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夜尽天明

今夜已发生了太多事，残月如钩，缓缓向西天沉去。

东方的天边泛起淡淡的蓝灰，预示着黎明将至，夜色将尽了。

风轻轻穿窗而过，吹动了赵既的衣衫，大殿中无人说话，一时间沉默无声。

许久之后，虎敬晖与赵既二人，将李守礼、虺文忠等人的遗体，整齐地安置于偏殿的空旷之地。

狄仁杰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两位李唐宗室遗容，心中五味杂陈，感慨万千。

二人面容沉静，仿佛带着一丝解脱后的安详，生前的罪与恶，随着生命的消逝，似乎都已烟消云散。

然而，对于那些仍活在世上的人呢？

一夜未眠，狄仁杰的脸上难掩疲惫之色，眼神深处更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忧伤。

他心中暗自思量：“今夜之后，许多人或许将永无宁日，即便是要这份死后的宁静，也将成为一种奢望了……”

“大人，”赵既还这样称呼着狄仁杰，“天快亮了，按袁天罡所说，今日辰时三刻就有日食，洛河将有暗涌，届时将侵袭皇宫，还需早做准备，以免酝酿成灾！”

此言一出，狄仁杰从沉思中猛然惊醒，他眉头微皱，随即释然点头：“嗯，此事关乎重大，刻不容缓！”

言罢，狄仁杰抬起步子，一副马上就出发的样子，而赵既却显得有些迟疑，欲言又止。

狄仁杰见状，回头笑道：“怎么？承远在担心什么？”

赵既笑了笑，请教道：“这一去面见陛下，今夜之事，不知该如何上奏？”

狄仁杰也笑了笑，双眉一扬：“如实上奏即可，我们识破了袁天罡和蛇灵的阴谋，而后将计就计，于东宫覆灭了蛇灵逆党！”

“那相王呢？”赵既冷不丁问出这一句，图穷匕现。

显然，这才是他真正想问的问题。

虎敬晖心中一动，他饶有兴致地看向狄仁杰，不问自言道：“大人，莫不是还想再替相王殿下担待了这一回？”

就像当初在幽州放纵他虎敬晖一样。

赵既同样在等待着狄仁杰的回答，直勾勾地看着狄仁杰。

狄仁杰叹息一声：“唉…此事岂能瞒得过皇帝呢？只盼相王府今夜没有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赵既沉吟了片刻，答道：“大人放心，事前为防蛇灵作乱，保护李姓宗室，我请王孝杰将军派兵围住了相王府。外面的人打不进去，自然里面的人应该也是出不去的。”

狄仁杰听后，面色平静，笑着对赵既说道：“好啊，承远，你这也算是救了相王殿下一命，以免他行差踏错太深了！”

赵既讪讪一笑，不敢居功：“也是巧了，误打误撞……”

话音未落，赵既与虎敬晖同时望向殿外。

紧接着，狄仁杰也听到了外面大队人马逼近的脚步声。

于是虎敬晖向狄仁杰拱手告别：“大人，敬晖身份不便，先行告退！”

他毕竟是“已死”之人，朝中认识他的人也不在少数，不方便公开露面，惹人怀疑。

所以狄仁杰也不拦他，只是赶忙叮嘱道：“那你先回狄府等我！”

虎敬晖笑着点头，向赵既示意后，身形一闪，隐入阴影中了。

“大帅！大帅！承远！孝杰来迟！”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王孝杰留下右威卫官兵于殿外，在沈韬的陪同下疾步而来。

狄仁杰连忙上前扶起多礼的王孝杰：“孝杰，无需如此多礼！”王孝杰面庞上洋溢着喜悦之色，询问道：“我闻沈韬所言，东宫内潜藏的蛇灵叛逆已经剿灭了？”

赵既笑着答道：“是啊，这边的事刚刚结束不久。”

王孝杰懊恼地拍了拍大腿，叹息道：“哎！我来迟了一步呀！”

狄仁杰却哈哈一笑，意有所指道：“不早不晚！孝杰来得刚刚好！”

赵既留意到王孝杰衣衫上的斑斑血迹，关切地问道：“观大将军此状，谦义坊的蛇灵余孽想必也已清除干净，萧清芳亦已伏法？”

王孝杰顿时兴奋起来：“不错！和承远兄弟说得一点不差，一个漏网之鱼都没有放过！如燕姑娘更是手刃了萧清芳这个逆贼！”

狄仁杰和赵既闻言，互相看了一眼，顿时笑着点了点头。

然而，王孝杰的喜悦之情转瞬即逝，他带着几分歉意转向狄仁杰：“大帅，只是有一件事孝杰对不住你，你府上那一对姐妹，让上官才人带回宫里去了……”

此言一出，狄仁杰尚能保持镇定，他转而望向赵既，只见赵既已经是满面寒霜。

王孝杰见状，不由瞪大了眼睛。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道：“承远，那两位姑娘临行前让我给你带话，让你不要冲动。”

赵既这才抬头看了王孝杰一眼，又问道：“是上官婉儿自己做主带走她们姐妹的，还是陛下下旨？”

“当然是陛下下旨，否则我岂能让她把人带走？”

赵既当即叹了口气，随即快步而去。

“哎！承远！”王孝杰还要阻拦，但赵既却根本不理他，只是自顾自去了。

狄仁杰迅速拍了拍王孝杰的肩头，以一种沉稳的语调安慰道：“孝杰，此事交由我来处理。你则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负责疏散东宫及地道附近的人员，以防水灾。”

说着，他已经快步向赵既追去了，王孝杰留在原地，不由摸了摸脑袋。

——

确实像王孝杰说的那样，上官婉儿不可能带着两个浑身是血的人面圣。

她只是先将人带进了上阳宫，吩咐侍从为两姐妹沐浴更衣，一切照料周到，无微不至。

小梅和小凤在江湖中闯荡，几时曾受过这般皇室待遇，所以虽然有几分忧心忡忡，也只好随遇而安，先享受下来。

沐浴过之后，原来一身血污的衣服，连同二人的武器自然是不见了。

一群沉默而熟练的宫女为她们换上崭新的宫装，并在铜镜前为她们梳妆打扮。

这时，上官婉儿悄然出现在两人身后，从铜镜中窥见两姐妹的容颜，当即一副惊为天人的表情。

随后，她轻抚自己的脸颊，微微一笑，却又不知为何，脸上迅速掠过一丝愁绪。

小梅和小凤开始只是由着宫人们摆布，但当她们从铜镜中看到上官婉儿出现在身后时，不禁回头望去，恰好捕捉到了她那抹黯然神伤的表情。

两姐妹对视一眼，不知道这女人什么毛病犯了。

上官婉儿察觉到小梅姐妹的注视，连忙收回思绪。

她轻咳两声以掩饰尴尬，随后赞道：“果然我见犹怜。”

小梅闻言，只是淡然一笑：“才人过誉了，我们姐妹不过是山野之人，恐怕难以入您的法眼。若有事，但说无妨！”

上官婉儿这才收起笑容，正色道：“陛下请你们过去！”

算是复活了，基本痊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