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夜的第四更

薛青麟正在房内躁动不安，一整天的经历令他疲惫不堪，冯万春的死更令他成了惊弓之鸟。

紧接着，房间外却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他猛地转身，心中一寒，警惕地向门外看去，才发现是自己侯府的下人。

那仆人神色慌张，仿佛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匆匆上前禀报：“侯爷，按您的吩咐，已经处理好了！”

薛青麟双眉一扬，追问道：“不会有人发现吧？”

仆人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颤抖：“绑上石头，沉到江里喂鱼了，任谁也发现不了！”

这指的是冯万春的尸体，他前半生做水匪，死后沉尸江底喂鱼，也算有始有终，回馈大自然了。

薛青麟闻言，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很好！”

“那张义那边情况怎么样？”他又追问道。

仆人面露难色，迟疑道：“呃，不知道，好像还没有动静。”

薛青麟抬头望向夜空中皎洁的明月，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疑虑：“奇怪，已过初更，怎么还没有动静？”

片刻的沉思后，他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当机立断：“备马！我要亲自去看看！”

下人连忙答应着：“是！”

——

夜幕深沉，县衙四周被一片沉寂所笼罩。

锦娘在小蒲村与如燕分别后，心中千回百转，总算是想到了最后一处线索。

于是她立刻赶回县城，藏到了县衙附近，一直等到天黑，准备摸进衙门。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一跃而起，双手紧紧攀住墙头，经过一番挣扎，终于翻进了县衙。

不远处一棵大树上，如燕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无论是为了锦娘的安全，还是为了案件的线索，如燕都不会放着精神状态不对劲的锦娘不管。

如燕只是明面上离开了锦娘，实际上一直远远地跟在身后，默默保护着她。

此时见锦娘进了县衙，如燕略作思索，身形疾纵，也跟了进去。

锦娘小心翼翼地摸索到县衙的停尸房，轻轻推开窗户，笨拙地爬了进去。

房内一片漆黑，因为这几天连连出事，吴四的尸身仍然躺在尸床之上，没有来得及安葬。

锦娘从怀中取出火折子，轻轻吹燃，借着微弱的光芒，她找到了吴四的尸身，开始在尸体上翻找起来。

与此同时，房外的如燕悄悄跟了上来，透过窗户缝隙，密切注视着锦娘的一举一动。

远处，隐约传来两名衙役的说话声，他们手提灯笼，慢慢走了过来。

“你有没有觉得这位林县令有点反常啊？”胖衙役神秘兮兮地对瘦衙役说道。

瘦子也同有此感，认同道：“是啊，每天都早出晚归的，今天晚上好像又不在啊……”

“多半又跑到刺史和钦差那儿去了，要不人家是县令呢，那不得可着劲巴结！”胖衙役无奈地摇了摇头，话语中带着一丝酸意。

如燕见两人越走越近，当即纵身一跃，轻巧地攀附在房檐之下。

突然，瘦衙役拉了拉身旁的胖衙役，指了指停尸房的方向。

“咦？”

胖衙役抬头一看，只见停尸房内隐约透出一丝光亮。

“过去瞧瞧！”两人对视了一眼，蹑手蹑脚地向停尸房靠近。

房檐上的如燕倒垂下来，向房内望去，只见锦娘仍在专注地搜寻着，没有发现有人来了。

此时，两名衙役已来到门前，胖衙役从腰间解下钥匙，准备开门。

如燕当机立断，从怀中掏出一枚钢镖，手腕轻轻一抖，“啪”的一声，锦娘手中的火折子应声而灭，锦娘陡然一惊。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轻微的开锁声。

锦娘大惊失色，连忙俯身钻入尸床之下，躲了起来。

“吱呀——”一声，房门缓缓开启，两名衙役挑着摇曳的灯笼，缓缓步入房内，开始四处搜寻。

锦娘藏在尸床底下，紧张地注视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没有人啊。”胖子提着灯笼，在房间内环视一周，没有发现异常。

瘦子则眉头紧锁，左看右看：“哎！奇了怪了，刚才明明看到里面有火光的。”

“兄弟，别、别是闹鬼吧！吴四那老头，找…找咱们报仇来了！”胖子声音颤抖，显得有些惊慌。

瘦子猛地回头，瞪了胖子一眼：“你别胡说八道！冤有头，债有主，杜二都偿命了！在这儿守着，我去叫人一块看看。”

躲在床下的锦娘心中一紧，生怕被发现。

她隐约听到胖子略带恐惧的声音：“快、快点儿回来！”

瘦子应了一声，匆匆出门而去。

胖子则咽了口唾沫，举着灯笼，警惕地四处查看。

当灯笼的光芒即将照到锦娘藏身之处时，突然，一阵冷笑在房间内回荡。

胖子猛地停下脚步，声音颤抖地问道：“谁？是谁在那里？”

一个低沉而阴森的声音幽幽响起：“是我……”

胖子吓得惊叫一声，颤声追问：“你……伱到底是谁？”

“啪”的一声，他手中的灯笼竟然莫名熄灭，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胖子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猛地一跳，冲出房门，口中大喊：“闹鬼了！快来人啊！闹鬼了！”

锦娘趁此机会，迅速爬起身来，飞快地冲出房间，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远处，衙役们的呼喝声此起彼伏，正朝着停尸房的方向赶来。

锦娘不通武艺，又不熟悉衙门的布局，眼看着走投无路，就要被逮个正着了。

如燕见状，无奈叹息一声，只好亲自出手，飞出去将锦娘一把抱起。

而赶来的衙役们没有发觉异常，继续往停尸房方向去了。

如燕抱着锦娘，在夜色的掩护下，如同两道轻盈的影子，穿梭在县衙的屋顶和墙头之间。

锦娘紧紧抱住如燕的脖子，心中既惊又喜。

二人在衙门外落地，如燕将锦娘轻轻放了下来。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两人相顾无言。

终于，还是锦娘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似乎对如燕跟上来有所预料，并没有多少见怪，只是轻轻道：“谢谢你，如燕姐，你又救了我一次。”

如燕微微一笑：“这没什么，你不怪我还跟着你就好。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最后的努力也没有成功，锦娘终于彻底绝望了，她的脸上写满了无力与悲伤。

锦娘闭上了双眼，无力地摇了摇头，随后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哪儿也不去了，哪儿也不去了……如燕姐，我跟你回去。”

如燕闻言，一时间有些惊喜，可是看锦娘这般情形，但看着锦娘这般模样，又不禁感到深深的担忧。

她轻轻握住锦娘的手，温柔而坚定地说：“好，姐姐带你回家！”

锦娘听到如燕的话，凄然一笑，低声重复着：“回家…回家……”

月光洒在了她的脸上，映得她毫无血色的脸庞愈加惨白。

一朵折断的花，即将枯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