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聚散如是羁旅孤（3）

鱼贩们大怒，纷纷又要上前拼命。浔阳帮帮主手一挥，喝止众人，道：“阁下主人是谁？这白鲟是浔阳江上独有，莫说这区区二十两银子，就算搬来一座金山，也绝不出售。”

那老家人更不打话，身形一起，伸手便向一只鱼篓抓去，行动甚为迅捷。

浔阳帮主冷笑道：“自取其辱！”呼的一掌，便往他背心上拍去。

老家人回掌一抵，借势借力，身子已飘在一丈之外，提着鱼篓，急步疾奔。

浔阳帮帮主冷笑一声，飞起一脚，踢起地上的鱼篓，那鱼篓中满是尚未取出的鱼，十分沉重，在他势大力沉一脚之下，向老人家背心急射而去。

那老家人夺到白鲟，满心欢喜，一股劲儿地发足急奔，待听得背后劲风，已是来不及。

王连依见双方一个强买，一个不卖，都不是什么好人，索性袖手旁观。

不想旁边一个白胡子老者顺手提起地下一只鱼篓，从侧面斜向掷去。只听得“啵”的一声响，两只鱼篓相撞。同时落地，鱼篓内的鱼都洒出来，却已都是死鱼。

浔阳帮帮主面色大变，仍强忍怒火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为何要趟这趟浑水？”

白胡子老头一脸笑意，道：“你猜猜看，我看天底下还有没有人记得我。”

浔阳帮帮主面露难色。看他胡子，当是六七十岁的样子，但头发却是乌黑，又似是四五十岁的样子，想了半天，最后只好摇摇头说道：“在下猜不出来。”

那白胡子老者问道：“你可知当年温烈双侠最大的对手是谁？”

若说百年来最知名的大侠，江湖中人十个有九个会说是“温烈双侠”。“温烈双侠”是一对双胞胎，二人长相一样，学的武功一样，性子却完全不同。

温侠李剑，为人温和，事事忍让。烈侠李箭性子暴烈，出手狠辣。是以江湖中人敬大哥而惧二弟。

后来大哥李剑隐居东海，繁衍生息，“隐侠”李玄感便是李剑的嫡传孙子。这些年他虽然很少在江湖中走动，但每次他出现，江湖中都会出现一次大的事件。

二弟李箭，后来远下南洋，云游天下，之后便没有消息了，据说病死在了海外。

浔阳帮帮主道：“这个天下皆知，乃是当年的‘武林盟主’邵继飞和‘天下第一高手’洪少干。”

那白胡子老者问道：“你可知为何邵继飞敢做天下武林的盟主，却不自称天下第一高手，而洪少干却敢？”

浔阳帮帮主何时想过这个问题，正犹豫间，却见白胡子老者一脚飞出，踢起地上的一只死鱼。那鱼直接飞向那老者腿弯，老者前扑倒下，鱼篓中的白鲟也掉了出来。

浔阳帮帮主忙道：“快把白鲟装回去，丢入江中。不然它们会死的。”几个鱼贩子七手八脚的上前。那老人家双腿不灵便，如何挡得住如此多人，踢翻两人后鱼篓还是被浔阳帮的人抢走。

他刚刚打翻了不少浔阳帮之人，这时他倒在地上，纷纷拳脚交加。

白胡子老者问道：“小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浔阳帮帮主一愣，道：“老头，你刚刚问什么？”

白胡子老者气的吹胡子瞪眼，大声道：“你可知为何邵继飞敢做天下武林的盟主，却不自称天下第一高手，而洪少干却敢？”

浔阳帮帮主面露难色道：“这……这……在下武功低微，不知道这些高人如何想。”王连依忍不住答道：“想来他已经做了武林盟主，这个天下第一高手的称号有没有都无所谓了。”

白胡子老者道：“小娃娃阅历太浅，江湖中人，谁对‘天下第一高手’的称号不垂涎三尺，只是不敢这么叫而已。”

浔阳帮帮主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如果我武功高的话，我也想要这个称号。”

白胡子老者说道：“因为这个称号会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王连依问道：“都天下第一高手了，还怕什么麻烦？”

