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不愿面对的结果

当疼痛渐渐消失，意识一点点重新回到身体里的瞬间，我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是不曾看过的天花板，房间里很暗，空气中似乎还掺杂着药水的气味，尽管不是很浓，可依旧让人觉得不舒服。

屋里很安静，只有旁边墙上的时钟指针转动所发出的声音。柜子上放着日历，以及紧挨着它的放大镜。还有一台像是打印机般模样的仪器。

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用，不过现在它正在运作。时不时发出轻微的电子音......接着，我把视线转了回来，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然后就看见了坐在旁边椅子上，好像睡着了似的妹妹。

那毫无防备又有点可爱的睡脸，不禁让人想捏一下。不过，现在的我就算能这么想也没力气这么做。于是，只能微微闭上眼睛，试着把在那之后戛然而止的记忆重新连起来。“咦？等等，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每当我尝试着将零落的碎片一块块从地上捡起，想要把它们重新拼接起来的时候，思考总会在中间部分出现空白。无论我怎么使劲回想总是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来到医院的。

“我记得夏目抱着我从窗户跳了下去，然后......”

紧接着我再次试着回想，可依旧想不起来。就好像这部分的记忆被连根拔起一样彻底从我脑子里消失了。察觉到这一点的我表情不由得有点消沉。“算了，等会儿问我夏目吧—”

这么想着的我翻了个身，这时窗外的天空渐渐亮起。远处，地平线与拂晓融化在了一起。一点点的拨开夜幕......看到这一幕的我不禁叹了口气，想稍微活动下身体，结果肩膀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甚至，还有点隐隐作痛的感觉。

顿时，我不敢再动，就这样盯着从天花板一角垂下来的灯饰，一边听着墙上的时钟指针转动的声音等着时间慢慢过去。终于在它指向7的瞬间，夏目总算醒了。

然后，双手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瞬间发出的声音也像是还没睡醒一样。揉了揉眼睛，慢慢往我这边看过来。顿时，视线对上了。“早上好。”

我试着用平常的声音打了招呼，可声音却有点儿哑。“哥哥，你终于醒了啊！”这时，夏目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说。声音稍微有点兴奋，眼睛也仿佛在闪闪发光。

握着我手的她的手却在微微颤抖。察觉到这一点的我愣了一下，表情也像是出现了延迟一样有些僵硬。“看来，让你担心了啊。”说着，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抽了回来。同时，声音也有点儿尴尬。

“那种事不重要啦！总之，你能醒过来就好。”顿时，夏目摇了摇头，声音里好像都带了哭腔。“我真的真的很害怕，哥哥你要是一直醒不过来的话怎么办—”

“现在的你，就算没有我也能生活下去吧？”

这时，我不禁开玩笑似的看着她的脸说。“对你来说，现在的我就是个累赘啊，还不如趁早丢掉比较—”“哥哥！”然而，我还没说完就被夏目用非常严厉的声音打断了。“你再说这样的话，我真的要生气了！”说着，她用手抓着床单，不禁攥紧了拳头。

“夏目......”

她现在的表情非常认真地在瞪着我，瞬间我不由得畏缩了一下。然后，只能把脸朝向她看不见的另一边。“我真的会生气的！说到做到！不骗你的！”

这是我印象里，第一次见到夏目发火，而且，这个对象还是我。“抱歉。”于是，忍不住叹了口气的我重新把脸转向她，然后，在视线慢慢重合的瞬间，老实道歉。“真是的！”

这时，夏目用受不了似的表情看着我的脸，没过一会儿又叹了口气。声音好像有点失望......顿时，我只能装傻似的笑了几声。伸手解开病号服袖口边缘下边最后的几颗扣子。

“我睡了几天？”

接着，有些生硬的转移了话题。“3天—”夏目刚说完病房的门就被轻轻推开了。出现在那里的医生朝她招了招手。然后，又转过脸对我露出了微笑。

“暂时把你妹妹借我一下吧？”

瞬间，有点慌乱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哈哈哈......”这时，不知所措的表情却不由得逗得夏目漏出了一连串的笑声。“那，哥哥，我稍微去一下—”

“嗯......”

