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消隐于甜蜜的不存在告白

——探索者公会地下监牢——

第一次蹲监狱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因为独属于雷野的地下监牢，他早已遇见。

雷野靠在一角，瘫坐，陷入到长久的沉默之中。

又是突然的展开。

昨天晚上和布娅笛聊得还蛮好的，甚至让他产生了些许的心动，但现在他发觉布娅笛的言谈举止之中透着一股难以预测的神经质，这种特质使得她在平时看来或许勉强能算古灵精怪，但在某些时刻让人非常不安。

魔鬼的诱惑有些上头，刚刚那一巴掌打出去了。

蛮爽，但也不够爽，这个周目的洛娅对此前的事情一无所知，所以即使殴打她雷野也没觉得有多出气。

“啊...她已经完全适应了啊，说是什么圣女，堕落得也太快了吧，真没劲。”

隔壁牢房，布娅笛看了一小会幻景水晶，便无趣地又把它收了回去。

因为事发突然，所以身上包括圣剑和储物袋之类的东西还没有被收走，但等到执法部的人来把他们领走之后，就该进入到正式的法律流程了吧。

从小接受的教育使得雷野对蹲局子这种事情非常不自在。

已经...考不了公了。

“你还在那里惴惴不安个什么啊，都说了下手稍微重点没关系的啦，还是说因为这个洛娅不是上一个洛娅，所以打得不爽？那种事情完全无所谓，以后你会有数不清的洛娅随便你玩，啊...”布娅笛突然邪邪地笑了，“还有一件事，是关于昆莱的，但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好时机，你可以好好地期待一下耶。”

心思被看透了。

还被预告了不是很期待的情报。

真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话说回来，这里的感觉一点也不好玩，太脏了，隔壁的那家伙甚至就躺在自己的尿桶旁边...咦惹...”

她说着，随手就扯掉了手上的手铐，抬头看了眼雷野。

“你呢？你要是也受不了的话那我们就先出去再说。”

半个手臂粗的铁栏她毫不费力地就掰弯了，她从缝隙里钻到了雷野这边来。

好好好，本来打人关三天，这下半辈子不愁了。

雷野看了一眼布娅笛隔壁的那位犯人，他傻眼地看着布亚迪的操作，手里的窝头都掉在地上。

随着雷野的视线，布娅笛看过去，马上又钻回到另一边，三两下掰开那家伙的牢房，想了想，又补了一脚把门踢飞。

犯人哥无助地缩在角落，用恐惧的视线看了一眼雷野。

“这不好吧...”雷野小声吐槽。

“想一想你玩上古卷轴的时候，在你准备退出游戏，已经存好档之后，接下来你会用剩下来的一点时间做什么？”

一个独特的词蹦出来让雷野心头一紧。

可他很快又平静下来，是啊...眼前这个女人连自己的固定道观日都知道了，一个老游戏而已，她知道并不稀奇。

存好档之后的事情吗...

当然是杀了那只鸡，然后杀了那些村民，视线里的活物一个也不能放过。

反正下次上线的时候，那些npc还会好好地站在他们的位置上。

“...”

“看你的表情应该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布娅笛在他眼前搓了个响指，“已经和你说过有回档的计划了，虽然可能是过几天的事，但到时候眼前的一切都将化作虚无，你又有什么必要愁眉苦脸的呢，别想什么好不好的，开心点跟我一起玩嘛。”

玩...

也许布娅笛蛊惑自己，也只是为了好玩吧，毕竟这家伙可是仅仅因为好玩就能够连续冲死自己几十次的主啊。

可布娅笛的蛊惑总是很有效，因为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从来都不玩虚的，只要她说了那么她真的会兑现。

反正会回档...

