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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她删掉那些视频，粉丝们会怎么猜测这一举动？
肯定会怀疑她之前的人设全是假的，现在被人揭穿了，所以才这么做。
这样一来，她之前的那么多心血和努力，不就全都付诸东流了？
蔡佳怡依旧是淡淡地笑了一下：“没什么好意外的吧，这不应该是属于维权方的正当权利吗？”
“删掉那些视频，我的账号可能就废了。”
“在做这样的事情之前，你就应该预料到被别人发现以后的后果呀？”
“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能不能别删掉它们？”
郭诗潼放低了声音，似乎快要哭了。
蔡佳怡说：“不能。”
“……”
郭诗潼眼里的怒气再一次升腾起来了。
她已经接二连三的让步了，已经够低声下气的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就不能放自己一马呢？
“对，我不应该将你的东西冒充我自己的……我承认，这件事我做得不对，所以我和你道歉，并且保证以后不会再犯。”郭诗潼的手指一点点地收紧，目含愤怒地说，“但这并没损害到伱的什么利益，对你也没什么影响，就算我删掉视频，你也不会有什么额外的好处，为什么非要逼我！”
“是啊，对我是没有什么影响，也没什么好处……”蔡佳怡歪着脑袋，语速慢吞吞的，语调里还有几分慵懒，“可是……我为什么要让它们留着呢？”
郭诗潼：“……”
蔡佳怡看着她，笑了笑，“其实，我也能理解你不舍得删掉它们，”
“人嘛，多少都是有点虚荣心的，也多少是需要点成就感的，就像马斯洛说的，人生最大的满足感之一，就来源于别人为你带来的成就感。打造出一个完美人设，让大家觉得你不仅成绩好，还有钱、漂亮……享受着那些无形的羡慕的眼神，哪怕是虚假的，都会让人感到格外的满足呢。”
“只不过……”
蔡佳怡又笑笑。
“我让你删掉它们，可是为了你好哦。”
为了她好？
郭诗潼只觉得荒谬之极，发出一声冷笑，“删掉它们，还是为了我好？傻子都不会信你的话。”
蔡佳怡也不怒，依旧是笑笑，“为什么不信？”
郭诗潼挑起眉毛，冷冷地说，“为什么删掉它们就是为了我好？天底下还有这种对人好法？还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很讨厌我吗？”
“奇怪了，从始至终，我从来都没有对你表示过任何的针对和恶意，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讨厌你？”
蔡佳怡却反问道。
郭诗潼一时没能找到辩驳的台词，便被噎住了。
“换做从前的我或许会如你所说的厌恶你，但在经历过一些事之后，我不再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事了。”蔡佳怡露出个带着温和的轻笑，“现在的我，没有特殊情况，不会轻易去讨厌一个人。”
“因为我这颗心啊，现在全部拿去爱人都嫌不够呢，哪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花在讨厌一个不那么重要的人的身上？”
她这番话并无半点盛气凌人，反倒是每一个字都好声好气，但落在郭诗潼的眼里与耳中，反而更显得无边的嘲弄跟讽刺。
在她看来，蔡佳怡看似温和单纯，实则满腹虚伪心机，让人厌烦到了极点。
看了眼郭诗潼垂在身边，隐隐攥成了拳头的手，蔡佳怡又笑出了声，“你的表情好委屈哦，看样子，还是觉得我在刻意针对你啊？”
郭诗潼不说话，显然默认了。
蔡佳怡很无辜地看着她，“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如果真的想针对你，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做到。”
