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聚散如是羁旅孤（4）

王连依并不想拜他为师，不过听他说起拜师的规矩登时有了兴趣，问道：“不知大名鼎鼎的逍遥仙人收徒有何规矩？”

逍遥仙人听到“大名鼎鼎”四个字，瞬间红光满面，道：“我收徒的规矩就是你必须杀了李玄感为洪家兄弟报仇！”

王连依道：“若我真能杀的了‘隐侠’，就不必和前辈学了。若我杀不了‘隐侠’，只能先和前辈学了高明武功才能去杀他。”

逍遥仙人一愣，背手原地转了几个圈子，自言自语道：“你若没有武功，肯定杀不了李玄感。但你杀不了李玄感，我就不能传你武功。我不穿你武功，你就没有武功。你若没有武功，肯定杀不了李玄感……”

忽然，逍遥仙人眼前一亮道：“有了！你要杀死李玄感，不一定用武功啊，你可以下毒、用机关，甚至把他气死也行。当年诸葛亮不就气死周瑜了吗？”

王连依道：“我若有诸葛孔明那般聪明，我也不需要学武功了。关羽、张飞不都为诸葛亮所用？”

逍遥仙人眉头紧锁，又来时背手原地转圈，自言自语道：“如果你像诸葛亮那么聪明，就可以气死李玄感，但你不需要学武了。你不需要学武就不需要像我拜师了。那我只能逼着你拜师，但你像诸葛亮一样聪明，肯定不会拜我为师。我只能逼着你拜师，但你像诸葛亮一样聪明，肯定不会拜我为师……”

转了几个圈子，忽然道：“你没有诸葛亮那么聪明啊，所以你还要拜我为师。”

王连依道：“我没有诸葛亮那么聪明，又没有武功，肯定杀不了隐侠，不能拜你为师。”

逍遥仙人又开始背手转圈子，道：“你没有诸葛亮那么聪明，所以你还要拜我为师。你没有诸葛亮那么聪明，就杀不了隐侠，所以不能拜我为师……”

这时，一列马从远处上奔来，听声音都是世间罕有的名驹。王连依微微一怔：“这‘雨雾双怪’果然知道逍遥仙人，叫了许多帮手来。他们能这么短的时间找到这么多的帮手，难怪浔阳帮要退避三舍了。”想起刚刚浔阳帮帮主明知不敌还愿将此事抗下，对他的印象又好了三分。

不多时，一行骑兵飞奔而来，粗略看去共十七骑，均是高头大马。

秋落凤换了一件黑色的衣衫，又变成了那个英武非凡的青年才俊，一马当先来到近前，却没有看到女子的身影。

逍遥仙人看来了许多人，右手伸出食指，指着他们道：“你们谁是‘雨雾双怪’？都给我出来，看看我到底是谁？”

秋落凤道：“像‘雨雾双怪’这样的大侠，是你相见就能见的吗？”

逍遥仙人大怒，身子微微颤抖，指着秋落凤道：“你个小兔崽子，竟然敢欺骗逍遥仙人！简直是胆大包天！”

秋落凤冷笑道：“什么逍遥仙人！只怕从今天开始就要变成逍遥死人！”身后之人跟着喝道“逍遥死人！逍遥死人！逍遥死人！”

逍遥仙人气的说不出话来，只见他身子一闪，已经闯入人群中，一拳打向秋落凤的面门。秋落凤正好举剑格挡，胳膊刚刚抬起，便觉鼻子酸痛，已被逍遥仙人打到。

逍遥仙人不停，在马上一蹬，身子倒着飞出，拳掌并用，连着将四人从马上打落。秋落凤的红马被逍遥仙人双足踢开，脚下也是趔趄，又摔了下来。红马吃痛，飞也似的跑了。

“潇湘双璧”的两匹红马真的如同双璧一般，比翼双飞了。

逍遥仙人身法极快，在马群中左冲右突，马上之人纷纷落地，又不时打中马身子，马也横冲直撞，到处乱跑，不一会儿都跑的无影无踪的了，地上之人不免挨了马一两蹄践踏。逍遥仙人只是将他们掀下马，马踏之下，有的断手断脚，也有的肋骨、股骨被踩断。

