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温暖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小假期的第一天，文之习惯的被院子里芙蓉树上的小麻雀叫醒，这种感觉真好，在学校的时候每天早上醒来，脑子里都是过一遍今天要做的事情，轻重缓急的筛选，生怕做错了一件事，而在家里，只需要听着小麻雀的叫声，看着院子里朝阳洒落的晨光，这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

文之穿好衣服，走到院子里的时候，看见外婆蹲在小菜园里拔草，在晨光里外婆显得那么娇小，外婆已经快70岁了，脸上爬满了皱纹，印刻着她的沧桑，因为年轻的时候受伤没有及时得到治疗，所以落下了跛脚的毛病。外婆年轻的时候跟着外公闯关东，常年的辛苦劳作让外婆患上严重的风湿病，每逢下雨阴天外婆总是要痛苦的挣扎好一会，外婆吃了一辈子的苦，辛辛苦苦将孩子们拉扯长大，本来可以享清福的时候外公又去世了，外婆就这样守寡20年，她看着儿女们结婚生子，再到照顾文之，外婆这一辈子好像都没有休息过，年轻的时候一切为了孩子操心，老了还要为了孩子的孩子操心，这大概就是所有父母最终的宿命吧。

“你傻站着干嘛呢，锅里有饭，你们昨天剩下的排骨，我给你热了，我看许晓那孩子都没舍得吃，你等会去隔壁外婆家喊他过来吃早饭吧。”外婆打断文之的思绪。

“哦，好，许晓...许晓...”因为就隔着一堵墙，文之直接大声喊道。

“我在呢，干嘛呀。”许晓隔墙回应着。

“外婆喊你过来吃饭，你快点，不然我就把排骨都吃了。”文之说完就回屋里洗漱去了。

没过一会许晓就过来了，他外婆也跟着过来了。

“老嫂子，你看又让他过来吃饭，多麻烦呀。都让你给喂馋了，我做的小米粥一口都不喝。”许晓的外婆客气的说着。

“哎呀，怕啥的，那文之去你小闺女家也没少麻烦孩子。咱可不说这外道的话。”

“好，好，反正这两个孩子高兴，咱们就高兴，哎呀，老嫂子你这黄瓜柿子长得可真好，我种的都没长起来。”许晓的外婆每次都稀罕文之家小院里的花花草草，还有这些长得好的黄瓜柿子。

“等会你走我给你摘一些，拿回去炖着炒着吃都行，自家种的也没有农药。”外婆说着就拿筐子开始摘黄瓜了。远亲不如近邻，外婆带着文之刚搬进来的时候，许晓的外婆时常过来给文之送羊奶，文之不知道喝了人家多少羊奶，人家也没收过一分钱，这份人情外婆一直记得。

文之跟许晓吃过早饭正研究要干什么去，外婆走进屋里装好袋子准备去捡地里别人家收割小麦剩下的麦穗，每年的这个时候，外婆都会去捡，清早跟傍晚的田地里总是能看见她的身影，十几天的时间就可以捡到好几百斤的小麦穗，然后拉回院子里把小麦粒打出来，筛干净砂砾，好一点的就送去面粉厂推出面粉来，差一点的就推成麦花用来做粥，最差的麦粒也能在大街上换西瓜。

而文之就是外婆最大的帮手，文之从来不怕别人笑话，她觉得用自己双手挣得的粮食没什么丢人的，虽然经常听到别人的议论，说什么她跟外婆是捡破烂的，每次文之都不狡辩，甚至遇到同学家的地她还主动过去询问可不可以捡麦穗。同学被问得反而一脸尴尬。外婆每次说要不然咱们换远一点的地方去捡，但是文之都不同意，有离家近又能捡的多得，那为啥要舍近求远呢，多傻呀，她跟外婆说她不在意那些有的没的，别人愿意笑话就让她们笑话去，反正自己不会少一块肉，而且换了的麦花跟西瓜可是好吃着呢。

文之看见外婆收拾袋子，就知道她要去捡麦穗了。

“外婆，你等我一下，我也跟你去。”文之赶紧找出捡麦穗穿的长衣服长裤子，她可得跟外婆一起去，她知道外婆肯定自己捡了好几天了，她难以想象田地边的坑那么深外婆是怎样一个人拉上来的，腿脚好的拉上来都费劲，何况是外婆呢，而且拉回来还要自己把麦粒打出来，外婆肯定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下午，不然院子里小山一样的麦秸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你就不要去了，我少捡一点就回来了，你跟许晓在家里玩吧，外面那么热。”外婆说着就要出门了。

