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伯爵！

艾林越是思考，越是觉得这几个怪物之巢，似乎与他下山前，在老矛头洞穴附近遇到的那个沼泽巫婆的行为模式很像。

都是天球交汇之后出现，实力远远超出一般同类，且与同类相比行为异样。

尤其是行为异样……

沼泽巫婆用水鬼的脑袋筑就了祭祀邪神的京观，那画面他到现如今都记忆犹新。

也正是因为这个京观，他被大眼珠子邪神注视，不得不在班·阿德的学徒斗技大赛一结束，就前往艾尔兰德的梅里泰莉神庙。

可以说在这之间遭遇的一切，被托马斯·莫吕袭击、狩猎大狮鹫、温格堡战争戒严、还有浮港狂猎袭击，以及最后艾尔兰德的五月节……

这一系列故事的起因归根结底都是因为那只奇怪的沼泽巫婆。

而这几个怪物之巢的行为模式也同样非常奇怪。

食尸生物的数量都已经积蓄到如此地步了，竟然没有攻击村落，而是小心翼翼地偷尸体，捕捉森林里的野兽。

这简直反常到了极致。

“会不会这些怪物之巢与那沼泽巫婆一样，都是某个邪神的信徒，”艾林心想，“或者直接就是邪神趁着天球交汇带来的空间波动，钻入猎魔人世界……”

“似乎有些牵强附会，倒果为因了……”

“怪物之巢是天球交汇之后出现的，只是我的臆测，而且怪物之巢说是有智慧，但和沼泽巫婆这种天生狡诈的魔物还是不同……”

“一个初生愚笨至极，只是食尸生物的生育工具，生产出巨食尸鬼才会变聪明一点的魔物之巢，真的有成为邪神信徒的潜质吗？”

艾林在心里正要否认这一点。

本质上他也不希望怪物之巢是邪神的信徒。

因普通的魔物和邪神的信徒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食尸生物杀人积攒尸体是天性，但邪神信徒杀人积攒尸体，却有极大可能是为了召唤邪神。

光是想到后一种可能，艾林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等等！

还有一个因素没有确认……

沼泽巫婆是通过元素之环来到这个世界的，那怪物之巢……

“这附近有魔力之所吗？”艾林看向亚瑟，“或者精灵帝国时期遗留下的遗迹？”

“魔力之所……遗迹……”亚瑟愣了愣。

“我不清楚这附近有没有魔力之所，这恐怕得询问梅森大人的魔法顾问阿加莎女士，”亚瑟皱了皱眉，抬手擦去额头的汗珠，“至于精灵帝国时期的遗迹……”

“艾林爵士，你或许不知道……”

“维吉玛和艾尔兰德本身就是在精灵王庭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泰莫利亚到处都是精灵的遗迹。”

艾林闻言点了点头，他只是随口一问，倒也不失望。

普通的魔力之所除了周围的元素富集一些，与任何荒郊野岭都没有任何差别，既不存在提升魔法天赋的用处，也不会产生什么天材地宝。

只有一些神秘学职业，譬如术士、猎魔人和巫医之类，在进行某种仪式时，可能会需要这样一种环境。

而且这种环境还是可被替代的。

就像狼学派的学派徽章只是需要魔力富集的环境而已，本质上其实已经是完成品，请术士……哪怕是男女巫学徒激活都是可以的。

而普通人在魔力之所附近生活久了，反而有被魔力侵蚀，身体畸形的危险。

因此他们几乎没有途径知道这种神秘学知识，也没有必要知道。

不过亚瑟对玛哈坎山势地形，如此了解的人都说不清楚。

那这里有很大可能，就是没有魔力之所，一切只是他的……

“不过……”亚瑟眯着眼打断艾林，让艾林心里咯噔一下。

亚瑟仰望被浓密的树叶遮蔽的天空回忆，“不过德里克似乎提到过……”

“在他家村后的山里，有一座建在山间的腐朽高塔。”

“知道在哪吗？”艾林连忙追问。

“我没来过，但在他家做客的时候，德里克指过方向，似乎……”