一群人倒在地上不断呻吟。

逍遥仙人哈哈大笑道：“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忽然，笑声戛然而止，从人群中倏地跃出，来到王连依面前，道：“有主意了！那我把《不一而足》秘籍借给你，但不教你。等你杀了李玄感，你可以回来拜我为师。如果你杀不了李玄感，没有我的指点，你也学不会不一而足神功。”

王连依没想到他还在想着这个事情，道：“如果我杀了‘隐侠’，说明这不一而足神功我已经练成了，为什么还要拜你为师？”

逍遥仙人又是一愣，正要背手转圈子，秋落凤忽然大喝一声道：“你有不一而足秘籍？”

逍遥仙人气的想一掌将他拍死，又担心“雨雾双怪”不来，扑上去对着秋落凤的脸上啪啪连着扇了十几个耳光，喝道：“我是洪少显的书童的儿子的朋友逍遥仙人！这秘籍当然在我手里！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我都告诉你多少次了！我是洪少显的书童的儿子的朋友逍遥仙人！记住没有！”

秋落凤双颊登时肿起来，如同猪头一般，嘴上仍道：“洪家兄弟横行天下，恶贯满盈，靠的就是不一而足神功，如今你拿走了不一而足秘籍，莫非想做洪家兄弟第二吗？”

王连依斜眼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起了贪心。

逍遥仙人捂着肚子大笑道：“难怪我说了几次你都记不住，原来你是个大笨蛋！洪家兄弟就是两个人，我最多做第三，怎么做第二？哈哈哈……”他似乎觉得这十分好笑，只笑的前仰后合，甚至不管满地水污，直接躺在地上大笑。

王连依无奈的摇摇头，问秋落凤道：“秋公子觉得应该怎么办？”秋落凤已经撑着站起来道：“自然应该交给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

王连依笑道：“看逍遥仙人这个年纪，肯定是前辈高人了。”秋落凤道：“为老不尊，如何服众？还是要交给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

王连依看他一口一个“前辈高人”，不禁有些好笑，说道：“例如令尊大人？”秋落凤道：“难道你敢藐视‘雨雾双怪’两位大侠吗？”

逍遥仙人笑了一会儿，终于停下，倏地跳起，道：“我是洪少显的书童的儿子的朋友逍遥仙人！天生的守功人！雨雾双怪算个什么东西？连我逍遥仙人都不知道，还说什么德高望重？算个屁的前辈高人！就是个前辈屁人！对！前辈屁人！”

秋落凤大怒，道：“你竟敢出言羞辱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雨雾双怪’！”逍遥仙人跳上前，道：“我哪里羞辱了，连我这个洪少显的书童的儿子的朋友逍遥仙人都不认识，大半辈子活成了个屁，绝对的前辈屁人！”

这时，銮铃响起，逍遥仙人面露喜色道：“这些人武功还不错！他们肯定知道我这个洪少显的书童的儿子的朋友逍遥仙人。”

不多时，三人三骑来到码头，只见那少女也换了一身洁白的衣衫，胯下变成了一匹白马，若秋落凤没有狼狈落地，二人却是一对美好璧人。

在她身边却是一男一女一对怪人。只见那男的满脸褶皱，颌下三缕白须，弓着身子，骑在一头矮驴上，看着少说有七八十岁，十分猥琐。身着一身青色道袍，头上也是道士发髻，活脱脱一个邋遢道士。那女子三四十岁的样子，浓妆艳抹，便是在这少女身上也有些过于艳丽了，骑在一头黑马上，更让人惊讶的是，她竟然头上光光，还能隐约看到戒疤，身着一身洁白僧袍，竟是一个尼姑。

“雨雾双怪”竟是一个猥琐道士和妖艳尼姑！

秋落凤和其他十六人看“雨雾双怪”到了，纷纷起身，躲在二人之后。

妖艳尼姑道：“佳儿，那个怪老头是哪个呀？”这声音一出，酥软绵长，竟比柳如是还媚上三分，王连依听得毛骨悚然。

那少女佳儿指着逍遥仙人道：“就是他。”