白胡子老者道：“怕倒是不怕，但你要防着无穷无尽的挑战，无穷无尽的暗杀，无穷无尽的阴谋陷阱。”

王连依道：“作为天下第一高手，必是前呼后拥，大量的人追随。再养三五百死士，也不是难事，岂是寻常人能见到的？”

白胡子老者哈哈笑道：“江湖中的武林高手，谁还没有三五十个好友，那些出身名门之人，师兄弟都有几十人，区区三五百人能守得住多久？你看过去中原大乱的时候，谁敢第一个自称皇帝？”

浔阳帮帮主不知这些历史，看那边快把老人打死了，忙道：“教训一下就好了，休出了人命。”一帮鱼贩这才纷纷散开，有些临别还忍不住再踹一脚。

白胡子老者没有理会他，反对王连依哈哈笑道：“他们之所以能并存，只是因为谁也干不掉谁而已。”

王连依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他们各自拉拢一波人，有心之人乐得看他们两败俱伤，这个称号对他们而言也就没什么了。”

白胡子老者道：“你这个娃娃很聪明，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王连依摇摇头，道：“我还是不知道。”

白胡子老者脸色一变，上蹿下跳，显得急不可耐。

王连依只好道：“前辈何不直接告知晚辈？”白胡子老者道：“那可不行。”从凳子上跳起，对着王连依道：“你知不知道洪少干有个弟弟叫洪少显。”

王连依道：“我听说过，洪少显比洪少干小将近二十岁。如果他还活着，推算下来，也有九十多岁甚至一百岁了。”

白胡子老者终于按捺不住，说道：“我当然不是洪少显，我是洪少显的书童的儿子的朋友逍遥仙人！”

王连依只惊得目瞪口呆，这么远的关系，他如何能想得到。而且听到“逍遥仙人”这个外号。不知为何，只觉想笑。

便在此时，只听得得得得一阵马蹄声，两骑马自西至东，沿着江边驰来。

只见两匹都是枣红马，神骏高大，鞍辔鲜明。一匹马尾巴上有一个白圈，马上坐着个青年男子，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身黄衫，身形高瘦。另一匹马一只眼睛周围有一个白斑，马上乘的是个美貌女子，二十岁上下年纪，白衫飘飘，左肩上悬着一朵红绸制的大花，脸容白嫩，相貌极为俏丽。两人腰垂长剑，手中都握着条马鞭。

二人见老人家倒在地上，身受重伤，面色都是一变。一对马鞭挥出，劈头盖脸的向众鱼贩子抽来。

二人并不擅长鞭法，但剑法巧妙，用剑法招式打出，每一鞭都抽到鱼贩子的脸上、身上，众鱼贩子捂着脸嗷嗷乱叫，纷纷逃窜。

那老家人本已奄奄一息，倒在地上挣扎，这时忽的从地上跳起，道：“我家主人亲自来啦，你跟他们说去。”

浔阳帮帮主脸色一变，道：“果然是‘潇湘双璧’！”随即冷笑一声道：“‘潇湘双璧’又如何还，还轮不到他们到长江边上耀武扬威。”便要上前。

逍遥仙人一把拉住他的手道：“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吗？”浔阳帮帮主连着挣扎两次，都无法挣脱，只好道：“逍遥仙人。”

逍遥仙人哈哈一笑道：“这就对了！我叫逍遥仙人。你可听过我的故事？”

浔阳帮帮众纷纷倒下，浔阳帮帮主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奈何功夫和这位“大名鼎鼎”的逍遥仙人查的太远，根本无法挣脱，道：“不知道。”

逍遥仙人脸色一变，似乎十分生气道：“我这么大名，你居然不知道？我今天必须要好好和你说说。”

浔阳帮帮主又焦虑又无奈，忽然灵机一动道：“逍遥仙人，我至少知道你的尊姓大名。只是平时太忙，没时间了解您的情况。眼前这两位乃是大名鼎鼎的‘逍遥双璧’，他们冒用逍遥之名，却不知逍遥之意。着实可恶，要让他们好好了解一下逍遥仙人精彩纷呈的故事。”他把“潇湘双璧”偷偷改成了“逍遥双璧”，真有当年诸葛亮智激周瑜之风了！