“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停顿了几秒后，她才不紧不慢地继续。
“你费尽心思立的这个人设，真的立得住吗？”
“用名牌和金钱的幻影堆砌出的虚假形象，除了带给你泡影般的满足感之外，还有什么？”
“你花了极大力气打造出的这个形象，就像是一只小老鼠靠着烛光投在墙上的巨影，只不过是一个脆弱的幻象，他们以为这个就是真的你，久而久之，你也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力拔山兮气盖世，谁知道烛光一灭，你就会原形毕露，连只小奶猫都打不过。”
蔡佳怡摇了摇头，有些怜悯地看着她。
“人不能以这种东西为荣，真的。”
“你敢以你现在的样子，出现在你的粉丝面前吗？你不敢。因为到那一天，粉丝们会发现，到头来，他们喜欢的只是你的人设，只是一个空壳。而你，则是循着他们对你的想象塑造出的自己，把自己活成一个想象中的人设，这很可悲。”
“为了一个虚假的幻象，你不得不放弃了自己最可贵的真诚和自由。”
“这不是一种幸运，而是一种诅咒。”
“用这种手段得到的粉丝越多，缠绕着你的诅咒就会越深，直至有一天，深入骨髓，无法解除。”
“所以，我让你删除那些视频，不是在针对你，而是在救你——”
“——如果你能听懂的话。”
*
*
郭诗潼删掉了视频，接下来的几天，也没有继续作妖。
这个小风波似乎就这样过去了。
距离迎新晚会只剩下短短几天，蔡佳怡的课余时间几乎都拿去了练舞，沈念初教她的方法颇有成效，背熟后，她还真能跳得像模像样的了。
小土豆那里，零星有一两个人问过它的情况，但最终都因为它的残疾放弃了收养。
迎新晚会的前一天。
练习教室内。
一舞终了。
女生们停下动作，微微喘气。
“奶茶到了。”
门外有人喊。
女生们已经很熟悉这个声音，都冲着蔡佳怡挤眉弄眼。
“还不快去开门，你男朋友又送奶茶来了。”
“托你的福，我才能天天喝到奶茶。”
“唉，可惜的是，等迎新晚会以后，就没得喝了。”
蔡佳怡笑了，过去把门打开，从陈嘉鱼的手里接过奶茶，再如往常一样，分给在场的每个人，包括郭诗潼在内。
学姐们喝着甜蜜蜜的奶茶，脸上的满意都要化为实质溢出来了。
陈嘉鱼问蔡佳怡：“今天还要练多久？”
蔡佳怡还没开口，一名耳尖的学姐已经先笑了起来：“好了，我们再练最后一遍，就让你们两个小情侣团聚，学弟你就在旁边看着，做我们的第一个观众吧。”
蔡佳怡也不禁弯起眼睛，“只要再练最后一遍了？”
“其实你这几天的进步挺显著的，再练一遍也意义不大。”那学姐压低声音，指指陈嘉鱼，“我就是让你跳给你男朋友看看，好迷死他，放心吧，我们会尽量不抢你的风头。”
蔡佳怡忍着笑：“学姐你可真是用心良苦。”
“那是，必须要对得起这么多天的奶茶啊。”另一个学姐仰头四十五度，一脸深藏功与名。
话又说回来，换个普通男生，送一年奶茶，她们都不一定care，更别说当着对方的面练舞了。毕竟能被选上迎新晚会这种场合的，颜值身材在整个院系里也是都能排上号的。
但跳给帅气的小学弟看，那又不一样了。
别误会，倒不是对学弟有什么想入非非的心思，只是女孩子，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偶尔在优秀的异性面前展现一下魅力，那也是种本能。
音乐声起。
蔡佳怡在心里默数着拍子。
“一、二、三、四……”
数到某个数字后，她便开始跳出了第一个动作。。
实际上，陈嘉鱼已经看蔡佳怡跳过了很多次。
但之前，都是她一个人练习，像现在这样基本就是正式表演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练习室里的女孩们前进，后退，跳跃，旋转——，一条条曼妙的身姿，轻盈而充满着青春的动感，每一个动作，甚至身体的每一道线条，都散发出那种独属于二十岁的少女的活力、性感，美丽得几乎要爆炸出来。
陈嘉鱼的视线追踪着蔡佳怡。
按照沈念初给的方法，她完全没有去捕捉音乐声，只是按照背熟的动作，全身心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节奏里。但许是熟能生巧，许是进入了一种浑然忘我的境地，于是，反而完美地与音乐契合了起来。
