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高考

曜光刺眼，蝉鸣聒噪，闷热的夏风吹动女孩额前的刘海，露出白皙的手腕，钻入衣间，调皮地蹦蹦跳跳。

叶禾晚抽出一本书扇着风，教室里的空调还在维修，仅剩下三台老风扇吱呀吱呀地喘着气。

少得可怜的清凉，让沉浸在题海中，愁绪烦闷的学生，更加迷茫复杂。

叶禾晚略困倦道：“老王要是再不去催一下，我们就在校医室相会吧。”

云心吟红唇抿着皮筋，双手放到脑后，在黑发间移动，梳起一个高马尾，徐徐，扎好。

“不至于，姐妹，你好歹还是国家队运动员，你都这样了，我们还要不要活了？”

云心吟这句话也是调侃，叶禾晚似笑非笑。

她趴在桌上，眯起眼，看着黑板上写着的“高考倒计时30天”。

一瞬间，她眉心拧了拧。

原本叶禾晚对于高考的紧迫感是没有那么强的，但是最后冲刺这几个月，和老师同学聚在一起，那种拼了最后一把的斗志昂扬感，愈发重。

就连何润声最近都减少了对她的训练安排，说是一切等到她高考结束。

叶禾晚瞅着试卷上的几何题，思索片刻，笔尖在上面移了两下，随即，辅助线画好。

顷刻，几声沙沙落笔声。

叶禾晚成功解出这道题。

“叶禾晚，这题好像有点难，你会--”

陈晗转头，皱着眉，有些为难地指着几何题，想要和叶禾晚讨论一下。

一低头。

再一抬头。

“······”

陈晗看着叶禾晚的辅助线和清晰的论证步骤。

他愣了瞬，缓缓，他嘴角抽搐：“你真的之前外训去了？”

确定没有背着他们拼命学习？

叶禾晚真诚且无辜地点了点头。

陈晗略有些心梗地转过身，他气愤了半天，最后，对着赵孙天嘟囔抱怨了句“人比人气死人，这些学霸一个比一个霸！同桌，你怎么又不说话了，你--”

他往旁边挪了挪，赵孙天沉迷题海，陈晗好奇地睨了眼。

“······”

得，合着就他是学霸中的一股泥石流是吧？

叶禾晚没费多少功夫就做完了一套数学模拟试卷，本以为可以轻松一下，结果手一放到课桌里。

登时，不知道怎么又掏出三张卷子。

叶禾晚：“···哪儿冒出来的这么多卷子？”

“正常，高三了，今天下午还有誓师大会呢。”

叶禾晚望着这几张卷子，略头疼，虽然会，但是一连好几张，还是需要留给她一些喘气机会。

不过，誓师大会？

一中在高考倒计时百天的时候开过一次，不知今天怎么又搞一个，叶禾晚觉得可能是想着学生在这最后一段时间，体内的热血再狠狠燃烧一把。

她忽地想起什么。

转头，敲了下宋知与的课桌。

“你演讲稿准备得怎么样？”叶禾晚勾唇一笑，揶揄道。

可能是秉持着有现成的羊毛可以薅，就绝对不浪费的原则。

一中两次誓师大会都直接让他们这几个国家队运动员轮着来，上次是叶禾晚，这次宋知与同江今南抽签，宋知与上台。

去年这个时候，是叶立榭和卢未以。

不得不说，一中是会搞事的。

宋知与没掀眼皮，淡淡道：“没有。”

“嗯？”

叶禾晚瞳孔震惊，愣了瞬，宋知与似是察觉到少女语气中的惊讶，大发慈悲地抬头，启声道：“这玩意儿，临时发挥不更有意思？”

他慵懒勾唇一笑，眼尾透着点懒散，看起来不太靠谱，嗓音清缓，尾音勾人。

叶禾晚噎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呵，真是，自信放光芒。”

叶禾晚对宋知与竖起个大拇指。

宋知与不置可否地一笑，眼眸漾着笑。

似乎一切，游刃有余。

······

下午，烈日炎炎。

各班在操场齐刷刷站好，听着台上校领导慷慨激昂的演讲词。

他们大多表面微笑平静，实际内心在炎热阳光的折腾下，已经不知道吐槽了多少句。

白思雨偷偷拿出小风扇，吹着凉风，微感觉活过来了点：“真的了，不是说我们是清晨六七点的太阳吗？怎么非得在太阳要热死人的时候开这个誓师大会，是想磨炼我们的意志吗？那也不是这种啊？”

叶禾晚也热得眼前都有些迷蒙了。

倏地，凉风扑面。

叶禾晚陡然睁开眼，惊喜地结果小风扇。

“不是没电了吗？”

云心吟身子往后面拢了拢，“宋知与给的。”

叶禾晚眼眸一闪，瞧了下台侧梧桐树下，一身白领校服，身姿挺拔的高个少年。

干净清凉的气息，顺着微风吹向她。

叶禾晚敛眸未语。

很快，轮到学生代表演讲。

宋知与略正了神色，长腿一迈，不疾不徐地走上台，修长指节放在话筒前轻敲了两下，试音。

“大家好，我是高三五班的宋知与。”

