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是神如何？是魔又如何？

一切，果然如芷阳所料。

一处僻静的角落，芷阳将身体蜷缩在一起，整个人靠在墙上。双手紧紧抱着腿头埋在身体之中，此刻的她，不愿意见到任何人，也不想说任何话，眼角猩红，整个人心事重重。

在整个四海八荒之中，除了那个下毒的人，应该只有芷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毒。

或者换一种说法，那个，根本不是毒……

芷阳一个人心中装了太多的事情，若不是那日偶然看见韶娉留下的神念，这些事情也不会让芷阳这么快知道。就算知道了，对于现在的芷阳来说，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

“你的血可以净化邪祟。今日，你也看见了……”

不知是不是芷阳的幻觉，懵懂之中，耳畔竟然响起了韶娉的声音。

茫然之中，芷阳猛然抬起头，急切之中似乎又在寻找什么，眼神不断地张望，整个人如一只瓷娃娃，轻轻一碰，便会破碎。

霎时间，一道白光一闪，芷阳又一次来到韶娉的神念之中，不过这一次，不是韶娉将她带来，而是芷阳自愿前来。

“前辈！”

见到韶娉，芷阳就像是抓住了一颗救命的稻草一般，看着眼前幻化出虚影，心中却带着丝丝安稳。

说到底，芷阳也才四万多岁，若放到神仙里来说，她还不过是一个刚刚长大的孩子，可在她的身上已经背负了太多，悄然之间，她的命已经不是她自己的，或者说她一个人，身上背负的四海八荒所有生灵的性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阿芷，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芷阳的眼神中尽是渴望，而在渴望的背后，更多的是茫然。韶娉看着芷阳，心中不禁抽搐一下，但所有的一切已经发生，韶娉也无能为力，“这是四百一九天后的三界，你自己看看吧。”

随着韶娉的一声叹气，一幅别样的画面出现在芷阳的眼前……

三界之中，天空一片灰暗，涌动的黑紫色天雷，地火涌动，生灵在哀嚎中被没入其中。

悲鸣声，哀嚎声，哭泣声，还有格格不入的笑声，瞬间充盈在芷阳的耳朵中。

芷阳融入在画中，魔气翻涌，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之气，原本繁华的城邦此刻一片萧条，路边的枯树上还有着未熄灭的火焰，遍地的尸体倒在路上，男女都有，衣不蔽体，女子的尸体上的眼睛瞪得如铜铃般一样大，下体还殷着丝丝鲜血，死相极惨……而男性尸体有些是饿死的，有些是被仙法打死，还有些，应当是斗殴死的……

这哪里还是三界？分明是阿鼻地狱。

满天的魔气遮盖住原本充盈的灵力，四海八荒内瘟疫肆意，整片大陆上，没有半分生机，众多族群投靠在魔族坐下，烧杀抢掠，甚至自相残杀……

这一幕幕不断袭击着芷阳的心灵，眼神之中的空洞，令芷阳真的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两行眼泪自脸颊留下，整个人却一动不动。

九重天之上，哪里还有什么天君，坐在上位的，正是芷阳最熟悉的滢素。

一身黑紫色的长袍，白皙的香肩露出，眼神如蛊，身边还跟着两位长相俊俏的男仙，不知是被下了什么蛊，对着滢素的身体如痴如醉。

画面一转，雪山之上，红衣染血，一名男子囚于山巅。

“阿渊！”

芷阳认得，那个人就是落渊。

“咻！”四道疾电自黑云雷霆中飞掠而来，快若流光一般，直接穿过落渊的肩膀。

身前入，身后出，直接带出落渊身上血液溅在身后的白雪之上，这长钉来势凶猛，带着落渊整个人向后倒下。

面前的画面瞬间消失，只留下芷阳一人惊慌失措的表情，眼神之中带着无与伦比的恐惧，整个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这就是四百多天后的三界，你都已经看见了。”

韶娉的语气极为平淡，刚刚芷阳所看到的一切，似乎都与韶娉没有任何的关系。此刻的她并没有说话，沉默之时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看着依旧不能接受的芷阳。

“这些……都是真的？”

