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8章 进击的大明（6）

战争乃是政治的延续，到天启六年的大明，针对国内的各项改革，其实一直在按部就班的推行着，从中枢到地方，方方面面都有涉及，而以孙承宗为首的内阁组建，也标志着各项改革要从区域性，正式转变成全国性。

其实有不少人都瞧出一点。

孙承宗就任内阁首辅，那纯粹是为了给毕自严争取时间，毕竟毕自严从前一任内阁群辅，变成了这一任内阁次辅，关键是户部尚书之位，一直是由毕自严兼领的，而毕自严推动的税改，可谓将过去积攒的烂账，一点点在梳理出来。

所以有些人感到害怕了。

他们甚至不敢想下去，如果毕自严上台的话，大明将会经历何等大变，不说别的，单单是摊丁入亩一策，真要从西南推向全国的话，那将会叫多少人的利益受损啊。

关键是在这一任内阁中，原川贵总督朱燮元也进阁了，这就代表着摊丁入亩势必会持续进行的。

朱由校敏锐察觉到这一点，所以有些事需要突破了。

“漠南要打大杖了。”

玉熙宫。

朱由校倚着软垫，看向被特召的毕自严，神情自若道：“这一仗会打多久，是朕也不确定的，但这一仗必须要打。”

“陛下需要臣做什么？”

毕自严听后，抬手作揖道。

“解决粮草供应。”

朱由校道：“朕知道这对户部而言压力不小，朕记得有几批债券，会先后在今岁到期对付吧？”

“国库的压力不小。”

“但这一仗跟先前皆有不同，如果大明不打的话，不止是先前所做种种可能付之东流，甚至会导致西北矛盾加剧。”

“臣明白。”

毕自严正色道：“请陛下放心，臣会做好份内事的。”

到底是大明财相啊。

朱由校露出赞许的神色，这就是他最欣赏毕自严的地方，此人跟其他文官最大不同，就是将家国利益放在首位。

也正是这样，朱由校才会给毕自严铺路。

等到孙承宗这届内阁结束，毕自严必被扶持上位，关键是在毕自严这一任内阁，朱由校会做一件事，即内阁首辅可连任两届，这将构建起内阁的最终体系，两届十年，但凡内阁首辅有着清晰的治政理念，就能将种种政策推行下去。

内阁首脑有清晰的延续，军务院首脑有清晰延续，朱由校不觉得到天启二十几年时，大明会没有天翻地覆的改变。

跟毕自严该聊的都聊了，君臣间的默契是有的，既然决意将各项试行出的新政，全都交到对应大臣手里，那朱由校就不会过多插手干预。

今下的大明中枢风气已然有较大的改变，关键是一批有理念，有抱负，有追求，有能力的大臣，被提拔到了该提拔的位置，该怎样做的大方向，朱由校都已强调了，剩下的就看他们怎样做了。

让朱由校决意采纳熊廷弼所想，除了站在军事角度考虑的以外，更多却是因为政治层面的考虑。

以孙承宗为首的内阁，同样需要通过一场战争，来使得行政这一块高效运转起来，紧张感必须要上下进行传导。

漠南一战打赢了，获益的不止是军务院，负责保障的内阁也将获益，这会叫很多人的嘴都自己闭上。

关键是在打仗期间，势必会因为军事方面的开支，使得内阁这边考虑怎样扩大财源，以此对新政扩大试行范围，也将带来种种变化与调整。

总之这一战打起来，大明会在方方面面都是受到影响，但如何叫这种影响，是朝着有利于大明一面的，这就考验朱由校的政治智慧了。

……

噼啪~

深夜下的玉熙宫外，一堆篝火燃烧着。

朱由校揽着朱慈燃在烤肉，而在他们跟前，则整齐站着一队人，从小到大依次排列，无一例外都低下了脑袋。

“朕叫你们跟着燃哥儿一起，去协助信王查钱谦益案。”朱由校举着烤串，没有看孙可望他们，语气平静道。

“你们一个个倒好，对审案不上心，反倒是对别的挺上心，一个个是不是觉得自己都厉害了？”