虽说她从没专业学过舞蹈，但按现在的表现，陈嘉鱼觉得，在迎新晚会上表演一下，已经足够了。
音乐停止。
女孩儿们的舞蹈也瞬间定格，胸口轻微地起伏着，喘着气。
蔡佳怡看向陈嘉鱼，眨眨眼，“怎么样？”
陈嘉鱼一边鼓掌，一边向她竖起大拇指。
“很好，非常好。”
学姐又交代了些明天晚会的注意事项，便宣布练习结束。
众人陆续离开练习室。
陈嘉鱼把蔡佳怡的背包拎在手里，另一只手牵上她，和她一起走了出去。
外面已经有点暗了，踏出大门时，蔡佳怡无意中瞥到墙壁上驻着一只黑黝黝的小家伙。
“那是什么？”
她好奇地和陈嘉鱼一起凑近去看。
原来是一只壁虎。
体表是偏暗的灰绿色，此刻沉浸在阴影里，看上去便有几分像是黑色。
它趴在那儿一动不动，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一只忙忙碌碌结网的蜘蛛。
看着小壁虎，陈嘉鱼若有所思。
“宝宝，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蔡佳怡立即说：“不。”
“……”
陈嘉鱼问，“为什么？”
蔡佳怡白了他一眼：“肯定是那种瑟瑟的笑话，我才不要听呢。”
“……你都没听我讲过，怎么知道？”
“因为你每次都这样呀。”
她已经上了好几次当了。
“你放心，这次绝对是正经的笑话，超级正经。”陈嘉鱼信誓旦旦地，“保证一个字都不瑟瑟。”
“那我也不要。”蔡佳怡轻哼道，“好端端的，突然讲什么笑话……你肯定在打坏主意。”
“……“
好么，居然这样都不中计……
陈嘉鱼决定使出绝招。
他晃着她的手，开始撒娇:“我想讲，让我讲嘛~不然我要憋坏的，宝宝你最好了~~”
蔡佳怡：“……”
她极力忍住要弯起来的嘴角，抬手轻捏着他的脸，凶巴巴地问，“陈嘉鱼，你的男人尊严呢？”
“女朋友面前要什么男人尊严！”陈嘉鱼语气比她更凶地回。
她扑哧一声笑了。
“真是没办法，算了，你讲吧。”
“OK，你听着……”陈嘉鱼一边走，一边说，“一个夏天，天气很热，有个男人打着赤膊，他的儿子，一个小男孩看到了他的纹身，小男孩就问，‘爸爸，你的肚子上怎么纹了一只青蛙啊？’”
“然后呢？”
“然后，他爸爸说，‘傻孩子，爸爸纹的不是青蛙，是壁虎啊！’”
过了两秒。
蔡佳怡停下脚步，一脸疑惑地看着他：“讲完了？”
“完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
就这么个毫无亮点的破笑话，还非要讲给她听。
“确实不好笑。”陈嘉鱼一本正经地点头，“而且，也不瑟瑟，对吧？”
蔡佳怡眯起眸子，狐疑地打量着他。
几秒后，不知想到什么，白净如瓷般的俏脸突然泛起一片红晕，接着，一只粉拳用力在他背上锤了一下。
“下流鬼！”
看来是get了。
陈嘉鱼一脸无辜：“干嘛打我！”
“你说呢？”蔡佳怡又拧他，娇嗔着，“又冷又瑟，超级烂的笑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有更冷更瑟的，以后再讲给你听吧。”
“不要！”
……
两人打打闹闹地离开，都没注意到，不远处的暗色笼罩下，郭诗潼正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她面无表情，只是目光与这夜色一样，有些沁人的凉意。
不过这凉意只持续了短暂的几秒，就被身后忽然响起的一个声音淡淡打断了。
“看起来，你很讨厌这个蔡佳怡……”
“!！”
郭诗潼猛地回头看去。
墙角的深处站着一个女人。
此时，清冷的月光斜斜地投向她的方向。
她的半边脸上一半覆着月色，一半被阴影笼盖，明昧不定，让人辨不清五官。
只有那双眼睛，明亮而深沉。
这两种似乎矛盾的特性，在其中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注视着郭诗潼，女人露出一个微笑。
“嘘——放松下来……就像是和老朋友聊天的感觉……你很讨厌蔡佳怡，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