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步步紧逼

离开颖王府后，崔亮、吴文登与杨九成三人彼此间交换了一个眼神，彻底放心了下来。

虽然这个燕王新官上任三把火，所幸雷声大雨点小，并没有让他发现什么破绽。

可是还未待三人反应过来，赵既却猛然驻足，沉声道：“崔刺史？”

“额……卑职在！不知殿下有何吩咐？”崔亮慌忙跨前两步，恭敬应答。

赵既面色凝重，直言不讳：“琐事已毕，眼下当议正事！诸位都知道，本王此次奉圣渝都督扬州，乃为查察邗沟覆船大案而来。”

“近年来，邗沟屡发覆船之事，数百万石官盐无踪，运河梗阻，国用不支，陛下震怒，尔等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此言一出，崔亮等人心中一凛，深知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杨九成身为漕运使，责无旁贷，他站出来答道：“殿下容禀，关于邗沟翻船之事，具体情形卑职等已在呈报阁部的文书中详述，皆是沿岸漕户作乱，导致运河堵塞……”

赵既对这个答案当然不满意，他立刻打断了杨九成的话：“这些陈词滥调无需再提！我问的是翻船之后的情况！”

杨九成闻言一时间有些傻眼了，犹豫了片刻，才讷讷言道：“这…翻船之后，官盐多已溶于水中，其余亦多为不法之徒窃走，实难追查啊！”

“哼，”赵既冷笑一声，冷冷地看着杨九成，“沿岸漕户要么被你们杀绝，要么反了，所以死无对症了，是吗？”

杨九成低下了头，却依然言辞凿凿：“殿下的意思下官不明白，此等漕户皆是贼寇，自当铲除啊！”

赵既嗤笑一声，不屑地说：“我刚刚问你覆船之后的事，不是要问你覆船的原因，我也不要你的官盐，你覆的那么多船哪去了？”

“覆船上那些船夫、护漕的士卒总该有活口吧？扬州城内有多少人经历过扬州覆船之事，有多少给我找到多少！本王要细细审问！”

杨九成闻言一愣，面上虽有难色，却也早有准备：“是，卑职这就去准备！”

说着，杨九成便准备告退。

赵既却一把拉住了他：“你不用去，派一个下属传令即可！本王还有事问你！”

杨九成面色骤变，心跳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额…是，谨遵殿下钧命……”

崔亮与吴文登交换了一个眼神，眼中皆是惊恐之色。

赵既这番操作其实在元齐和刺史府的预料之内，早已经做好了卷帙浩繁的假账和人证、物证。

如果赵既真从这里下手，即便他看得头昏脑胀，定难觅得真相的蛛丝马迹。

然而，令二人真正担忧的，并非赵既的手段，而是他那明显带有恶意的态度。

这么查下去，清正廉洁的官都给你挑出毛病来，更何况他们本就心中有鬼！

果不其然，赵既又祭出了他那不怀好意的笑容：“钦差的行辕，便不设在扬州刺史府了，我看扬州漕运衙门倒是颇为合适！”

“正好本王要好好查一查漕运衙门的账务，方便一些，崔刺史和吴长史是本地父母官，本王少不得要随时请教，一起去看看？”

刺史崔亮和长史吴文登闻言，心中一万个不愿意，十分为难。

可是钦差钧命，赵既这个要求又不过分，二人也只好答应下来。

赵既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

——

很快，沈韬肖豹二人便率钦差卫队开到了扬州漕运衙门前。

崔亮等三人骑在马上，远远便看见漕运使衙门早已经被千牛卫围了起来，不知是钦差官署的什么人已经先到一步。

赵既利落地翻身下马，不顾崔亮等人的反应，径直步入扬州衙门之内。

崔亮、吴文登与杨九成三人各自下马，见此情形不由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这是怎么回事？”吴文登低声问道，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崔亮与杨九成亦是一脸愕然，心中暗叫不好，似乎预感到了赵既此行有备而来，他们或许已步入了某种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中。

但崔亮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慌乱：“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们早已做足了准备，只要不被他找到确凿的证据，就拿我们没办法！”

杨九成也附和道：“不错，只要我们口径一致，不露出破绽，他拿我们也无可奈何，再说了，不是还有颖王吗？不会有事的。”

此时，沈韬走近催促：“三位大人，请速速前行，莫让殿下久等！”

三人这才停止了窃窃私语，不情不愿地跟在了赵既身后。

步入漕运衙门大堂，杨九成更是惊愕不已：平日熟悉的衙役、官吏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皆是陌生面孔。

赵既笑吟吟地坐在大堂之上，开始发号施令：“好了，现在能做正事了！邗沟覆船，兹事体大，陛下严旨催责，本王才疏学浅，恐不能胜任，这才请刺史和长史帮忙！”

“至于杨大人，暂且委屈一下，避一避嫌，随时听候询问！”

崔亮、吴文登和杨九成闻言，满面狐疑，捉摸不透赵既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赵既目光扫过三人，继续说道：“漕运衙门的账册，便由崔刺史配合千牛卫负责审验，要一个字一个核查，不能出现任何错漏！”

崔亮闻言，登时一怔。

赵既并未理会他的反应，紧接着下令：“至于覆船后生存下来的人证、物证，都由吴长史陪同千牛卫代为问询，要一个一个问！问清楚，不能放过半点可疑之处！”

崔亮、吴文登和杨九成闻言，不由都愣住了。

还有这等好事？这燕王能把案子交给他们查？

忽然，赵既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当然，事关国计，邗沟覆船案甚急，本王和众位夜以继日辛苦一下，尽早完成任务。”

“期间，任何人不得踏出漕运衙门半步！”

赵既图穷匕见，再度露出了他的獠牙。

话说至此，崔亮等人哪里还不明白赵既的真正意图，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这分明是要将他们三人变相软禁起来啊！

“殿下，这…这恐怕不妥吧？”吴文登赶紧出来阻挠，“卑职和刺史大人还有扬州政务要处置啊！”

赵既一听，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厉声责问道：“你难道不知本王此行扬州，兼任扬州大都督，提调扬州一切军政要务？”

“扬州的政务自有都督府长史协同扬州下属官吏处置，二位大可不必操心。眼下的第一要务，便是处置邗沟覆船案！”

“除此之外，任何事情都必须让步！二位大人就暂且忍一忍，相忍为国吧！待事情了结，本王为尔等请功！”

崔亮和吴文登呆住了，没想到赵既上来就如此强硬。

杨九成颇为不忿，城府远不如崔、吴二人，站出来质疑道：“崔、吴二位大人皆有任务，那殿下呢？殿下身为钦差，却将公务推与地方官！这成何体统？”

赵既一听，眼神一变，猛然一拍惊堂木，厉声道：“大胆！”

杨九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一激灵，暗道赵既莫非要以权压人，不讲武德？

然而，赵既却只是冷笑一声，目光如炬地看向杨九成：“谁告诉你本王没有公务？本王的公务，就是一个一个审讯漕运衙门的罪官！”

“头一个就是你，杨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