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盖朔风迷途（2）

顾隐渊取出玉如意道：“掌门玉如意在此！见如意如见掌门！”鹤敏忙拜倒道：“鹤敏拜见掌门！”顾隐渊道：“掌门留下遗言，需上山方能公布，带路。”

鹤敏吃了一惊道：“什么？掌门登仙了？”顾隐渊道：“息掌门和周仙子、柳仙子一番混战，三人都已丧命。”

鹤敏更觉不可思议，道：“周梦晓已经做了十几年的活死人了，怎么忽然活了？”顾隐渊道：“我不知道，我看到三人的时候，已经战作一团。”

鹤敏半信半疑，但不敢忤逆顾隐渊，在前方带路，

顾隐渊看她既无悲悯，也无落泪，想来与息瑶池感情也是一般。

一行人走了数十里，这才觅地休息，生火做饭。鹤敏指着西北角上云雾中的一个山峰，向顾隐渊道：“顾大侠，这便是雪莲峰了。这山峰终年云封雾锁，远远望去，若有若无，山上积雪累累，从这个角度看上去便像一朵洁白的雪莲花，因此叫做雪莲峰。”

顾隐渊道：“掌门临终也没有将我逐出师门，我现在还是天仙门之人，您是长辈，我是您的师侄。”鹤敏应了一声。

顾隐渊道：“看来还远得很，咱们吃完饭，乘夜赶路吧。”鹤敏点头称是，用完晚餐又是连夜狂奔，到得雪莲峰脚下时，已是第二日黎明。

二人内力高深，奔行一夜，并不觉得困倦，反倒是愈发精神。

到了峰脚，静悄悄地没半个人影，一片皑皑积雪之间，萌出青青小草，顾隐渊正想说：“天仙门威慑如斯，竟然没人防卫。”看鹤敏神色紧张，道：“哪里不对吗？”

鹤敏道：“有人攻上峰了！”顾隐渊抬头看着烟雾缭绕的高山，道：“这番仰攻，非常人能做到。”鹤敏已经没了主意，毕竟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顾隐渊道：“可能是姐妹们疏忽了，但这样的地形易守难攻，敌人能攻到山腰也是极难。”鹤敏道：“应该是的。”

顾隐渊看她神色紧张，暗想：“这么个杀人不眨眼的角色，遇到这种事情也会紧张？”道“我们现今是在峰下，敌人反客为主，反占了居高临下之势，我们虽然不怕他，但正面冲突，不免花些时间，我们静悄悄地上峰，让敌人越迟知觉越好。最好能趁其不备，击其首脑。”

鹤敏看他安排有序，终于微笑道：“是！”

二人把马和骆驼放了，拔足而上。

二人一个轻功极高，一个熟悉地形，顺着山道，快速奔行，穿梭在山林之中。行到中路，忽然看到一具尸体与天仙门弟子十分不同，登时停下，走近仔细看了，顾隐渊道：“这是蒙古人的衣服。”鹤敏常年在西域，更是熟悉，点点头道：“应该是！”

顾隐渊道：“蒙古人来这里做什么？”鹤敏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顾隐渊看旁边有个穿天仙门弟子衣衫的男子尸体，乃是被指力集中击中所杀，道：“那些人也叛变了。”鹤敏愤愤地道：“这些贱人！”

顾隐渊不置可否，息瑶池好女色，对男子却十分厌恶，沿途中的男子多有被其抓上山。这些人中，有周围的村民，有行脚的商人，也有江湖上的高手。

顾隐渊看他裤子已经开了，露出只有一点点的东西，忍不住问道：“这……怎么这么小。”

鹤敏却不避讳，道：“这些人上山后就中了‘天仙乐’，连武功带那儿全废了，然后又服下毒药都哑了。”