亚瑟停顿了几秒，回头辨别摩尔村的方向，然后侧向走了几步，又抬头看了眼太阳的位置，才伸手指向西北侧的某个方向。

艾林脸色骤然一变，俯身下蹲，闭目冥想。

“吧唧~吧唧~”

响亮的血肉蠕动声重新在脑海中响起，而方向……

艾林猛地睁眼。

方向竟然与亚瑟手指的指向相差无几。

艾林咽了口口水。

这下再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承认，怪物之巢是邪神信徒的可能性，出奇的大。

“怎么了，艾林爵士？那间高塔有什么问题吗？”

亚瑟见到艾林脸上神情骤变，心头顿时空落落，仿佛大灾即将降临。

艾林缓缓起身，权衡利弊后，实话实说道：“这七个魔物之巢可能不仅仅是生产魔物的怪物，它们或许是邪神的信徒……”

“邪神的信徒……”亚瑟瞪大了眼睛，“魔物之巢……那些愚蠢的食尸生物也会是邪神信徒吗？”

艾林没有急着解释，而是看向同样瞪大了眼睛的维瑟米尔：“还记得，我们当初为什么来艾尔兰德吗？”

“为了邪神诅咒？”维瑟米尔皱眉，“等等……你刚才问魔力之所……元素之环……你的意思是？”

“当初我遇到过一个奇怪的沼泽巫婆，它用水鬼的头颅祭祀邪神，”艾林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我正是误入了那个祭坛才被邪神诅咒了……”

亚瑟听着两个猎魔人的对话。

他不知道什么元素之环是什么，和魔力之所有什么关系……沼泽巫婆搭建京观，又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亚瑟只知道维瑟米尔大师的表情已然越来越严肃。

他……认可了艾林的观点。

可邪神……即便亚瑟并不是狩魔军的一员，对神秘学只有一点粗浅的了解，也知道传说中生命……更准确地来讲，骨肉血是某一类禁忌仪式最重要素材。

邪神信徒已经聚集了成百上千的食尸生物，在这片深山中了……

它们……想做什么？！！

……

“亚瑟！”

“亚瑟！”

“啊！”亚瑟骤然回神，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浸透了。

“你没事吧？”艾林关切地问。

“没……没事……”亚瑟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咽喉干燥得仿佛要冒火。

“邪……邪神……是真的吗？”他小心翼翼地看向维瑟米尔，视线刻意避开艾林，试探道。

“我很想说不是，”维瑟米尔道，“但很可惜这才是最大的可能。”

“你自己其实也知道，这几个魔物之巢的行动有多古怪……”

“明明已经生产了这么食尸生物，却只是偷偷尸体，没有大规模袭击村庄……”

“不仅懂得将最弱的部分放在最显眼的地方，示敌以弱，还在战斗中不断学习，进化……”

最糟糕的猜测被肯定，亚瑟反倒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下来。

“我能做什么？”他问。

维瑟米尔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你现在回去，通知萨拉这里的情况，让他做好准备，另外将这件事尽快通报给老公爵……”

“还有大祭司！”艾林补充道，他可还没忘记一个“邪神的注视”，翻来覆去让他遭了多大的罪，“你问问伊安娜嬷嬷，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被邪神关注到。”

“那你们呢？”亚瑟点点头问道。

“埃尔尼他们会护送你回去，我们……”

“维瑟米尔大师！”年轻猎魔人不满地小声抱怨，打断了维瑟米尔。

“听话！”维瑟米尔眉毛倒竖，斥责一声，然后无视年轻猎魔人幽怨的眼神，接着道，“我和艾林会继续寻找剩下的怪物之巢，看看能不能在远处找到‘伯爵’……”

亚瑟担心道：“可是玛哈坎山势复杂，没有向导很容易就会在山里迷路。”

艾林和维瑟米尔对视一眼，笑了笑。

“我们会有办法的，你快走吧……埃尔尼，克拉尔，带领大家保护好亚瑟爵士……”

“是！”

“知道了！”

年轻猎魔人回答得不情不愿。

亚瑟本来还想说最有经验的猎人，都不敢在第一次深入玛哈坎这么远，就抛弃向导。

但话刚到嘴边……

艾林屈膝闭目间，便找到他们花了两三天都找不到的怪物之巢的画面，顿时出现在眼前。

那轻描淡写的神色历历在目，让亚瑟的嘴巴张了张，最终也只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注意安全”，就带着不情不愿的七个猎魔人消失在森林中。