反正会回档，何不去体验一下平时体验不到的事情呢。

“那就越狱看看？”

“好嘞。”

就像是猜到雷野一定会这么说，布娅笛马上以双手喷薄出魔力的洪流，化作熔火开出一道四十五度角向上的大洞，石与土被极致的高温融化成岩浆流淌下来。

下一秒气温急剧下降，软冰魔法把那些岩浆冻住，布娅笛伸出手，拉着雷野向上爬。

刚刚的不是什么华丽的魔法，就只是纯粹的魔力输出与控制，她有如炫技一般控制着手上的魔力，为其大开方便之门。

外面是空无一人的阴暗角落。

想来也是，这里是探索者公会的背面，探索者公会地下监牢的正上方，很少有人会来这种地方。

重见天日的布娅笛表现得很欢乐，先是兴奋又得意地搓搓手，随后马上就开始换衣服。

随手扯掉了身上那华丽的外套，大片白色的肌肤便暴露出来，即便没有阳光的照射也柔润得仿佛反光，那疯狂的身体曲线有着惊心动魄的美感。

但美景只是几秒钟就结束了，雷野甚至来不及确认她那黑色的内衣上是不是有蕾丝，她就换好了新的衣服。

那是一身黑色的礼服，哥特式，很有‘魔王’的感觉。

一条细长的黑色锁链嵌在胸前的沟壑里，像是要把谁拖进深渊。

“你在愣什么神，换装啊，不然我们大摇大摆跑出去算什么越狱啊。”布娅笛看他不动出声催促。

雷野回过神来，心说你要是真理解大摇大摆的意思也不至于直接把地下监牢捅这么大个窟窿。

再说真要是换身衣服就能不被人出来那这变身魔法还有什么学习的必要呢。

可他还是配合地换了一身衣服，跟着她走出这处背阴。

外面很热闹，还不停地有看乐子的人向公会这边跑过来。

“打人啦打人啦！蛋炒饭仙人打女人啦！”

甚至还有看热闹事大的人不停吆喝着。

更多的治愈师加入到了对洛娅的紧急抢救，那张肿得不行的脸却恢复的很慢，不知道布娅笛怎样制造出这种伤势，那些治愈师小姐们都像是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质疑似的，一个个汗流浃背。

视线穿过大开的公会大门，雷野看到了正在和公会职员理论的另外三人。

葛菈缇妮慢慢悠悠地说着什么。

菈丝妲磕磕巴巴地在一旁进行补充。

尤娜：“...”

怪不得要逃狱，指望这三个人交涉可真是...

“要不然我们先跑路吧，现在人多眼杂也不好上去打招呼。”

“小问题，我会通知她们换个地方集合。”

说着布娅笛伸出手指按压太阳穴，装模作样。

还不等雷野问她在做什么，就被她拉起胳膊跑动起来。

“这是要去哪？”

“不知道啊，总之先跑远一点，毕竟我也不想把事情搞大，要是真的有一大批执法官跑来逮捕我们也很麻烦。”

你居然会担心这种事喔。

“所以你要什么时候回档？现在这情况玉足小队已经不可能再继续进行探索者活动了。”

“还没想好，就算当不了探索者我也想再在这边玩几天，这里可比焦土那边有意思了，顺便再收集一点情报什么的，关于回档之后想要调查下看看的事情，”布娅笛指了指某个方向，“诺，你看。”

顺着布娅笛手指的方向，雷野看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人。

是先前的见习骑士，他跪在一扇门前，门后是一副炼狱般的光景，墙壁上满是血浆与碎肢的残块，像是有人在里面被碎尸。

那是...一周目雷野与布娅笛睡过的日租型旅店的隔壁房间。

“回档，很有意思吧，每次都会出现一点不一样的事情，你忍不住会好奇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出现这样的改变，说到这个我想起个人来，走。”

布娅笛没有在这里停下脚步，而是突然换了个方向。

...暗巷。

奴隶商人的地盘。

雷野心头一动，一周目他买下的那两个奴隶，在这一周目甚至没有相遇，爱尔洁洁，布娅笛用她的魔眼证实了自己对她的心动，两个人最后的关系会变得有些暧昧也说不定，但是这种可能性已经被完全抹除了。

至于石头人妹妹...

