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天下百花如枯（3）

顾隐渊也跟随而去，发现那个光头胖子就住在他隔壁。他这些天尽找些荒僻之地，酒店客栈也是人丁稀少，真住在他旁边的人也不多。

顾隐渊本想听那光头胖子再说些什么，结果刚进屋没多久就听到他如雷一般的鼾声，只好摇摇头，也早早休息了。

睡到午夜，忽听的有人在外面道：“那个胖子自称是顾隐渊的师弟，就在那间客房。”正是那店小二的声音。

一个声音道：“二位兄弟，这顾隐渊武功极高，他的师弟想来也不差。咱们悄悄摸上去，同时动手，不由分说，直接将那秃驴斩杀在床上！”

顾隐渊听这声音十分熟悉，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正是那日在岳阳楼听到三人对话中的长脸汉子。

三人轻轻摸到房间，顾隐渊听那和尚鼾声仍是很大，虽和他素不相识，但他称呼自己为师兄，说不定知道一些内情，便想出言提醒，略加思索，计上心头，大声喊道：“幽絮！幽絮！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然后鼾声渐起。

张老三低声笑道：“不知是哪来的兔爷儿，想姑娘了。”长脸汉子道：“老三，不要胡言乱语，干正事儿要紧。”张老三道：“是！大哥！”准备悄悄推门而入。

顾隐渊大喊道：“幽絮！幽絮！你回来了！你不走了！”这声音极大，三人被吓得一激灵。长须汉子骂道：“妈的！老子先去把他宰了。”

长脸汉子道：“别冲动！一个小喽啰而已，不值得我们兄弟动手。”张老三道：“这胖子睡得如此香甜，倒省的我们试探了。”

长脸汉子道：“走！”已经推门进入。

顾隐渊看这般折腾，那胖子也不醒，只好无奈的摇摇头，喃喃道：“幽絮……幽絮……”

这时，忽听的一声惨叫，跟着三人同时从屋内飞了出来，撞在屋外的房柱上，一个个落下叠罗汉。

那光头和尚哈哈大笑，震得这个不大的客栈有些微微颤动。光着膀子从屋里出来，指着三人道：“三个废物！就凭你们这点儿功夫也想暗想老子。”

长脸汉子在压最上面，问道：“敢问大师法号！”

光头汉子道：“怎么？想纠集来报仇吗？老子也不怕你们，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十全和尚’季漠便是！”

“十全和尚”并非他精通十项技艺，而是他身为出家人，什么都干，替人保镖、护卫等正事儿干了不少，拦路抢劫，杀人越货的恶事儿也干了不少。甚至传闻他也曾跟随戏班子场戏，跟随杂耍的小贩变戏法。只有人想不到的，没有他没干过的。

长脸汉子从二人身上滚下来，惊呼：“你就是‘十全和尚’！”季漠道：“怎么？不信？出家人不打诳语！”

长脸汉子下去后，张老三终于可以喘一口气，抢着问道：“那你和顾隐渊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叫他师兄？”

顾隐渊也正好奇，他和这个“十全和尚”从未见过，何来的师兄弟之情？

季漠道：“本门之事，也要你们来管吗？”长脸汉子忙道：“不敢，不敢！”

季漠缓缓走到刚刚爬起身的长脸汉子面前道：“刘老大，你可知我师兄在何处？”长脸汉子刘老大战战兢兢地道：“不知道！”

季漠冷笑一声道：“就凭你的武功，也想杀我师兄！简直是痴心妄想！”说着一掌打在他脸上。刘老大脑袋一歪，竟然颈椎断裂，直接死了！

季漠缓缓走到长须汉子面前，道：“关老二！你们为什么想杀我！”

顾隐渊这时才想起三人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桃园三结义”，他们三人本在江南各自走江湖，机缘巧合之下相遇，正好别姓刘、关、张，细细大厅一下，刘老大、张老三乃京城人，关老二是解良人，便觉乃是天意，就效仿当年桃园三结义也结拜起来。

之后三人便称为刘老大、关老二、张老三，本来的名字已无人知晓。

刚开始顾隐渊以为是什么张姓豪侠，正好排名老三，没有往这方面去想，这时才恍然大悟。

关老二道：“我兄弟三人义结金兰，当年就有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今日大哥已死，关某有死而已。”这话说的抑扬顿挫，让人敬佩，但看三人这般模样，却让人忍俊不禁。