还好许晓手快，一把抓住了外婆，赶忙穿鞋，说是一起去，文之还说今天带点饭，咱们就在地里吃，捡上它一天。说着又多拿了几个尼龙袋子，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就是，就是，我们两个主力军来了，肯定得让外婆满载而归。”许晓也随声附和着。

外婆笑嘻嘻的看着两个人，看着孩子们的热情，外婆也就答应了下来。文之跟许晓穿戴好就跟着外婆出了门，文之骑着三轮车带着外婆，三轮车里还装了十几个袋子，还有三大瓶子茶水跟几个油饼，还有咸菜跟大葱，许晓则是骑着文之的自行车跟在后面。还好是清早出门，还不是很炎热，这一路上文之跟许晓还玩起了接歌词的游戏，外婆笑文之把歌唱的都跑到十公里外了，外婆跟着哼的歌居然那么好听。

“外婆，怎么走了这么远还没有空地呀？”文之骑得有点累了，已经从家里出来很远了，还是没看到一块空地，来的路上就那么几块还被人给占了。

“是不是咱们出来的有点晚了。再往前走走吧，别心急。”外婆说。

“你来骑自行车，我来骑三轮车，这土路本来就不好骑的。”许晓说着就从自行车上跳下来，去接文之的三轮车。

“哎呦呦，好有眼力价呀，这么有眼力价本姑娘中午多赏你一棵葱怎么样呀？”文之开玩笑的说。

“好嘞，小的不胜荣幸呀。” 许晓开心的回答。

外婆瞪了文之一眼，示意她不要这样开玩笑，被别人听到笑话这小姑娘不懂事。文之吐了吐舌头，不理会外婆的白眼就继续往前骑了。

文之眼尖的看到前面有一家刚刚收割完小麦，她急忙停下来，回头对许晓说“晓哥，你去问问能不能捡，你快去问问。”

“啊，这还要问得吗？直接进去捡不行吗？”许晓第一次跟着来捡麦穗，要知道家里有20几亩的他可从来没干过这活，偶尔看见自家地里有捡麦穗的他也没过多的关注，现在能来捡麦穗，其实就是想多跟文之在一起，他也没想过具体要干啥。

“当然要问呀，不然咱们不成强盗了，是不是傻，哦，我知道了，大少爷是不好意思开口呀，老实交代是不是嫌丢人呀，哈哈。”文之说着哈哈大笑，因为她看见许晓通红的脸。其实他能跟着来就已经让文之很开心了，毕竟许晓可是出了名的好面子，这样的事情他估计也是做了好久的思想斗争的吧，文之就是跟他开个玩笑，怎么会舍得让他放下男孩子的小自尊去问呢。

“之之，你好好说话，怎么回事，别老欺负许晓，你快去问问，再墨迹一会就中午了，快去吧。”外婆赶紧替许晓打掩护。

文之小跑过去问割完小麦的人家，还要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弱弱的说：“叔叔婶婶，这块地能捡麦穗了吗？就我跟我外婆两个人，我们捡一会就走。”

田地的两口子也是善良的人，看了看站在远处的老人，看了看眼前瘦小的文之，点了点头，文之更是将苦情戏演到底，一边招呼外婆跟许晓过来，一边连连说感谢，反而让这两口子有点不好意思了。

“许晓呀，你别嫌之之去装样子问捡麦穗的事，她就是心疼我，不然就是我去问了，你也知道我腿脚不好，不方便。”外婆真的怕许晓会有一丁点的嫌弃文之，所以赶紧解释道。

“怎么会呢，外婆，我心疼她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呢，她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事，我也是现在才知道的。”许晓是真的心疼，刚才看见文之那么娇小的样子在那跟人家拜托拜托，他心里一阵酸楚，没了解文之以前，他跟所有人一样，都以为她是个衣食无忧，奔放自由的小公主，可是长时间接触下来他才知道并不是那样的，他佩服她坚韧的性格，更欣赏她细腻的心思。

“之之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压在心里，她能跟你说就是很相信你了。这孩子从小就特别苦。”外婆叹息道。

“外婆，你放心，以后有我在绝对不会让她受欺负。”许晓坚定地说。

“嗯嗯，外婆放心，你是个好孩子，你妈是那么善良的人，你肯定错不了的。”外婆看着许晓说。

“怎么才过来，少爷这是骑不动了吗？这么远骑了这么久。”文之抱怨着。

“嗯呢，少爷还腿疼呢，哪哪都疼，你看着怎么整吧。”