顾隐渊感觉身子某个部位凉飕飕的，他终于知道这天仙乐到底是做什么的了。

二人继续向上，从一处处天险走将过去，但见每一处都有断刀折剑、削树碎石、弓射箭穿的痕迹，可以想见敌人通过之时，都曾经过一场场惨酷的战斗。

一边走，顾隐渊心越凉，暗想：“这不像是蒙古军队干的，军队长于两军交战，这等小地方的决战，并非其所长，反而真施展不开，容易全军覆没。一定是蒙古弓箭掩护，江湖高手开道！只是蒙古军队为什么这时对天仙门下手？而且蒙古军队在西域南征北战，怎么会不沿途把手要塞？”

带着许多疑问，终于过了重重关隘，沿着一条小径向传来惨呼声的山后奔去，走过一条六尺宽的窄道，继续顺着小径向峰顶快步而行，越走越高，身周白雾越浓，不到一个时辰，便已到了雪莲峰绝顶，云雾之中，放眼皆是松树，却听不到一点人声。

鹤敏心下沉吟，低声道：“难道雪莲峰姐妹都给杀光了？”顾隐渊道：“决计不会，诸女被杀，他们定然会大肆搜查，然后放一把火将雪莲峰烧光。”鹤敏不置可否。

二人沿着一条青石大道继续向前，石道尽处，一座巨大的石堡巍然耸立，堡门左右各有一个美人侍立，高达三丈有余。两个美人穿着唐朝的襦裙，左边的看着像是官家女子，微微敛衽，恭顺有礼。右边的却像是个江湖女子，单足独立，轻舞飞扬。

这古堡形貌古朴，看上去有数百年的历史，堡门半掩，四下里仍一人也无。

二人推开门，悄悄走进大厅。只见这大厅极高极大，有寻常三四层楼那么高，同时容下百人也不觉得拥挤，整个大厅呈正八角形，端的是巧夺天工。不过此时的大厅却如同人间炼狱，地上、桌上、椅上都横七竖八的倒了一片尸体。

鹤敏脸色大变，快步跑上，抱着一个唤道：“山鬼，山鬼！”这个叫山鬼的女子，已经被射成了刺猬，不可能活着了。

鹤敏又看到旁边一个中年女子，转向她道：“织织姐，织织姐。”但这位叫织织的女子，中了重掌力，已经功力涣散而死。

正在此时，忽听的门猛地关上，大厅两侧半空中有个高台，高台上闪现出一群手持强弓硬弩的蒙古人。

顾隐渊大吃一惊，伸手抓起鹤敏后颈，便向后逃，来到入口处。此处有一个小的空隙，刚好可以挡住弓箭的袭击。

二人刚到此处，就听到外面叮当作响，已经万箭齐发，只要稍微晚一会儿，二人很有可能已经被射成了刺猬。

鹤敏已吓得花容失色，再无过去的淡定从容。

顾隐渊推动大门，但刚刚还虚掩的大门纹丝不动，登时心生疑惑：“刚刚进来时没有看到外面有横栓或可以上锁的地方。”

这时听到有人在大厅中喊道：“来者何人？像个王八一样，藏头露尾的？”

顾隐渊低声对鹤敏道：“你捂住耳朵！”鹤敏正自好奇，顾隐渊已经撕下两个布条，塞到她耳中。

鹤敏尚未反应过来，就听到顾隐渊道：“我乃天仙门新任掌门顾隐渊，何人在此放肆！”这话伴着他雄浑的内力传出去，尤其是“放肆”依此，猛地大吼一声，在内力的股荡之下，如同炸雷一般。

这大厅本是全石所制，十分封闭，他声音散播不出去，化作回声传来，重重叠叠，如同惊涛拍岸，绵延不绝。

鹤敏虽极力捂着耳朵，仍觉头痛欲裂，尤其是回声传来，只震的头晕目眩，气血翻腾。

顾隐渊右掌贴在她身后，雄浑的掌力传入她的体内。一股暖流涌入鹤敏心头，胸口的恶心顿时消去，身心绵泊悠然。

声音许久才散去，顾隐渊拉着鹤敏从小道中走出，却见那一排蒙古弓箭手已经七窍流血，有的掉在地上，有的直接死在高台之上。

顾隐渊问道：“这里还有别的门吗？”鹤敏道：“这门唤作九龙门，共有九门，除了我们来的那个正门，这八个方位的墙壁都是门。”