逍遥仙人道：“他们叫‘逍遥双璧’？”浔阳帮帮主道：“正是！”逍遥仙人怒道：“没有我的允许，怎可用逍遥二字。”放开浔阳帮帮主，身子一窜，已经来到二人马前。

二人吃了一惊，急忙勒马后退，两匹红马前蹄高高跃起。那青年大怒道：“你这老头儿，颇为无礼！”说着挥动马鞭，向逍遥仙人打来。逍遥仙人有恃无恐，随手抓住鞭梢，问道：“你们自称‘逍遥双璧’？”

这“逍遥”和“潇湘”声音本就接近，逍遥仙人盛怒之下，声音如炸雷一般，那青年也听得不清楚，道：“正是。”

逍遥仙人大怒，用力一拉，把青年拉下马来。跟着飞起一脚，踢在马腿之上，红马吃痛，极速狂奔，马上少女吓得花容失色，身子一歪，也摔下马来，左手还拽着缰绳。被马拖着奔行而去。

逍遥仙人右掌如刀，一刀斩在缰绳之上，少女这才和马分开，码头上到处是水，又滑行了一丈有余这才停下，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十分狼狈。

二人刚刚鞭打鱼贩时，弄翻了不少鱼篓，活鱼活虾活蟹遍地都是，现在就在他们眼前、身下、甚至有的跳到了身上，腥臭味扑面而来。

王连依不忍目睹，眼光瞥向一边，却见那浔阳帮的帮主正悄悄指挥下属，逐渐远离江岸，把刚刚捕获的白豚全部倒入江中，看一条条白豚回归大江，便在船上拜倒，对着江水磕了三个头。

王连依不禁感慨：“看来他所言非虚，他倒是真的爱惜这些白豚。”对他印象好了三分。

逍遥仙人叉着腰，指着地上二人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就凭你们二人也敢称逍遥双璧？你们哪里逍遥了？在这烂泥潭中逍遥吗？”

青年男女又气又怒，气的是在周围百姓面前丢了个大大的脸，怒的是这个怪人武功太高，不能立刻将他杀了！

浔阳帮帮主眉头紧锁，他刚刚只是为了脱身，急中生智。如今这疯老头子如此羞辱“潇湘双璧”，到时候他拍拍屁股走人，也没人拦得住。这最后的账说不定要算在浔阳帮上。浔阳帮虽然也是当地一霸，但这“潇湘双璧”背后是“雨雾双怪”，那是万万惹不起的。

青年勉强爬起身子，摔倒嘴边的泥，破口骂道“你个老不死的，竟敢得罪我秋落凤，若是‘雨雾双怪’知道了，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逍遥仙人怪眼一翻，道：“‘雨雾双怪’是什么东西？从来没听说过！”随即又变成笑脸道：“不过听你说的这么厉害，肯定知道我逍遥仙人。快去！快去！快去把他们叫来，让我堂堂逍遥仙人好好认识一下。”

“潇湘双璧”如蒙大赦，道：“好！你别走！我这就叫二位前辈来。”

逍遥仙人有些不耐烦，摆摆手道：“快去！快去！”

二人狼狈不堪，翻身上马，快步离去。

浔阳帮帮主犹豫片刻，上前抱拳道：“前辈，多谢您出手相助！但‘雨雾双怪’武功极高，前辈还是早些离开为上。这里就交给晚辈吧。”

逍遥仙人大怒，一脚飞出，踢向浔阳帮帮主后臀。浔阳帮帮主如何躲闪得及，被一脚踢翻，落入水中。

逍遥仙人骂道：“我是洪少显的书童的儿子的朋友逍遥仙人！真正的‘不一而足’神功传人，你竟然说我不如两个晚辈！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浔阳帮帮主水性极佳，落入水中正是如鱼得水，很快浮上来，听逍遥仙人大骂，也不禁有气，暗道：“那就让‘雨雾双怪’好好收拾你！”招呼了一帮鱼贩、水鬼，退到船上。整个岸上瞬间只剩下了逍遥仙人和王连依二人。

逍遥仙人指着王连依，哈哈大笑道：“你不错，知道逍遥仙人武功高强。是不是想和我学武功啊？不错不错，至少说明你眼光不错。不过逍遥仙人收徒是有规矩的，不知你能不能通过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