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且慢迷糊（3）

这时一个声音从琴昭身后传来，道：“自然是私交。”

顾隐渊一听，微微一愣，这声音竟然是自己白捡来的大哥杨洛友的。

话音刚落，一骑从背后缓缓上前，转向琴昭道：“昭儿，李岩他们已经出发，对方人不多，但高手不少，李岩、杨钩、杨叉，还有李岩的妻子红娘子，都不容小觑。另外那个叫卡洛斯的西洋人，武功虽然平平，但枪法很好，如果不能快速近身，会很棘手。其他的，就是二十个人的洋人枪队，如果他们交叉掩护射击，也很难攻破。”

琴昭叹口气道：“嗯，本朝之前也有这样的火器，甚至威力比之更强大。不过现在天下大乱，朝廷控制的地方越来越小，铁器、工匠都是奇缺。现在反而做不出来了。”

杨洛友道：“嗯！依我对杨钩的了解，他是个无利不起早之人，奸诈狡猾。我看此次他只是骗这些洋人护送这批火枪北上。并未联系好下家，至少我没看到李岩哪里带了银子。”

琴昭道：“这些洋人也是自负，天下大乱，也不怕被山贼劫掠。”杨洛友道：“这个洋人枪队虽然只有二十人，若真的展开，寻常的土匪、山贼一来没有强弓硬弩，二来多没见过火枪，不知其威力，猝然之下，根本奈何不了他们。他们敢有恃无恐，也正因如此。”

二人一唱一和，反而把顾隐渊冷落了，衡丹元和计真人面露不悦之色。计真人道：“楼主，我等奉旨入京，当快速开拔。”

顾隐渊知杨洛友素来如此，道：“也是！”然后对琴昭和杨洛友道：“大哥，小弟奉旨入京，先行告辞。”

杨洛友道：“子扬，此次行动还少不了你。昭儿虽然带了十几个锦衣卫，但人手还是不足，无法抢下这批火枪。”

顾隐渊道：“洋人的火枪我也见过，正如大哥所言，如果不能趁其掏枪时近身。再高的武功也没有用。多我一个少我一个也没什么区别。”

杨洛友道：“子扬率领九曲迷踪寨少量人马大破八大派，八大派精锐死伤殆尽。如今面对这些西洋人，想来也有妙计。”

顾隐渊听这话不像是杨洛友所说，道：“若是论手段，长平公主在江湖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小弟更是远远不如。”这些枪归李岩也好，归朝廷也好，他并不关心，也不在意。而且面对琴昭，总觉得周身不适，只要快点逃离。

琴昭道：“承蒙顾楼主夸奖，至少本宫想面对你就无可奈何。”顾隐渊不想在和他们纠缠，抱拳道：“公主，大哥！告辞！”

杨洛友道：“子扬，且慢！你若不愿帮忙，我也不强迫你。不过你还是留在此处看戏为好。”顾隐渊道：“这是为何？”杨洛友道：“因为有好戏要看。”顾隐渊笑道：“大哥，我不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

琴昭道：“既然如此，本宫也没有办法了。你若不来，我现在就下令杀了汪一江他们一家三口。”

顾隐渊只觉的内心真真恶心，道：“既然如此，臣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如果李自成走的快了，到时候救驾不迟，就请公主节哀了。”琴昭道：“你放心，李自成对李岩信任的很，李岩没回去是不可能进攻京城的。”

杨洛友道：“不必斗嘴了，李岩下榻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我门要快点去。”说着也不管琴昭是否答应，当先奔去，琴昭也飞奔而去。顾隐渊看二人走远了，道：“计真人，衡丹元，你们先去京城，按兵不动。我和公主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就回去。”

二人因为长安之事，对琴昭极为不满，恨不得早些离开，齐声道：“是！楼主！楼主保重。”

顾隐渊跟着杨洛友等二人转而向西，越走越荒僻，走了七八里路，看到一所孤零零的房子，周围有几个黑影，显然是围着这个小房子。

琴昭让其他人先离开，三人悄无声息的摸到旁边的一株杨树之上，夏天枝叶茂密，虽然距离很近，敌人也没发现。

杨洛友对琴昭努努嘴，琴昭会意，二人同时飞身而下，那几个黑影猝不及防，被一一点倒。正要上前去，却见一个黑影从一侧摸出，以为是漏网之鱼，双双飞身而起，那人正要伸手阻挡，已经被杨洛友一招封住了穴道。

