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江山枉顾（1）

顾隐渊打个哈哈道：“说不定他是李自成手下的一只奇兵。”掌柜的道：“兵不厌诈，本来也是如此。不过如果她真的是李自成的手下，可得小心点。”顾隐渊道：“这是为何？”

掌柜的严肃道：“这等奇兵，深得主子的信任不假，一旦夺取了天下，深得主子的猜忌也是真的。这只奇兵如同一柄利刃，既能伤敌，也能伤己。而且是有敌伤敌，无敌伤己。”

顾隐渊道：“这就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吧。不过李自成就算攻取了bJ，天下大半还在大明手中，关外还有满清虎视眈眈，应该不至于立刻动手吧。”

掌柜的道：“这可就不好说了，不是每一个皇帝都是李世民。”

顾隐渊看他又开始低头理账，道：“多谢掌柜的了。”回头招手，正要和马宝等二人一同上楼回屋。忽听得门外吵杂声大起，三人相视一眼，意思自然是：“李自成这么快就破城了！”

三人顾不上掌柜的惊愕的眼神，飞身而起，快速上了三楼，从尽头的小门走出，飞身上了屋顶，伏在屋檐边向下看去。只见穿着各色衣衫的李自成农民军一路杀进来，和明军斩做一团。

农民军越战越勇，明军步步后退，不到一刻钟，已经从街西头杀到街东头。跟着便看到一人身着亮银甲，骑着高头大马之人缓缓跟上，身后掌旗官扛着巨大的“刘”自旗跟随其后。李平吃了一惊，指着他身后之人道：“此人乃是兵部尚书张缙彦，他怎么投靠了贼军？”顾隐渊道：“这刘姓大旗，看来这人就是李自成手下大将刘宗敏了。”

刘宗敏身后，便是浩浩荡荡的农民军，只见他们穿着各异，罕有甲胄，手持刀枪，虽然竭力走的整整齐齐，风光无限，但看到京城之繁华，还是不自主的东张西望，面露贪婪之诡笑。

马宝气的在屋檐上猛地一拍道：“大明国都竟然被这样一只军队击败？简直是……简直是……气煞我也！”义愤之下简直是什么，一时也想不起来，只能愤怒地发脾气表达自己内心的郁闷。

顾隐渊道：“我们得出发了，从这边一路走过去，刘宗敏应该是从南面的正阳门或是宣武门进皇城。李将军率众前往东华门外埋伏，随时准备接应皇上，马将军率众前往朝阳门，闯贼从西北而入，东面尚在朝廷手中，只要我救出皇上，一同从东门而出，绕到南下，寻找山东总兵刘润泽接应。”

二人义愤填膺，齐声道：“是！”

顾隐渊不待二人准备，飞身而起，沿着重重屋檐飞驰而走。他没有交代汪一江剩下的十人，也只能让他们随机应变了。

此时正直正午，但下方一阵混战，没有人察觉到屋顶有个人还在圈里狂奔，反而是不知道从哪里飞出的一支冷箭，让顾隐渊吃了一惊。

顾隐渊一路狂奔，很快就超过了刘宗敏的大部。城中的禁军也杀了出来，节节抗击，一时间双方战得不分胜负。

顾隐渊到了正阳门外，外面战得激烈，此处还十分宁静，但守门之人神色紧张，内心早已是焦虑万分。

顾隐渊手持或非剑，大声道：“皇家令剑或非剑在此，见剑如见皇上。”那守门之人被吓得不轻，还是问道：“你……你是何人……为……为何进宫？”顾隐渊道：“在下乃是皇上钦封的一等护卫顾隐渊，奉皇上之名，前来救驾。”

那守卫道：“皇……皇上什……什么时候下……下的命令……可……可有圣旨？”顾隐渊不想与他罗唣，道：“此乃皇家令剑或非剑，你们没长眼睛吗？”