季漠道：“成人之美也是修佛！”说着一掌拍在关老二头上，关老二登是气绝。

张老三本已浑身战栗不止，看两人都死了，“嗷”一声，竟然晕了过去。

季漠飞起一脚，只踢得他筋骨断裂，显然也活不成了。

季漠走到柜台后面，那店小二正战战兢兢地藏在这里，一把将他抓起。他个子很矮，虽然将他提起，但大半个身子还拖在地上。

季漠道：“这附近还有什么江湖中人？”店小二忙摇头道：“求求大师！饶我狗命！”季漠道：“你告诉我，拿他们的命换你的命。”

店小二道：“这几个人这几天经常在附近转悠，小的才知道他们的下落。其他人小的真不知道。求求大师，求求佛爷，饶我狗命！”

这时，忽听的门外有人轻声道：“顾隐渊，你让我好找！”

季漠一听，面露喜色，一掌打在店小二脸上，将他丢了出去，跳到桌子上大喊道：“顾隐渊在哪儿？”

他刚刚一掌直接打死了刘老大，这下一掌却只把他打晕了过去，已经是手下留情。

那声音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这边刚刚已经点燃了火烛，季漠四下观察，没有看到季漠的影子，哈哈笑道：“你是什么人？快出来！这里哪有我师兄顾隐渊的影子！”

只听的“咔”的一声，客栈的门已经碎裂，一人款款而入，只见她身形修长，手长腿长，身着一身洁白长裙，裙摆长长的拖在地上，正是天仙门瑞鹤仙鹤敏。

季漠道：“你是谁？”鹤敏道：“瑞鹤仙鹤敏。”季漠道：“找我师兄做什么？”

鹤敏道：“顾隐渊是我天仙门叛徒仇离的弟子，何时成了你的师兄？”季漠道：“这是本门之事，为何告诉你。既然你是天仙门之人，那我也就不客气了。”说着从桌上跳起，已经到了鹤敏身边，双拳向鹤敏小腹攻来。

这招似是罗汉拳中的“怀中抱月”，但他身子矮小，打不到对方的胸口，只能打到小腹。

鹤敏身形如电，瞬间从眼前消失，来到季漠身后，右手食指凌空一点。

季漠听到指力破空之声，吃了一惊，身子团做一团，忙向前滚去，间不容发之际，躲开此招。在门前用力又如同肉球一般弹回，双手成爪，想鹤敏面上抓去。

鹤敏巧笑依然，道：“雕虫小技！”眼看季漠双手已到，又倏地从眼前消失，已经来到了屋顶，虚倚在屋顶的柱子上，道：“你这身形，速度能如此之快，已是难得。”话音刚落，如电一般向季漠冲到，双手食指指力激射而出。

她身法快，这指力更快，季漠立足刚稳，两股指力已经到了面前，情急之下，身子一沉，桌子应声而裂开，落在地上。两道指力擦着头皮而过，光光的大脑袋上出现了两道血痕。

季漠正要破口大骂，却见鹤敏掌力已至，随手抓起旁边刘老大的尸体，在身前一挡。

刘老大本已丧命，这下更是五脏俱裂，六腑移位！

季漠丢掉刘老大的尸体，骂道：“好狠的婆娘！”鹤敏好整以暇道：“冒充天仙门的人，也是死罪！”

季漠道：“鬼冒充你们天仙门！”说着双掌画圆，不断在身前游动，这一招和刚刚的刚猛迅捷相比，颇为不同，更为阴柔和顺。

鹤敏右手轻轻梳理着头发，微微一笑道：“你这个丑和尚，再怎么搔首弄姿也没什么用。”话音未落，右手从耳边倏地点出。季漠没想到她出手如此之快，想要躲闪已是不及，被点在小腹上，跟着向后翻滚，拔地而起，双掌推向鹤敏。