逍遥仙人大步上前，道：“你们就是前辈屁人‘雨雾双怪’是吗？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妖艳尼姑挥挥手，道：“哎呦，好臭好臭！这是哪个臭东西乱放狗屁。”她虽说的是粗鄙之语，但声音娇滴滴的，反似撒娇一般。

王连依感觉胃中翻滚，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逍遥仙人大怒道：“你们连我都不认识！果然是一对前辈屁人！”

妖艳尼姑道：“那你这个前辈屁人可知我们姓名？”逍遥仙人道：“你们都是江湖上的无名小卒，我怎么知道你们叫什么阿猫阿狗！”

妖艳尼姑并不生气，反用僧袍捂住涂得相血盆大口一般的嘴道：“他叫秋池，是一个伟岸道士，也是我的丈夫。我叫方隐雾，是个正派尼姑，也是他的妻子。这个孩子叫秋落凤，是我们的孩子。这个孩子叫易佳，是落凤的表妹，也将是他的妻子。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你这位前辈屁人，眼光可差得紧呢。”

逍遥仙人捂着肚子哈哈大笑道：“一个尼姑嫁给了一个道士，还生下一个孩子。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笑死我了……”

方隐雾却笑道：“洪少显的书童的儿子的朋友，半截入土的老头子，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还想找李玄感报仇，果然是笑死人了。不知这洪少显的书童的儿子武功高强呢？还是洪少显的书童还活着？”

她这么一说，身后那些青年男子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逍遥仙人怒道：“我武功高强，乃是不一而足神功的唯一传人，要杀李玄感不过举手之劳。”跟着右足地上一点，身子早已飞出，向方隐雾扑来。

秋池灰影一闪，手臂一长挡在二人之间，只听得“啵”的一声，二人交手一掌，逍遥仙人为他掌力所迫，退回原地。

方隐雾置若罔闻，咯咯笑道：“李玄感可不一定是温烈双侠的唯一传人，就算你杀了他，烈侠的传人怎么办？更何况你根本杀不了李玄感，不然的话，我怎么从未听过你这个无名小卒？对了，你自号逍遥仙人，不知阁下姓甚名谁，哪里人士？”

逍遥仙人一时语塞，他自称逍遥仙人多年，早就忘了自己本来姓名，只记得自己是“洪少显的书童的儿子的朋友”，作为天下和洪少显最亲近的人，一定要为他报仇。

青年男子们笑的更开心了。

逍遥仙人忽然跳到王连依身边道：“你叫什么名字？”王连依道：“晚辈王连依。”

听到王连依的名字，秋池脸上微微抽动。

逍遥仙人道：“以后我就是你的师父，我就叫逍遥仙人王连师，也就是王连依师父的意思。”

王连依哭笑不得，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师父，只好道：“晚辈已经有师父，未经她老人家的允许，不敢再拜他人为师。”他下山时，其师“沈九”已经允许他另投师门，另寻名师，但他看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子，实在是不想拜他为师。

逍遥仙人道：“你师父是谁？有我厉害吗？”

王连依摇摇头道：“自是没有前辈厉害。不过如今前辈大敌当前，何不先料理了眼前之事，再说拜师的事情。若我拜了前辈为师，你我师徒必是一体，以前辈的秉性，到时必会回护于我。万一因此不小心落了下风，岂不是堕了洪少显前辈的威名。”

逍遥仙人一想也对，回护徒弟那是作为师父必然之事，如果回护不到，徒弟死了也就是了，但他作为洪少显的书童的儿子的朋友，洪少显的威名是万万不可自他而堕。随即转向“雨雾双怪”，道：“你们都这么大年级了，居然不认识我大名鼎鼎、威名赫赫的逍遥仙人，简直是岂有此理！今天一定要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说着一个扫堂腿，卷起地上的各种鱼虾，夹杂着腥臭的江水，向方隐雾飞来。

方隐雾喝道：“牛鼻子，你先别急！我先会会这个大名鼎鼎、威名赫赫、名声在外、名不虚传、名利双收的逍遥仙人。”

逍遥仙人用了“大名鼎鼎、威名赫赫”，她在后面又加了“名声在外、名不虚传、名利双收”，逍遥仙人真可谓是“名声大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