顿时。

喧闹嘈杂的操场忽然安静了些，少年清冽的气息，不自觉吸引着人的目光。

有人注意到宋知与是脱稿后，惊讶地唏嘘了声。

“很荣幸，今天能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叶禾晚眉梢微动，对着云心吟道：“哟，这个时候，黑蝎子看起来还很人模人样嘛。”

云心吟轻声一笑，瞧着故意不屑的少女，笑意温柔。

可能是素日大家听到的演讲，几乎都是千篇一律，属实没有什么新意。

起初大家，都是听了个开头，就打算自顾自地了。

宋知与站在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与他穿着同样校服的，十几岁的，风华正茂的同学。

他自认不是什么感性的人，可此刻，莫名的。

五月的午后。

蝉鸣声中，他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夹杂着些许感慨。

“道阻且长，行已将至。今已五月，不到一月，我们便要踏上考场，我想说，我们的人生并不是只有这一次机会，但它，确实是对我们过去那十来年辛勤付出，学生时代的自己，一次不负韶华的交待。没有谁的人生，只凭这一件事就定下，我们的未来仍有无限可能。”

叶禾晚正在走神，听到这里，也不禁和周围的人一样，望向台上清冷俊逸的少年。

“不必被一时的困难惑住，也不必因为害怕驻足不前。荆棘的泥泞后，鲜花满满，万丈光芒。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少年自有少年狂，山高水长，祝你我未来，星辰大海。”

不知是谁开始带头，掌声一片。

烈日炎炎，晃得人睁不开眼，可那一袭白色校服的干净少年，充斥在叶禾晚的眼眸里。

徐徐。

她清凌凌的眸子里满是笑意，炎热渐退，有清凉的微风吹拂众人的衣衫。

骄阳下，热烈的掌声，呐喊的少年。

夏日的梧桐未落，我们的少年时代至死浪漫。

······

高考前几日。

这天俱乐部。

何润声看见叶禾晚训练空余时间，还在刷着题。

他不由说了句：“要是当初你不放弃保送，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叶禾晚闻言，抬起头，露出眼下的黑眼圈。

她笑了笑：“可是教练，那样，我也会有遗憾。”

她有她的选择。

过去的那几年，因为比赛和训练，她错过了太多。

可以说，她的高中生活并不完整，她也错过了和同学朋友们在高中青葱时期，肆意无谓的一些时间。

参加高考，是她想为自己的青春，一个圆满的交待。

放弃报送，是想不留后路，少年无畏地破浪一把。

何润声也曾年少，如今的他鬓角已然有了白发，眼前的少女青春年少，正是人生大好年华之际。

恍惚间。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球场上，同伙伴们肆意无邪的时光。

时光荏苒，有些东西，到最后，就也变成了心中最美好的记忆。

他笑了笑。

“加油，丫头。”

······

高考前一天。

叶立榭特地打了个视频电话给叶禾晚，叮嘱着让她考试的时候不要太紧张，要放轻松，就当作是换个环境做作业了而已。

叶禾晚没忍住笑出声，看着视频里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前言不搭后语的叶立榭，打趣道：“哥，明天上考场的人是我，你怎么看着比我还紧张。”

叶立榭看着这个时候还能轻松笑出来的叶禾晚，哭笑不得，他叹了口气：“我这不是怕你压力太大嘛。”

“嗨，你妹妹我好歹也会是身经百战，参加了不知多少国际大赛的运动员好不？这点抗压能力还是有的！”

叶立榭瞧着冲他眨眼一笑，还反过来安慰他的叶禾晚。

他眼眸含笑：“丫头，总之你只要记得，就算是结果不好，也没有关系，未来还有很多机会，不要把自己困在这一次机会里。”

叶禾晚点了点头。

她忍不住和叶立榭开了个玩笑：“哥，万一你妹妹我考砸了，没书读，以后退役了工作也没有，那怎么办呢？”

“不还有你哥我吗？”叶立榭毫不犹豫地回答，“别担心，丫头，无论如何，你还有我和爸妈，我们会是你永远的后盾。加油。”

叶禾晚嘴角的弧度更大，笑眯了眼，重重点头。

“嗯！”

······

第二天。

走进考场的时候。

宋知与忽然抱了叶禾晚一下，很快，像是她的幻觉。

他轻声地说了句，“加油，黑芝麻汤圆儿。”

叶禾晚晃神间。

云心吟和江今南也走了过来，四个人站在一起。

梧桐树下，日光明媚。

四人看着彼此，眼很坚定，一切尽在不言中。

次日下午。

为时两天的高考终于结束。

当走出考场后，叶禾晚再回头一看。

刹那间。

广播声再次回响在她的耳畔。

“这里是2021年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英语听力部分······”

她眼眸闪烁，微红，眼底浮现不舍和怀念。

喉咙带着股涩意，小声喃喃。

“衬衫的价格为九磅十五便士。”

她的青春，结束了。

亦，开始了。

我们相识在人山人海，也终究要回归到人山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