“你这人，活还没干呢，怎么先碰瓷呢。”文之随手掐了他一下。

外婆看着嬉闹的两个人，赶紧给递了袋子，分布了范围之后就开始干活了。文之跟许晓分在了田地的两侧最边边上，外婆在中间，一共十二个陇的田地。外婆说谁先捡完谁就休息，不许偷懒，不许老是去喝水。分配好了，大家就开始干活了。文之熟练的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捡地里的麦穗，因为是刚收割完的地，所以是第一遍捡，还是很好捡的，刚捡完一个陇，文之已经满了一个袋子，她拖着送回三轮车里，走到地头上的时候看见许晓连半陇都没捡完 ，文之站在那看着他低头捡麦穗笨拙的滑稽的样子笑出了声，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她拿了空袋子跑过去，

“大哥，我们一陇都捡完了，你这是干嘛呢，你是看不见吗？还是你就是想偷懒。”文之真的很想笑，但是顾及到男孩子的面子，她还是忍住了。

“谁说的，我这不是捡的细致吗，我一个小的都不放过呀，你捡的肯定没我捡的细致，你看外婆不也还没捡完一个陇吗，所以你那就是粗心大意捡的，等会我让外婆检查去，保证说你。”许晓还在狡辩。

“你这样捡，等会来人了，咱们抢不过的，人家大人都捡的特别快，你赶紧速度点，把好的大个的先捡一遍，等会再细致捡知道吗？”文之耐心的说。

“好好，我知道了。那我快点，听你的。

“你渴不渴呀，三轮车里有水，你渴了就去喝，等会太阳起来了，你别晒中暑了，那我罪孽深重了。”文之看着许晓额头渗出的汗珠，忍不住的提醒他。

“嗯呢，我知道，你赶紧去捡你的吧，我等会捡完这陇就去喝。”

文之见他不听也没办法，只能快点把自己的捡完再来帮他捡。路过外婆身边的时候，看见外婆几乎都是蹲在地上挪着走了，她知道肯定是腿脚又不舒服了，就让外婆歇一会，可是外婆哪里会听呀，文之知道外婆不会听她说的话，就赶紧跑回去自己的陇里，眼疾手快的捡起来。快到中午的时候文之终于把自己的捡完了，她喊着外婆跟许晓去地头上喝点水吃口饭，外婆也看出来太阳真的晒人了，就一起去地头上休息片刻了。

文之拿出吃的，在地头的槐树下铺了一块尼龙袋子，把吃的放在袋子上，又给外婆倒上水，外婆让她给许晓倒着水洗洗手好吃饼，文之跟许晓互相洗了洗手就坐下来吃东西了。外婆给许晓卷了一个饼，文之吃醋的说外婆偏心眼。许晓赶紧把自己的给文之吃，他知道文之一上午干的活是他的两倍的。

“之之，你先吃，我等会自己卷，我想先喝水，好渴呀。”许晓说着就把自己的卷饼递给了文之。

“哎呀，我开玩笑的，你快吃吧，让你刚才先来喝水，你偏不听，再有一会你非得中暑不行，干嘛要那么逞能。”文之轻声责备。

“许晓渴了就赶紧喝水，这大夏天的汗流多了就容易中暑，你快先吃，我这马上就卷出来了，你俩别让来让去的。”外婆担心的对许晓说。

“哎呀，我没那么脆弱，没啥事，就是想着把那陇捡完，不是也能少点心事吗？”许晓知道自己捡的慢所以也不敢停下来，他每每看到外婆跟文之连头都没时间抬起来，就强迫自己继续下去，还别说这一上午下来还真是挺累的。

“没事，我那些捡完了，等会吃完饭，我先去跟外婆捡完，然后再去捡你的，我们还得早点回去呢，傍晚的时候打麦子是最好的，又凉快还有风，一边打着一边就能筛出来。”文之的话让许晓感叹不少，她居然懂这么多。

三个人就这样吃了个卷饼，喝完水壶里的茶水就开始去地里捡起来了。有了文之的帮忙外婆的那四陇很快就捡完了，许晓的也是。装车的时候，外婆看到还有一个袋子没装满，想着再仔细捡一点，准备拿着袋子回地里的时候，看着许晓从远处走过来，怀里抱了一大捧麦穗，都不用外婆说，文之自己也看得出来这是别人地里还没割的麦子。文之心想这家伙这不是惹乱子呢吗，捡麦穗的最忌讳偷麦子的行为，许晓这下恐怕是要惹怒外婆了。果然文之转过头看向外婆的时候，外婆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许晓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还笑嘻嘻的跑过来，伸手就拿过外婆的袋子准备塞进去，可是被外婆拦下了，他转头看了看文之，文之皱着眉头轻轻的摇摇头，许晓不明所以，还问外婆怎么了。

