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昀汐摇了摇头，神情有一点怜悯，却更多是嘲讽：「如果我是你，我会更在意自己将会失去什么。」

陶翡看了他一眼，嘿嘿一笑：「失去什么？我还能失去什么？我从未得到过，就无所谓失去。你以为我受制于你，就该摇尾乞怜，顺着你的意思走？我偏不。我当初既然选择走上这条路，自然了解这失败的代价。你以为这世上每个上进的女人都会像任青眉一样，赢了便得意，输了就俯首称臣？你也未免小瞧女人了。」

「如果你当真这般睿智，又如何能落到如此？」昀汐淡淡笑道。

陶翡笑道：「哈！凡成功者，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要是仅凭睿智便能成功，这世界上大概处处是君王了。怪只怪我没阴毒过你。今日你居高临下得意非凡，明日也难免要身首异处。你想拿我做垫脚石？做你的春秋大梦！告诉你，我等着你，等着你上路得那天！」

她不知哪儿来得力气，突然跃了起来，向着龙京一的方向大声喊道：「喂！姓杨的，快点带着你的军队打过来，可别让这姓萧的好过！哈哈哈哈哈哈哈！」

昀汐的脸色极其难看。可陶翡仿佛疯了一般，看着昀汐脸色越差，她便笑得越欢。笑声未绝，她突然身体一梗，骤然倒下，眼中再也没有了光彩。

想不到这女子居然如此绝决……昀汐哼了一声，挥手命人把她尸身拖走。

他再次正视对面的龙京一，微微一笑，笑容中看不出一丝尴尬，反而是和善中含着几分同情：「龙使者大概并不知道，陶翡本是一个女子。她早与杨羯勾结，企图谋朝篡位……亏你还当杨羯是同道中人，还和他废话，可惜一片丹心用错了地方，真是可惜，可惜。」

「可不可惜，龙某心中有数。阁下大可不必如此居高临下，你与杨羯不过一丘之貉，也不必急着分出高低。」龙京一冷冷反驳。

「一丘之貉？」昀汐笑了几声，「龙使者倒真以为自己干净？如果真如龙使者自己认为的如此白璧无瑕，那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为何你的援军里竟然会有拓鞑人？恐怕就算神教主为你撑腰，这里通外国的罪名你怕是也洗不清了。」

龙京一怒道：「铁木尔为何会出现在玉明轩所带援军之中，龙某半分不知。也许是杨羯与陶翡的阴谋，也许另有他人安排，但你要是想泼龙某的脏水，龙某就算死了，也拒不承认。」

「玉明轩与铁木尔有何关系，人死灯灭，死无对证，所谓真相，也只能凭龙使者一颗良心，说什么便是什么。」昀汐满不在乎的一笑，挺枪向龙京一身后一指，陡然间目露狠厉之光，「但这个人……只要这个人一日在你帐下，就算你再巧舌如簧也百口莫辩——你龙京一也不过是个卖国求荣的货色罢了！就你这样的立场，也配堂而皇之说自己忠君爱国，简直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他音调升高，咬牙吼道：「杨一钊，你要是个男人，就堂堂正正站出来，告诉大家你到底是谁！」

龙京一被他一番讥讽，又是恼怒，又是迷惑，不由得顺着他枪尖方向回首望去。

他的目光穿过层层人墙，只看到一片阴暗的树林。

但凭他的功力，他当然能看出这树林之中藏着人。

「谁？出来！」龙京一眼睛紧盯着那黑黢黢的方向，沉声喝道。众人皆屏气吞声，将目光与注意力全部投射到共同的一点，或惴惴不安，或紧张探询，神色各异。

隔了好长一会儿，树林中缓缓响起一个沉重的脚步声，蓝衣青年牵着马缰，愧疚的迎着众人的注视，慢慢步行走出了阴霾，暴露在火光之下。瘦弱的红衣女子端坐在他牵着的马上，神情紧张却无畏。

一个骑兵不敢相信的喊出声来：「舒……舒先生！」

这一声宛若投入湖心的石子，骤然间引发轩然大波。

「怎么会是舒先生？」

「这不可能。刚刚我和舒先生一起奋战，他还杀了好多拓鞑人呢！」

「对，他怎么可能是叛徒奸细？」

嘈杂声中，蓝衣青年一步步走到人群之中，低头沉默不语。

红衣女子翻身下马，瘸着脚步走到他身边，伸手握住他手，低声道：「别怕。我陪着你。」

蓝衣青年全身一颤。抛开潇洒不羁的表壳，他本不是个什么坚强的人。但此刻牵着她，他就有百分之二百的信心去做一次天下无敌。只要她相信他，即使死神也无法再令他产生任何一丝恐惧。

他伸手往脸上抹了一把，侧颜望向红衣女子，更咽一笑，反手握住她手，昂起面庞，一把撕去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他本来惊为天人的面容。

他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一股暖意自她的皮肤渗入他的手心。这股暖意随着血脉传到他的心房之中，化作一股勇气的光芒，自他明亮的眼眸中尽情释放。周围的火光闪耀着映在他刀削斧凿的容颜上，使得他光洁的皮肤不时闪动一层层阴影。任凭这些阴影如何变化着妄图摆布他的神采，都无法掩盖取代被人坚定选择的笑意。

「是的。我就是杨一钊。你们眼中无恶不赦的元徵帝国皇帝，杨一钊。」

一时间，纷纷议论声全部戛然而止。

没有人比他明白，杨一钊此刻的笑容是因何而起。嫉妒的魔爪宛若疯长的野藤，紧紧扼住昀汐的咽喉，缠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胸口起伏不定，强撑着维持冷漠平静的语调：「……很好，你承认就好。」

杨一钊笑了笑，低头对小叶子轻声道：「好了，你在旁边等我，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小叶子担忧道：「你……你决定了？确定？」

杨一钊轻轻揽过她肩头，在她额头上吻了吻：「确定。你腿不舒服，别站着了。去边上等我吧。」

乖巧的点点头，小叶子温柔一笑，从他手里接过马缰，牵着马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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