顾隐渊道：“八个门？这八个门你们都走过吗？”鹤敏摇摇头道：“我们平日只走正门和后门，其他门从未走过。”顾隐渊问道：“哪边是北？”

鹤敏指着正对着进来之门的两扇门道：“这个门和这个门中间就是正北方。”

顾隐渊点点头，道：“跟我走。”拉着她走到了西边靠近入口处的一个门，道：“怎么打开？”鹤敏道：“应该是推吧。”

顾隐渊让鹤敏在身后护卫，站在右边的角落，斗运内力，用力一推，果然，门转出一个缝隙，道：“跟我走。”

二人从缝隙钻过，门缓缓自动关上，鹤敏吓了一跳。顾隐渊道：“这设计者巧夺天工，这中间必然有机扩，可以自动把门关上。”

鹤敏“唔”的应了一声，抬头一看，眼前是一条长长的甬道，深不见底。

二人点燃火折子，沿着甬道向前。

顾隐渊道：“七仙女我已经见过了六个，还有一个是哪位？”鹤敏道：“排名第六的琵琶仙谭霓裳。她可能也不知在何处遇害了。”

顾隐渊道：“刚刚那个男子的声音，你听得出来是谁吗？”鹤敏还是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天仙门的男人都是哑巴，不可能会有男人的声音。”

这甬道甚长，走了许久还没有到头，甚至没有一个转弯。顾隐渊问道：“你估摸着这通向哪里。”鹤敏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从未走过。”

顾隐渊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娘亲陆稻儿，她凭空想象，也能大概估摸着地下和地上的位子对应。

又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终于看到了甬道的尽头。

鹤敏幽幽地道：“没路了。”

顾隐渊让她把火折子拿着，用力在右边全力一推，果然门又转出一个细缝。二人钻了进去。

这是一间小石室，室内堆满了各种书架书籍，顾隐渊走到一边抬起火折子，只见上面写着少林寺。下面便是易筋经，七十二绝技的武功。

顾隐渊心下生疑，这少林绝学怎么出现在了万里之外的这里？伸手一碰，却见那秘籍瞬间化作了飞灰。鹤敏吓了一跳道：“是鬼！”

顾隐渊道：“不是！这些册子放在这里上百年了，早已腐坏，轻轻一碰就化作飞灰。”说着又触碰了旁边的册子，果然一碰即碎。

顾隐渊举高火折子，看旁边还有“百花门”、“天武门”两个架子，尤其是天武门的架子，竟然比少林寺的长了十倍有余，走近一看，果然是五花八门，从普通的五虎断门刀，到早已失传的不欲神功，不一而足。

鹤敏道：“是什么人把这些藏在这里？”顾隐渊道：“你真的不知道？”鹤敏摇摇头道：“我第一次来这里，如何知道？”顾隐渊道：“江湖之神李清影。”

鹤敏脱口而出道：“那个大唐年间的江湖之神！”

顾隐渊点点头道：“传说这位江湖之神看遍了天下武学，最后自创武学，自成一派。但唐隆政变后就消失了，原来他隐居在了天山。”

鹤敏道：“原来是这样，门前的两名女子，就是他的两任妻子，一个是官宦之女，一个是江湖之女。这九龙门是为了纪念他做九龙门龙头的事情。”

这些事情沈吟吟早就知道了，鹤敏现在才联想起来。

顾隐渊道：“没错！但这九龙门也是按照八门金锁的方式排布的，除了入口，后门是开门，我们走的是景门，有退无进，这才得以逃生。”

鹤敏不懂八门金锁，但现在对顾隐渊已是十分佩服，自然他说什么都是对的，道：“只可惜了这些武功秘籍，只能这样看看。”

顾隐渊道：“这些是江湖之神所见，并非他的武功，若能找到他的武功，比这些强百倍。”鹤敏很兴奋，道：“没错！当年江湖之神力战少林寺十八罗汉，打死九半，打伤六人，就三人侥幸逃脱。”

这个和沈吟吟告诉顾隐渊的又不一样，但千年的事情流传至今，出现偏差，也很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