杨洛友定睛一看，来人竟然是杨叉，吃了一惊，道：“怎么是你！”杨叉看到杨洛友，也吃了一惊，道：“少庄主！”杨洛友道：“不是少庄主，是庄主！”

杨叉知杨洛友高傲，若是此时服软，反而被小看，不喜欢，道：“在我心中，只有师父是天正山庄唯一的庄主，其他人都不算，哪怕你是庄主的儿子。”

杨洛友果然只是撇撇嘴，道：“你为什么会在这儿？”杨叉道：“李岩和杨钩在此商议火枪交割事宜，我岂能不来？”杨洛友道：“此处连个洋人都没有，怎么商议？”

杨叉道：“这很正常。杨钩深谙经商之道，如果让他们直接沟通，只能赚个翻译的费用，这样就可以多赚些钱。”

琴昭道：“那些洋人呢？”杨叉道：“一大早就拉着车队北上，现在估计到了淮河了。”

杨洛友道：“算你识相。”一面说着一面将他放开，道：“不过你扑空了，李岩和杨钩都不在这儿。”

杨叉吃了一惊，道：“不可能，我看着他们到这个方向，而且按照杨钩的习惯，每次谈判都会选这种方圆三里之内没有别人的地方。”

杨洛友道：“如果李岩把杨钩杀了呢？”杨叉道：“他是个谦谦君子，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杨洛友道：“你倒是看的清楚。”说着一掌拍在他背后。杨叉猝不及防，被结结实实地打在背上，死了。

杨洛友冷冷地道：“背叛天正山庄的人，还想活着从我手下逃脱？”

琴昭不理会杨叉死活，快步走到小屋之内，里面果然是空空如也。

顾隐渊看她神情，已经了解了实际情况，从树上跳下，缓缓走近，从门外向里面看去。里面陈设十分简单，一个土炕和一张破烂不堪的桌子，看着不像是最近有人来过的样子。

走出来撤下四人的面罩，都是陌生人，一个都不认识。杨洛友道：“都是杨钩的属下。”顾隐渊点点头，这些恩皮肤黝黑，明显是被晒黑的，想来常在户外，结合杨钩的生意，应该是海盗之类的。

杨洛友道：“昭儿，我们还是要坚定跟着那批洋枪，无论怎么样，李岩不可能放弃洋枪的。只要洋枪在，李岩就在。”琴昭点点头道：“没错，我们还是太过贪婪，什么都想要。”

三人召唤了马过来，寻到了随行而来的锦衣卫。杨洛友命令一个小队去找洋枪车队，并盯紧了。

车队东西多，走的必然很慢，追上的难度倒不大。

三人向着官道走，杨洛友道：“昭儿，你觉得这金蝉脱壳之计是李岩的主意，还是杨钩的主意？”琴昭道：“应该是杨钩。李岩我见过，虽然让人讨厌，确实是个至诚君子。”

杨洛友道：“我和你的想法不一样，兵不厌诈。若说待人，你说李岩是君子没错。若是为了这笔火枪，他一定会智计百出。杨钩虽然让人讨厌，本质上就是个商人，选这种地方也是本能的谨慎而已。而且对他来说，我们都是买家，没有必要回避我们。”

琴昭道：“万一他害怕我们打起来，一方死了，一方残了，没人出钱。毕竟他不是一个足够强大的卖方，靠的多是投机取巧。”

杨洛友想了一会儿道：“这样说也有道理。”又转向顾隐渊道：“子扬，你觉得呢？”

顾隐渊道：“哦。我不知道，应该是李岩吧，我很佩服他。如果是被他骗了，我不会觉得丢人，如果是被杨钩骗了，我会心有不甘。”

琴昭道：“堂堂倚楼听风雨楼主，竟然是个好面之人。”顾隐渊道：“皇家之人最爱脸面。不然何来皇家尊严之说？”琴昭道：“看来你对本宫很不满。”