鹤敏没想到他中了一指竟还如此凶悍，轻提罗裳，侧身闪开，右手对着其后背又是一指。

本来鹤敏最厉害的是这轻功夹杂指力，如今她却围绕着中间的破桌子转圈子，反而是季漠四处奔走。

季漠连着向鹤敏攻了十余次，都被她闪过，身上中了七八指，终于撑不住，靠在柜台边喘着粗气。原来，季漠这柔和的掌力让周围的空气流动，形成一层薄薄的防护，是以连中数指还能行动如常，但终究还是不及鹤敏轻浮飘逸，连她的衣衫都没有沾到一下。

鹤敏好整以暇，道：“去死吧。”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拇指按出，这两指十分霸道，势要将季漠杀于当场。

这时，一柄飞刀从旁飞出，挡在两股指力之前，被指力激荡，又弹了回去。指力被刀阻隔，稍微一歪，射在两边的柜台上，木屑横飞。

鹤敏冷笑一声道：“顾隐渊，你终于出现了。”顾隐渊缓缓走出房门道：“瑞鹤仙，我们又见面了。”

季漠大喜道：“你就是师兄顾隐渊？”顾隐渊道：“季兄，在下顾隐渊，但并非阁下的师兄。”季漠道：“不！你就是我的师兄，只是你不知道。”

顾隐渊笑道：“我是你的师兄，我自己竟然不知道？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季漠道：“师兄的令堂大人是不是天正山庄杨夫人？”顾隐渊道：“这事儿现在已经是天下皆知了。”

自从江湖传闻顾隐渊杀了杨真之后，越来越多的内幕也被流传。其中一条就是顾隐渊本是杨夫人和前夫之子。此流言一出，有人说顾隐渊怀疑杨真杀夫夺妻，为父报仇，故而杀了杨真。当然也有人发现了仇离在襄阳城附近的坟墓，得知了顾隐渊是“追魂仙子”仇离的徒弟，仇离当年差点灭了杨真满门，双方仇深似海，顾隐渊杀杨真是为了完成师父未竟的遗愿。有的人把两件事情结合起来，说杨夫人杀了仇离，顾隐渊不能杀杨夫人报仇，只能杀了杨真，一举两得。

总而言之，顾隐渊和杨真深仇大恨，非杀不可！凶手毋庸置疑，绝对是顾隐渊！

季漠道：“那就没错！家师和令堂大人乃是至交好友，曾将本门武功授予令堂大人。”

顾隐渊道：“家母之前只是一个江南村妇，后来机缘巧合才学了武功，怎会和尊师成为至交好友？”想到这里，忽然想起陆稻儿的武功和杨真的截然不同，问道：“尊师可是倚楼听风雨增长天王王增！”季漠大喜道：“正是！季漠拜见师兄！”

顾隐渊摇摇头道：“不对！就算这么算，我最多算是你的师弟，怎么可能是你的师兄？”

季漠道：“是！正常而言应当如此！但师父临终前让我好生照顾夫人一家，所以我在他老人家去世前认你做我的师兄，而不是师弟。”说到这里神色一暗道：“可惜当时九曲迷踪寨很快就找到了我们，我也身受重伤，师父拼死保护，我才捡了一条命。等我养好伤，已经是半年之后。我找师兄找了十几年，直到最近得知杨夫人就是师兄的母亲，才知大名鼎鼎的顾隐渊竟然就是师兄。”说到此处，声泪俱下，似是这些年寻找的苦楚，也是见到顾隐渊的激动。

这时，只听到“哧”的一声，鹤敏一道指力已经攻到季漠后背，跟着“哧哧哧”三声，三股指力分别攻向顾隐渊胸口和小腹。

顾隐渊正感慨王增义气，当时陆稻儿并非有意救他，甚至有驱他离开之意，没想到还托徒弟照顾。而季漠答应了师父之后，为了践行这个誓言，苦苦寻求他们十六年，心下也十分感动。

季漠急忙向后一闪，躲开这道指力，等看到三股指力时，想救顾隐渊已晚。顾隐渊急忙后撤，回刀当了胸口两指。但第三指无论如何无力再挡，被她点中“紫宫穴”。

“紫宫穴”乃任脉大穴，乃藏精藏气之所在，被封之后，轻则真气不畅，重则真气涣散，当场瘫痪。不想一点之下，这股真气顺着任脉一直向上，通过气海、丹田、膻中，被封的穴位竟有些松动，反而多了三分力气。

顾隐渊吃了一惊，这指力打在他身上不但没有伤到他，反而有助于他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