“陛下，都是臣的错！”

孙可望听到这话，立时就作揖拜道。

“陛下，是臣的错！”

“陛下，是臣的错！”

而孙可望话音刚落，站着的人无不请罪。

“父皇~”

在朱由校怀里的朱慈燃，此刻扬起脑袋，看向朱由校道。

“你闭嘴。”

朱由校平静道。

“哦。”

朱慈燃应了一声。

‘一个个倒是挺团结的。’

不过在朱由校心里却笑了起来，对他而言，为了把眼前这帮人聚起来，可谓是费了一番心思与功夫。

孙可望、刘文秀、艾能奇、王祥、杨展、胡云凤、武大定、谭宏、谭诣、谭文、王友进、扈九思、李过、李定国、袁宗第、李辅臣（王辅臣），曾英、曹勋、袁韬、姚玉麟、王光兴、王光昌、曹鼎蛟……

眼前这一帮人，随便拎出来一位，那都是不简单的存在。

或许在今下，他们年纪有大有小。

可朱由校却清楚，这帮人如果经历磋磨历练出来，那今后的大明海陆两军，必将会有一个更好的延续与攀升。

“对于漠南一战，你们是怎样想的？”

朱由校沉吟刹那，看向孙可望他们道。

嗯？

听到这话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不是流露出疑惑之色，天子这是没有怪罪他们？

“陛下！臣觉得这一战对我朝很重要！”

孙可望当即道：“这一战如果能将建虏重创或倾覆，则我朝在泛东北一带，将能采取更果决的进取态势。”

“特别是漠南这边，将构建起一个完整的体系，这样不仅能推动草原贸易的更进一步发展，还能使我朝获取源源不断的战马。”

“还有一点。”

刘文秀紧随其后道：“无论如何都不能叫蒙鞑西迁，所以这一战我朝不仅要打，还要把蒙鞑打服才行！”

“只有这样，西北塞外的整体格局才不会改变，继而使西北塞外各部，增加对西北边陲侵犯的概率。”

“当然除了外部隐患以外，最重要的是西北内部，如果蒙鞑真的西迁，恐在西北治下必将出现风波，毕竟西北边陲的问题，西北连年遭灾下，西北的整体态势看似安稳，实际上却存在极大的隐患。”

受到二人的影响，站着的一堆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讲着，对于他们所讲的种种，朱由校都是认真在听。

既然是大明海陆两军的未来，朱由校就必须要知晓他们的想法，三岁看老，有些东西一旦固定了，后天是很难改变的。

“都坐吧。”

不知过了多久，朱由校开口道。

“臣等不敢。”

孙可望一行当即作揖道。

朱由校没有说话。

“父皇叫你们坐就坐，一个个扭扭捏捏的做给谁看？！”朱慈燃听到这些，小脸露出些许不高兴道。

“臣等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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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可望他们听到这话，立时朝朱由校作揖应道。

随即一行人便围着篝火坐下。

“其实朕是最不喜欢战争的。”

朱由校将手中烤串放下，看向孙可望他们道。

可这话一出，却叫不少人都愣住了。

天子不希望战争？！

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从天子御极登基以来，大明可是打了不少仗，从辽东到山东，从西南到东南，可以说波及到的范围很广。

更别提还有东番那边。

这些年下来，就不说别的了，因为战争，使得大明勋贵增加多少，也是因为这件事，使得中枢不少文官群体颇为不满。

“但是受国情的影响，朕需要发动战争来转移矛盾。”

在道道注视下，朱由校继续道：“你们的年岁都还小，可有些事朕觉得可以跟你们讲讲，战争不是目的，如何叫大明变得更好，这才是目的。”

“对于一个大国而言，尤其是幅员辽阔的大国，对待战争的态度，必须要慎之又慎，因为稍不留神，可能就因为一场战争的出现，而导致由盛转衰。”