那守卫接过剑，但手抖得厉害，没有抓紧，剑直接从手中滑落，顾隐渊眼急手快，用脚一勾，或非剑又落入手中，看他如此怂包，也是无奈，长剑出鞘，正要说：“此乃皇家令剑，你们认不出来吗？”不想那守卫看他拔出长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顾隐渊有些无奈，道：“快打开城门，我要去见皇上。”那守卫仍叩头不止，顾隐渊不理会他，直接上前，自己推开城门，其他守卫手持长枪对着他，但不敢有丝毫多余的动作，眼睁睁地看着他推开城门，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城中之人看有人闯宫，全部冲出赢了上来。顾隐渊高举手中或非剑道：“此乃皇家令剑或非剑，见之如见皇上，通通闪开。”

一个队长模样的人大声道：“哪里来的反贼，竟敢闯宫？”

顾隐渊莫名其妙：这皇家令剑为何没有人认得，也没有人相信？再次大声道：“在下顾隐渊，要见皇上，尔等速速前往通报！”这句话饱含万物生的内力，中正平和，却远远地传了出去。

那队长吃了一惊，道：“顾隐渊！你要光明正大的闯宫？”顾隐渊不明白“光明正大”如何和“闯宫”联系在一起的，不过就现在的行为而言，他确实是在光明正大的闯宫，想刚刚的声音已经传了出去，崇祯一定能听到，也不急于一时，缓缓向后退去。

那队长见识了他的武功，也不敢过于靠近，看他退出皇宫，也就不步步紧逼。

随着大门慢慢闭上，这一刻，一种臆想倏地涌上顾隐渊的心头，大明王朝的门似是这扇门一般闭上了。

顾隐渊默默地站在宫门外，好整以暇，看着逐渐西垂的太阳，心绪也渐渐地由焦虑变成了平和。

门前的护卫紧紧盯着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生怕他忽然杀心陡起，自己小命不保。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已经能听到远处的炮火之声，守城之人更是惊愕，顾隐渊似是想清楚了前因后果，整整一个时辰，竟然纹丝不动。

这时，门前那个守卫轻轻上前，道：“顾……顾……顾将军……皇……皇上……”顾隐渊道：“皇上至今没有召见，让我回去是吗？”那守卫急忙点头道：“顾……顾……顾将军。”顾隐渊道：“你恪尽职守便是了，我的事情我自己处理。我不会让你们为难的。不过有些人可不像我这么好心。”

正说话间，忽见城楼之上重重叠叠密密麻麻的出现了许多人，有的手持强弓硬弩，有的手持三眼火铳，为首一人大声道：“所有皇城护卫全部回到宫内，严防死守。”

顾隐渊想清楚了许多事，看到这一幕又增添了许多疑问：李自成一早就开始攻城，如今已经兵临城下，马上就要攻到皇城了，为何这时才开始布置皇宫的防务？

那人看到城下的顾隐渊道：“楼下之人听着，立刻速速离开！不然的话，万箭齐发，立刻让你死于城下。”

顾隐渊斗运内力，大声道：“臣娘子关守将、一等护卫顾隐渊求见，请皇上准许臣觐见。”

城头之人笑道：“原来是顾将军，你不是在娘子关吗？为何今日出现在这里？”

顾隐渊不理会他，他已经听到了刘宗敏大军的声音，很有可能不到半个时辰就能杀到城下，他再不知兵，也知这时匆匆布阵，必到处漏洞，刘宗敏并不血刃，就能杀进皇城。到时候这个守将说不定就没命了，何必吝啬让他多一些临终的欢乐呢？

城上之人忙着布防，丝毫没有理会顾隐渊，那守将也不信顾隐渊单枪匹马就敢闯入宫中，只是在城楼上哂笑。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顾隐渊道：“臣娘子关守将、一等护卫顾隐渊求见，只为当年答应长平公主之事。臣再等一刻钟，若皇上执意不见，便不是臣失信，臣就此告辞。”

那守将道：“在下劝顾将军速速返回娘子关，皇上若得知顾将军弃关而走，怕是要下令诛杀顾将军！”顾隐渊淡淡一笑，没有回应，他只是等待这个头上最后一个枷锁松绑。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顾隐渊长舒了一口气，准备离开，这时，城门缓缓打开，一人从城中冲出，大声道：“子扬休走！快随我进宫！”