……

“终于走了……”看着一大群人消失后空旷的林地，维瑟米尔长出一口气。

艾林看见他的样子，开了个玩笑：“带孩子就这么累吗？”

“你的年纪可没比他们大多少，”维瑟米尔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而且别忘了，艾林团长，你才是那个该带孩子的猎魔人大师……”

说说笑笑间，年轻猎魔人和亚瑟离开后的氛围舒缓了一些。

“我已经通知好女孩来了。”艾林突然收起笑容，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那就继续走吧，等你的好女孩来了，想看的东西可能就看不到。”维瑟米尔低头看了看山谷中密密麻麻仿佛蛆虫般，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食尸生物群。

然后他偏头问道：“你认路吗？”

“不用认路……”艾林摇了摇头，指向山谷被山石林木遮蔽的另一端，“‘伯爵’就在那里……”

——

这片土地一片荒芜，野草蔓生，说不清品种林木舒展着扭曲的根茎和枝干，像魔鬼从地狱伸出的触手。

愈发加重这种恐怖氛围的，是明明枝叶灌木茂盛，却见不到任何一个生物。

淡淡的腐臭味氤氲在空气中。

“拙劣地掩饰……”维瑟米尔一边走着，一边四下打量，“这里安静得连我的汗毛都倒竖起来了……”

莫名压抑的气氛萦绕四周，令艾林都有些不适地耸了耸肩。

“确实拙劣，”他轻声道，“也有可能因为我们距离它，足够近了。”

“吧唧~”

脑海中血肉蠕动的声响，此时仿佛就在他面前。

狰狞地凶兽在吞吐着腐烂的血肉，肠道蠕动消化……

不用仔细思考，光是听声音，人类充沛的想象力便让他反胃。

“吼~”

粗狂却又稚嫩的吼声，伴随着排泄的声音。

艾林便知道这个世界，又多了一只面目可憎的怪物。

“没事吧？”维瑟米尔担忧地看着他，“要不要先歇一会儿？”

“没事，”他甩了甩头，摒弃脑子被污染了的不适，指着前方阻挡视线的褐色土坡，“就在前面了。”

确实就在前面了。

当他们随意一跳，跳上一座光秃秃的小山。

肉眼可见的一切都令两个猎魔人同时瞳孔收缩，情不自禁地将手放在了银剑的剑柄上。

红、鲜红、暗红……

污浊的血肉铺成方圆近千米的地毯，覆盖在大地上，仿佛自然之母被利刃劈砍出的鲜血淋漓的伤口。

“伤口”似乎还有寄生虫在蠕动，仔细看过去，才发现是近千只食尸生物在搬运着尸体……

人类的、野兽的、魔物的……

一眼望不到边际。

这一大片山谷，仿佛是血肉的屠宰场，而两个猎魔人甚至都还没看见“伯爵”。

沉默着，两个猎魔人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

他们对视了一眼，同时看见了对方眼中的震撼和丝丝缕缕的恐惧，然后他们顺着山脊，半蹲着，小心翼翼地向食尸生物运送尸块的方向走。

“呼~”

山间的风吹来了浓郁的血腥味和恶臭。

“嗡~”

“嗡~”

学派徽章低声嗡鸣。

远处山峰的顶端，圆顶高塔露出了残破的砖瓦凋零的躯壳，依稀间能辨别出山岳之民华而不实的瑰丽风格。

艾林立刻了然。

这座残破的高塔就是亚瑟口中的那座精灵遗迹。

紧接着，两个猎魔人又对视了一眼，继续沿着山脊向上。

圆顶、拱窗、雕刻着大船和巨龙墙壁、然后是大开的门，和闭合的鲜红眼睑……

眼睑？

艾林意识到不对劲儿。

正在这时。

以鲜红的血肉攀附在高塔上的闭合眼睛，猛地张开。

巨龙般的红色竖瞳在与他对视。

“吧唧——”

脑海中血肉蠕动的声响骤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