我愣了一下，声音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接着，夏目便跟着医生走出了房间，穿过走廊，朝尽头他的办公室走去。“医生—”接着，踏进房间的两人隔着办公桌面对面坐下。“感觉怎么样？”

医生伸手摘下眼镜，放在旁边，表情忽然变得很认真的看着夏目的脸。“医生，我受伤这件事能不能暂时先瞒着呢？我怕哥哥他担心。”

说完，夏目伸手拿起眼前的马克杯，举到眼前，犹豫了一下，微微垂下视线喝了一口。然后重新把它放回杯垫里。发出的声响在这没有一点声音的屋子里显得异常清晰。

“好吧。”

“真的吗？！”顿时，声音有些激动的夏目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直到刚才都一直紧绷着的表情总算是舒缓了些......这时，她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右肩，然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接着重新坐下。

—“其实，现在的我，从右肩直到侧腹，都缠着厚厚的绷带。整个右半身几乎失去了知觉。”—这种事，怎么可能对哥哥说得出口。一旦他知道了的话，肯定又会自责得不得了了。

“现在，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

“咦？”

眼前医生的这句话，瞬间将夏目那眼看着越飘越远的思绪拉了回来。“没有喔？”她愣了一下，眨了几次眼睛才小声说。声音有点胆怯。“是吗？那觉得痛吗？”

夏目再次摇了摇头。顿时，医生的表情有点消沉。“麻烦了啊......”自言自语的声音也让人不禁有点担心。“医生，不用担心。不如说这样一来还轻松了不少呢！”

这时，夏目用开朗的声音打断他说。接着，又在眼前气势十足地挥了几下拳头。“能像这样坐在这里和您说话，我已经觉得非常幸运了。不用替我难过的......”

说完，夏目从椅子上站起来，带着很认真的表情朝医生鞠了一躬。“谢谢！”

“其实，那个时候如果没有路人帮忙，我们好像就会很危险呢！”接着，回到病房的夏目一边歪过头努力回忆一边告诉我。声音相当认真。“真的，要好好感谢他们啊......”

接着，又用像是感叹一样的表情，自言自语一样的小声说。然后，把脸朝向了我看不见的地方，吸了几下鼻子。“其实这都是我从医生那里听来的。”

“刚才吗？”

顿时，我的声音有些困惑。“没错—”这时，夏目重新朝向我并露出微笑。“医生还说我们都能活着简直不可思议什么的......”现在，夏目的表情就像以前一样，和平常没什么差别。

这不由得让我松了口气。于是，我们俩又聊了些毫无营养的话题......总之不想让气氛冷下来。“说起来，萝拉怎么样了—”这时，我很自然地提起了她。

“不知道。”

“啊？”顿时，我愣了好一会儿，瞪圆了眼睛追着妹妹的视线。“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啊？”连漏出的声音都有些奇怪。夏目叹了口气根本没在听。从椅子上站起来，背对着我从放在旁边的柜子上的购物袋里拿了个苹果。

“要吃吗？”

说着，她拿起手里的苹果在我眼前得意的晃了晃。“刚才在楼下便利店买的！”然后，用信心满满的声音说。“不用了，我现在不饿。”

“是吗？”

瞬间，夏目的态度变得非常冷淡，就好像在闹别扭那样，看都懒得看我......接着，从外衣内侧的口袋里拿出削皮用的小刀，熟练的一点点将果皮去除，然后扔进脚边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哥哥，看啊！嘿嘿嘿......我厉害吧！”就在她得到一整个完整的，毫无缺损的苹果时，又用仿佛在向我炫耀的声音问。这时，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走进来的是几个表情非常严肃的大叔。

在向我问好后，把夏目叫了出去。

虽然我有些好奇他们会谈什么，但是距离这么远根本听不见。于是，我只好死心了。“什么？......”同时，在走廊尽头再往前一点，离门厅不远的转角，夏目被自己听见的消息吓了一跳。

“死了......？怎么可能啊！这种事......！”

大叔们互相看了看彼此，顿时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了。这时，他们的表情也很难过，可声音却依然冷静。“还有—”接着递给往后退了几步，靠着墙才好不容易站稳的夏目一个购物袋。

“这是在她家发现的东西。”

伸手接过的瞬间，她才察觉到自己的手抖得很厉害，慌忙用另一只手按住。可就算这么做了也并没有缓解多少。“那，我们还得回去接着调查......”

“谢谢......”

尽管声音抖得很厉害，甚至都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可伸手用手指擦去眼泪的夏目，依旧朝向他们的背影说了谢谢。然后，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

“哥哥，萝拉姐已经......”紧接着，回到病房的她终于忍不住开始哭了起来，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夏目却连擦一下的意思都没有。而是任由它们一次又一次地落在脚边......

“是吗......？”这时，我不由得也低下了头。瞬间，声音也变得像是死了一样。同时，拼命忍住眼泪。这时，却不小心瞥到了装在购物袋里的东西。

“这些不都是......我写的小说吗......”

于是，我慢慢地从里面拿起一本，从最后一页往前开始翻......几乎每一页的空白处都有她的感想。只不过，与萝拉在我面前表现出的开朗、率直稍有不同。是非常直接且冷淡的，毫不留情的见解与感想。

然后，这之后的晚上，我又一次接到了那个人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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