顾隐渊回头一看，果然是自己那个白捡的哥哥杨洛友，忍不住叹道：“我该早走一刻，那就不用再掺和这个烂摊子了。”

杨洛友神色凝重道：“不要说这些丧气话，快和我走。”说着拉着顾隐渊的手就返回了宫中。两边的军士看到杨洛友，纷纷让开一条路。

二人过了金水桥，杨洛友才道：“崇祯怀疑你是李自成的卧底，攻破长安本来就是你的手笔，这次是想直取首脑，协助李自成灭明。”

顾隐渊之前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毕竟宝剑、圣旨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刚刚崇祯皇帝对他不闻不问，忽然让他想到了上次进京后的各种奇怪之事，一入京城就被发现，给兵不给官，连夜出城，丝毫不停留。现在想来，自己莫名其妙的同时，崇祯可能也是脊背发凉。

顾隐渊道：“大哥，你觉得大明海有救吗？”杨洛友道：“这不是我考虑的事情，我现在只想带着昭儿离开，而你保护皇帝离开。”顾隐渊忍不住笑道：“大哥，因为这个未来的嫂子，你变了。”杨洛友很不耐烦道：“别多嘴，快和我走！”一面说着，一面拉起顾隐渊，和他一同飞奔而走。

二人用气轻功，绕过三大殿，穿过乾清门，直入乾清宫。这时，忽听得琴昭一声惨叫“父皇”，杨洛友只吓得魂飞魄散，撇下顾隐渊，直入宫中。

待顾隐渊进得宫时，眼前的一幕还是让他胆战心惊。

太阳尚未下山，但殿中烛火很少，十分昏暗。眼前倒着十几具尸体，看衣着应当是宫中的嫔妃。崇祯皇帝一身皇袍已经染得血红，花白的头发披散着，眼睛也似是要喷出火来。右手握着一柄长剑，指着琴昭。琴昭穿着宫廷服饰，倒在杨洛友怀中，右手捂着左肩，虽然杨洛友已经帮她封住了穴道，但创口太大，鲜血值不住的横流，左臂已经掉落在不远处。

崇祯似是没有看到顾隐渊和杨洛友，道：“长平，好女儿，爹贵为天子，但还是保护不了你。为了你免收敌人的屈辱，只好狠心将你杀了。”琴昭想说些话，刚要张口，却觉一阵晕眩，直接昏了过去。

崇祯挺剑有上，直刺琴昭胸口。杨洛友右手轻弹，荡开崇祯长剑。

崇祯怒道：“杨洛友，你要造反吗？”杨洛友不理会崇祯，对着顾隐渊道：“子扬，你答应过昭儿，要把他带出京城。现在就把他带走！”

崇祯大怒道：“你敢！”顾隐渊看着崇祯，短短半月，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道：“大哥，你好自为之。”说着飞身上前，崇祯尚未来得及反应，被他一掌打在后颈处，晕了过去。

顾隐渊道：“皇上！得罪了！”看王承恩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道：“王公公，随我一同带着皇上出宫。”王承恩惊呆了，道：“从哪里走？”顾隐渊道：“西面南面都是敌人，自然是去东华门。”王承恩忙道：“是！”

顾隐渊背起崇祯，王承恩紧随其后，奔出乾清门，穿过景运门，正要继续向南，忽见前往密密麻麻的败兵退了回来，顾隐渊暗叫：“糟糕！难不成刘宗敏已经攻了进来！”

他带着崇祯，还是行动自如，但万军之中，万一一个不小心，冷箭、冷枪害死了崇祯，也是不妥，问道：“王公公，哪里没有敌人？”王承恩心急如焚道：“只能从北面玄武门试试了。”顾隐渊道：“好！就去玄武门。”带着崇祯转返回，穿过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宫中的太监、宫女已经四散而逃、抱头鼠窜，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皇帝了。

过了坤宁门，便是御花园，此处还稍微安静一些，但原本奔波忙碌的太监、宫女一个都没有了，反而宁静得让人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