顾隐渊道：“这倒不是，只是知道妄言皇上，妄言公主都会被治罪。”琴昭道：“那你的意思是皇家放下颜面就会改变大明现在的情形。”

顾隐渊从未想过这个事情，自从做了江湖上真正的第一坏人之后，他觉得生活从未如此畅快，随口道：“趁着满清皇太极死的不明不白，立刻放下颜面和满清修好。腾出手来一举灭了李自成、张献忠，抓紧时间休养生息。等待满清有变时再一举收复东北。或可一举改变当今大明窘境。”

琴昭怒道：“大胆！本朝自太祖立国时，就对这些番邦满意不称臣、不纳贡、不和亲，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岂能向这些蛮夷低头！”顾隐渊摆摆手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普通人都知道的事情，皇家的人就是不懂。”

这些事情的可行性、可能性顾隐渊从未仔细想过，只是被琴昭话赶话就说到了此处，要说有理，那就是说的痛快，过了嘴瘾。

杨洛友道：“其实最要紧的不是谁设计的，而是他是防着谁，是杨叉，还是我们？”琴昭道：“自然是我们了，江湖中的高手都被顾楼主杀的差不多了，现在对她们有威胁的也就是我们了。”

三人缓慢前行，约莫半夜，终于有人回报，洋人一行人前在距离淮河不远处的小村落宿营了。

杨洛友道：“昭儿，晚上我们一起去探营吧，说不定有机会盗走这批火枪。”琴昭道：“如此也好，我让锦衣卫的人今晚先别休息。”又转向顾隐渊道：“你去吗？”顾隐渊道：“大哥和公主让去便去，不让去就不去。”

杨洛友道：“自然是要去的，如果机会好，一起动手时却人手不足，岂不是可惜？”顾隐渊道：“遵命。”

三人用过晚餐，琴昭安排一众锦衣卫在三里之外跟随，和杨洛友、顾隐渊一同摸进洋人的住所，隐藏在黑暗中的屋顶之上。

只见此处只是个小渔村，村中散落着十几户人家，村子北边不远便是淮河，夜深人静，淮河水声听得清清楚楚。洋人征用了三户人家的房子睡了，将三两大车放在三户人家中间的一块空地中，上面盖着简易的草毡。

三人武功卓绝，洋人累了一天，都昏昏沉沉的睡去，守夜之人也在不停地打着瞌睡。

琴昭道：“居然没人守夜，真是奇怪。”杨洛友道：“可能这些洋人一路北上，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放松警惕了吧。”琴昭道：“就算这些洋人如此，李岩也绝不会如此。”

杨洛友点点头。琴昭道：“不过看他们在河南宿营，看来主要防备的还是河北的人，这么说来，他们主要防备的还是我们。不过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我们已经从河北先到了河南。”

杨洛友点点头，道：“不过看他们这般布阵，我们真的要抢夺，也是不易。他们顺手抄起洋枪就能对外射击，我们还没有靠近，就要被他们射死了。”琴昭点点头，道：“这么说来，他们不守备，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月上高枝，周围变得明亮。

这时，一群黑影缓缓摸近，琴昭和杨洛友相视一眼，意思是：“这是什么人！”

那些人缓缓摸近，却是一群劲装的汉子，手上还拿着铁锨，只听得有人低声喝道：“把这几条痕迹都挖出来，然后用杂草把马车、箱子盖住。”众人低声应了一声，接着拿起铁锨便开始挖掘。

杨洛友道：“他们用铁锨挖出假的车辙，做出马车已经被连夜拉走的假象。”琴昭点点头，道：“李代桃僵之计。果然李岩，不过他千算万算没想到我们先到了这里。”顾隐渊微微一愣。

琴昭道“他们觉得我们明天才能赶到，先留下车辙，然后将假的马车拉走，引我们去追赶，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这里偷偷将真的马车拉走。”

顾隐渊想了想，还是道：“待会儿连夜拉走的才是真的。”琴昭白他一眼，道：“多谢顾楼主出言进谏。”杨洛友道：“且先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