叫啥来着？

“Ciallo～有没有一个名为爱尔洁洁和一个名为墨菲的奴隶？哦对，那位漂亮的小姐暂时还没有名字来着，那就暂时叫她石头人妹妹好了，总而言之就是一位红粉症患者与一位石人少女，有嘛有嘛？”

原来是叫墨菲来着。

说起来她还在用那个打招呼方式啊，该不会真的在自己脑子里玩了一遍千恋万花变成柚子厨了吧。

这么恶心？有品味，我喜欢。

“哦，你说那两个啊，很遗憾，石人族的女孩已经被买走了，不过红粉症的那位倒是还在。”奴隶商人回答。

爱尔洁洁，原炼金术师，现在只是个智力为－10的弱智奴隶。

因为是单独指名，这一次她是被绳索牵着出场的，只看那四肢着地的移动方式或许有些怪异，但看着她那智慧的眼神反而觉得很是正常，好像她就该这样行走。

布娅笛的双眼再次亮起熔岩般的红色。

是看向雷野的。

而后，她得意地笑。

“这次是我赢。”

赢，赢什么啊？

雷野回忆着她上一次回档的时候说过的话。

‘为什么一个刚刚买来的奴隶，你对她的好感度却比我还要高呢？’

那双魔眼，除了能看到属性，还能够看到好感度是吗，是在说自己现在对布娅笛的好感度与那时相比更高了？

可是听她这样说雷野不是很高兴，不是因为自己对布娅笛的好感度更高，而是因为这件事就是藏在心里慢慢发酵着才会开心，被人时刻盯着进度条让雷野感觉自己像是躺在澡堂里被搓澡大爷看了个精光，大爷搓到兴起甚至还会伸手弹两下评价大小。

这感觉很不好。

“多少钱？”

“两枚小金币。”

拖了一天还更便宜了。

布娅笛利落地办完了手续，而后向奴隶商人告知，站在她身边的雷野才是这位奴隶的新主人。

“很遗憾，魔鬼只能转变性别却无法自由地选择形态，我这辈子是不太可能变成萝莉了，不过你要是想要养个萝莉玩玩也可以，送你了。”她向雷野摊了摊手。

于是与洁洁重逢，以这样的形式。

“...你不会又突然回档吧，别搞得太突然行不行。”

“那哪能啊，这个技能要是胡乱用得太多，对精神状态也不好，如果不是什么特殊情况我没那么随便就使用的，放心吧。”

雷野稍微松了口气。

奴隶纹转交完毕，现在他再次拥有了自己的奴隶。

雷野想要摸摸她的粉毛小脑袋，但是被她警惕地龇牙低吼了两声。

他曾用一碗面条消解了洁洁对自己的敌意，那之后她甚至会摇头晃脑地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在记忆里，就只是几天之前的事情。

此刻她只是自己熟悉的陌生人。

忽而之间，一股压抑从雷野心头升起。

假如，是假如，假如那个时候布娅笛并没有回档，一切顺利进行下去，假如他和洁洁的感情增进得不错，想办法治愈了她的红粉症，连带着让她重新拥有了正常人的智力，假如他对洁洁的好感度继续升高，并最终与洁洁成为恋人共度幸福的半生。

那个时候，布娅笛因为某个莫名其妙的原因回档了的话。

他回到此时此刻，面对一脸痴呆相傻傻看着自己的洁洁，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光是这样想想，就不寒而栗。

他扭头看了一眼正甜蜜地瞧着自己的布娅笛，他清楚地知道，他是没有办法再次对身边的粉毛小孩动心的。

“woi～魔鬼宝宝～”

突然传来葛菈缇妮的声音。

扭头看去，她们真的找了过来，或许刚才布娅笛并没有装模作样，真的可以用某种方式传递信息。

跑来的葛菈缇妮满脸不安。

“刚刚...发生的事情好奇怪喔...为什么魔鬼宝宝突然之间动手打人呢，暴力，是不好的...”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所以雷野就沉默了，他伸手抚摸了一下葛菈缇妮的脑袋，让内心稍微安定下来。

突然之间雷野心里咯噔一声。

不久前，自己曾经对葛菈缇妮产生过强烈的心动，虽然只是瞬间的事，但雷野无法确定自己现在对葛菈缇妮的好感度的数值。

他猛回头看向布娅笛。

布娅笛歪着头。

双眼正从灼热的红熄灭。

“奇怪耶奇怪耶奇怪耶奇怪耶...”