“许晓，你这些麦穗哪里来的。”外婆严肃的说着，虽然故作小聪明的许晓把麦秸都割断了，但是外婆还是能轻而易举的看出这是别人地里的没割的小麦，因为割完剩下来的麦穗都不是完整的，有的麦穗只有几个粒，而许晓手里的都是饱满的麦穗。

“我这......我这是那边地里捡来的呀。”许晓心慌的说。

“那你就哪里捡的就放回哪里去。我们不要。”

许晓看着外婆难看的脸色只能又把麦穗放回了那片没割的麦田里。他回来的时候看见文之已经跟外婆重新开始仔细的捡麦穗了。他很不解的拉了拉文之，希望文之能告诉他外婆怎么了，但是文之也不敢说话。

捡了一小块地的，袋子就装满了，装好车子，还是许晓骑三轮车，文之骑自行车带着外婆。回去的路上文之也不敢说话，她看出了外婆刚才生气的样子，要是刚才偷麦子的是文之，估计外婆早就上手打文之了，许晓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外婆只是生气，好歹也没说太多。

“许晓。”外婆说。

“外婆，我在呢。”许晓乖乖的回答。

“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生气吗？”

“因为我偷了麦子。”这一路上文之没说话，许晓就猜到了外婆生气的原因。

“是，捡麦穗的最忌讳偷麦子的行为，如果捡麦穗的都跟你刚才一样，那以后谁还会让你去捡呢。凭自己的劳动挣钱也好，挣吃的也好，都不丢人，可是，如果一个人的品性坏，去偷去抢那就是给祖宗丢脸，你们还小，如果现在就有这样的想法不去制止，那以后走得就是歪门邪道呀。记住了吗？”外婆本来是很生气的，可是她还是相信许晓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所以还是愿意细心教育引导他，毕竟，他以后是个好人，那文之也会是好的。

“我知道了外婆，刚才是我的错，我以后绝不会这样了。”许晓严肃认真的跟外婆保证。

文之看见外婆说话了，就没那么紧张了，就跟外婆盘算着等把麦穗打出来就去换西瓜，还跟许晓说，下午的主力就靠许晓了，能不能吃大西瓜就看许晓下午能不能把麦穗打出来了，外婆打趣道文之呀，就是个小馋猫。

刚回到家，文之跟许晓就马不停蹄的开始打捡来的麦穗，外婆说要来帮忙，两个人死活不同意，坚持让外婆回炕上歇着，外婆也是腿疼的很厉害，就简单收拾了一下回屋里休息了。

文之跟许晓一边打麦穗一边筛麦粒，那效率真的加倍了，一下午真的就是把捡来的麦穗都打出来了，文之开心坏了，嚷着要去街上换西瓜，外婆看两个孩子累的汗流浃背的也心疼坏了，让文之把卖西瓜的喊来，一下子换了8个西瓜，文之开心的往家滚着西瓜。

“许晓你快点，把那个最大的放到水缸里，凉一会等吃了晚饭就可以吃了。”文之催促着。

只听见许晓“咚”的一声把西瓜扔进了水缸里。

外婆晚饭做的韭菜盒子，文之跟许晓一下子吃了好几个，看来今天真的是累坏了。

星星出来的时候，大西瓜也从水缸里捞出来了，外婆切了一块大的让许晓给他外婆外公送过去。等许晓回来的时候，文之已经在院里点燃了艾草熏蚊子，放了个小桌子摆上了切好的西瓜。两个人拉着外婆坐下来吃西瓜。

“哇，真的好甜呀。”文之开心的说。

“嗯，是挺甜的，这个瓜贩子还是挺好的，我那不是换了好几个嘛，明天你去许晓家玩的时候给他爸妈带一个，你老是吃人家好吃的，咱也没有什么稀罕的东西送。”外婆嘱咐着文之。

“外婆，不用的，我爸妈自己就买了。咱的留着吃。”许晓当真是不想让文之带回他家，一下午的劳作让他知道文之能吃个西瓜多不容易。

“哎呀，外婆说啥你就听啥，哪来那么多废话。再说了，总吃你家的东西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文之坚持外婆说的。许晓也只能点点头。

吃了好多西瓜，文之有点撑了，就跟着外婆拿着艾草出去凉快了，当然了也少不了跟屁虫许晓呀。

夏天真好呀，夏天的热情，送来了金灿灿的麦穗，送来了又大又甜的大西瓜，还送来了那个懂她辛苦知她冷暖的男孩，所以，夏天可真是个让人幸福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