸陡起，这一剑似有惊雷之意，正是昆仑派的“凤鸣岐山”。这一招使出，除了应对莫仁青这一招，也有挑衅之意：你祁山之凤实在昆仑。

莫仁青长剑不停，从右转左，只听得“叮”的一声，剑尖点在剑柄突出的部分。这一招十分怪异，一般而言，或当其剑锋，或刺敌之手腕，很少用如此精妙的招式只是简单的挡住剑柄。

博山也是微微一愣，剑啸声骤停，感觉一股大力从从剑上传到，忙运气抵抗，长剑翻转，想要挣脱，不想莫仁青长剑似是卡在剑柄之上，几次转动，剑尖都死死的贴在剑柄之上。

博山冷笑道：“雕虫小技。”潜运内力，一股内息顺着手臂、长剑激射而出，周身喷出一阵白气。莫仁青长剑回转，退了三步，道：“好内力！”身形一转，长剑转着圈子刺向博山身前六处大穴，正是一招“六出祁山”，不过和那日李岩使的不同，招式更加大开大合，范围广阔。

顾隐渊眉头微微一皱，沈幽絮问道：“怎么了？”顾隐渊道：“这招我见李公子用过，更加的简单直接，比现在莫掌门用的招式似乎……似乎……”沈幽絮道：“更有效，更直接，威力更大。”顾隐渊点点头道：“李公子出身祁山派，武功都是莫掌门教的，难不成他对此招又有了新的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