一瞬间雷野被吓得汗毛直立。

布娅笛双眼的红熄灭，一直灭到连高光都暗淡下去了。

“等一下，我可以解释！那时候我刚刚经历回档，所以非常不安，这个时候她的存在让我感觉很安定而已，你也知道的对吧，这个小家伙很招人喜欢，但其实更像是宠物或者...”

说着说着雷野说不下去了。

因为布娅笛根本就没在看他。

她一步一步向...葛菈缇妮逼近。

“奇怪耶奇怪耶奇怪耶奇怪耶...你们认识了几天，明明没多久的呀，为什么，你对他的好感度，会远远超过我对他的好感度呢？”

雷野愣住。

“布娅笛大人...”

身边的葛菈缇妮无法理解为什么布娅笛突然就发癫，但是从布娅笛的状态中感受到了危险，她的身体悄然开始向胶质化转变，不动声色地移到雷野身前。

“啊啊...我明白了，你对他不是友谊，而是恋爱，说得通，这样一来好感度会升得这么快，也就说得通了。”布娅笛挑眉，“你喜欢后面那个人？”

“魔鬼宝宝，会给我很好吃的东西哟...”

“就因为这种理由？”

“会好好听我说话，会给我特别的礼物，会对可怜的魅魔姐姐们很礼貌，不会只在需要我的时候强逼着我吃好多好多好多很难吃的东西命令我供给魔力，而是因为宠爱我带着我到处玩...”她的语速越来越慢，最后傻乎乎地笑了，“诶嘿嘿...葛菈缇妮被魔鬼宝宝宠爱着呢。”

下一秒，血液飞溅。

不是葛菈缇妮的，而是布娅笛的。

布娅笛以干净利落的动作，从身边的尤娜的皮靴上抽出一把匕首，以十字割开自己的胸口，血液大量喷涌，布娅笛露出癫狂又扭曲的冷笑。

“你刚才还说不会随意回档，你这...”

“只是提前了一点嘛，又怎样。”

她随手挥开冲上前想要帮她捂住伤口的尤娜，靠在墙边缓缓坐下，她还在笑，但随着笑意中的癫狂消去，涌出的是一抹得意而又嘲讽的意味。

雷野什么也阻止不了，只能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在他眼前发生。

魔鬼说的话也不是可信的。

上一次，因为他对洁洁的好感度超过了他对布娅笛，所以布娅笛立刻使用了技能进行回档。

这一次，因为葛菈缇妮对他的好感度超过了布娅笛对他，所以布娅笛再次立刻使用了技能进行回档。

简而言之，只要他与谁或者谁与他变得太过亲密，那么布娅笛会无视当前主线时间，突兀地立刻自我毁灭并进行回档。

他的心与人际被布娅笛用这种方式锁住了。

不寒而栗。

“恋爱情绪...么...”布娅笛若有所思，“太作弊了，居然能一口气把好感度的数值提升那么高，既然如此...”

她抬起头来，注视着雷野。

“我的好朋友啊...那就让我，稍微花点时间，让你迷上我吧...”

布娅笛的脸色越发苍白，像是随时都要死掉了。

但是雷野知道这位大魔王很快就会以完美的姿态归来。

所以他没有看向布娅笛，而是看向身前的葛菈缇妮。

此时葛菈缇妮已经停止了胶质化的转变，身上的衣服变得歪歪扭扭，她不明白发生的事情和即将发生的事情，但从她喜欢的人悲伤的眼神里读取到某种强烈的不安。

“woi～魔鬼宝宝...我有点害怕...布娅笛大人好像不高兴我和你一起玩...”

能说什么呢？

能做什么呢？

看着愈发不安的葛菈缇妮，雷野只是轻轻抱了抱她，然后从储物袋里拿出她之前曾吃得满脸都是的冰淇淋，小心地喂到她嘴边。

虽然现场一片混乱，但是有吃的送到嘴边，葛菈缇妮还是毫不犹豫地伸出舌头小小地舔了一口，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

“诶嘿嘿...”

世界在此刻定格，归还。

“Quick Loa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