孙可望、刘文秀他们认真听着。

“今下的大明，处在复兴的关键时期。”

朱由校看着眼前众人，神情正色道：“就像朕让你们跟着燃哥儿一起，去协助信王督办钱谦益案一样，这是想借着此案，继而深挖藏在背后的奸佞一样。”

“杀一些人容易，刀子一举一落，人就死了。”

“可藏在暗处的隐患，如果不除掉的话，那就是治标不治本的。”

“漠南之战也是同样的道理，只有营造出一种氛围，让一些隐患主动暴露出来，那么才能把根节给挖出来。”

孙可望、刘文秀他们似懂非懂。

“朕固然不喜欢战争，但今后还是会有很多战争，因为这是让大明走向复兴的重要组成部分。”

朱由校拿起一块木柴，丢到篝火里，火势变得更大了，“就像眼前这堆火一样，只有不断地向里面丢进新柴，才能确保火势不变小。”

“大明需要新的疆域，更需要新的财源，以此来解决大明滋生的诸多问题，但是这个度必须要把握好。”

“国虽大好战必亡，国虽大忘战必危，这个道理朕不多说，想必你们也都清楚。”

“过去的南洋纷争，今下的漠南纷争，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外部的一些群体，看出我朝要对外扩张的趋势了，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变化。”

“越是在这种态势下，大明就越是要坚定所想，如果怯懦了，让步了，等待大明的就是一个，被一点点的堵死，直到大明倾覆掉。”

孙可望、刘文秀他们的神情变了。

“跟熊廷弼一起去承德吧。”

在众人惊疑之际，朱由校平静道：“你们之中十岁靠上的全去，自明日起归建，受曹变蛟调遣。”

“既然对漠南一战，你们都有各自的想法与主张，那就去亲身经历一番，但有些话朕要讲到前面。”

“归建勇卫营，叫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别觉得被朕调到御前了，一个个就可以无视军纪，谁要是敢叫朕知道这些，那朕绝不轻饶！！”

“臣等遵旨！！”

孙可望、刘文秀他们难掩兴奋的起身作揖。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天子居然会叫他们参战，而且是跟熊廷弼一起去承德，真要是这样的话，那他们极有可能参与到大战中啊。

反观还年幼的李过、李定国、袁宗第、李辅臣、曾英一行，无不是流露出遗憾的表情，他们没有机会前去承德。

“父皇，那儿臣呢？”

而在此等态势下，朱慈燃抬起头看向朱由校道。

“你，先老老实实长大再说。”

朱由校伸手轻敲朱慈燃脑袋，“领着他们，好好帮你五叔做事，别觉得漠南的仗重要，其他的就不重要了。”

“看着吧，漠南的仗打起来，其他地方也都会不消停。”

“一个个都沉下心来，别觉得自己看透了所有，你们才经历多少啊，即便是朕，都无法说能够看透一切。”

“臣等遵旨。”

李过、李定国他们无不起身作揖。

看着眼前这帮人，朱由校的心底生出感慨，这些是大明今后的未来啊，他们如果能够成长起来，不管是在陆上，亦或是在海上，都将会为大明的海陆战略，发挥出极其重要的作用。

也恰恰是这样，朱由校不希望这些人长歪了，成为眼高手低的存在，真要是这样，大明的未来是没有希望的。

朱由校明确的各项方针，其实对待人才是极其看重的，因为任何政策与方针，都是需要人才能推动起来的。

朱由校唯一感到庆幸的，是在天启这一朝，存在着大批可以重用的肱股，关键是他们的年龄，形成了最好的递次队伍班底。

老中青少四代延续下，只要朱由校能够把控好大方向，可以有效解决一些积弊与毒瘤，那么大明今后数十载内，必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而等到那个时候，大明会迈向何等境遇，这是朱由校都很是期待的事情，现在孙可望他们前去历练，这也代表着一个全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