扶着膝盖，嗓子之中有一股腥甜的味道不断涌出，鼻腔之中，那股血腥恶臭味久久不能散去。

“你如不信，可以四百天后见分晓。”

换了任何人看到这幅画面应该都不会相信。创世至今也有几十万年，四海八荒的历文明都在不断发展至今这个情况，不过区区四百多天，竟会将几十万年的努力付诸东流，仔细想想，令人后怕。

芷阳的睫毛微微颤抖，眼睛轻眨，整个人的思绪更加的混乱，越来越多的东西涌入芷阳的脑海之中，久久不能平静。

“我……现在好乱……”

朱唇微启，眼神之中，躲闪恐惧不断交错，整个人缓缓地蹲在地上，双手不断攀上自己的头，捂住耳朵，不想听到任何声音。

看着这样的芷阳，韶娉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安慰这个孩子，也许是自己给她的压力太大，她一时间无法接受；或者这样的事实，本就不应该让她一个人来承受。

眼神落在缩成一团的芷阳身上，韶娉的眼神也开始动容，缓缓伸出手，却只是停留在芷阳的头顶，始终都没有再往下探出一分。

身边的神念空间渐渐地消失，再次抬眼之间，满天已经布满了星辰，借着月光，不远处的人们竟有说有笑，越来越多的人游走在病区之中，芷阳的眼睛微红，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此刻人们的脸上竟还带着笑。

一个人在静谧处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双腿都已经不听使唤，芷阳渐渐扶着墙，借着手中的力量，看着不远处的人们。

灯火之中，越来越多的热闹人们游走在病人之间。每个人的脸上带着丝丝笑容，见谁有困难，都愿意伸出自己的手去帮助他们。

“这一下午，你都躲在这里？”

黑暗之中，一道声音传来，芷阳站定，借着月光一瞧，是冉翁抱着南星走了过来。

“若不是星儿发现了你，我还以为你临阵脱逃了。”

冉翁脸上带着笑，一步一步走带芷阳的面前。

“四海八荒就在此，我还能逃去哪里？”芷阳淡淡一下笑，嘴角上扬的角度似乎都在嘲笑着天道的无情与自己的可悲。

冉翁又怎么会看不出芷阳情绪的变化？自从中午破了毒，她就整整消失了一下午，现在找到了她，可她的情绪却有些奇怪。

眉头一转，冉翁似乎意识到了事情不对，轻轻放下怀中的南星，让她自己去找九梧之后，眼神又落在了芷阳身上。

“那个瘴毒……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眼神如针，那是来自于医者的审视，在最痛处下针，拿住你的短处。

“前辈可听说过九尾狐的血可以净化妖魔？”

芷阳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讽刺的玩味，眼睛直视冉翁，眼神坚毅，没有半分的迟疑犹豫，也不带有任何的隐瞒。

“确实听说过这个说法。”

“绕在碗上的是魔气，我的血落下，效果显而易见。”

这简简单单一句话，让冉翁不敢相信。

芷阳口中说的魔气怎么会存在于三界之中？上古一战之后，魔族彻底地被消灭，在这四海八荒怎么又会出现芷阳口中的魔呢？

若真的是魔，面前的芷阳似乎也脱不了关系，关于千年前的事情，冉翁也是听说过，世间出了一个魔女……

狐疑的眼神落在芷阳身上，冉翁不单单怀疑芷阳口中说的，更怀疑的是芷阳的身份了。

“我知道，前辈是不相信我。”

冉翁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芷阳也不是一个憨傻的人，她明白面前的此刻的犹豫，也明白自己口中所说的太过于匪夷所思，换作是谁，也不能根据自己的两句话，相信这么大的一件事。

“四海八荒之中，已经出现了新的魔，无论你现在是否相信我，总要还是将西城的百姓地拔毒医治好。”

“你想怎么做？”

“这毒的解法不难，飞灵族的黑障毒，不过在熬药的时，我要加入一种药引。”

“你的血？”

黑障毒好解，难的是上面一层黑气。既然芷阳的血可以破除黑气，那么她口中说的药引也不难猜出。

冉翁再看面前的芷阳，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从这几日相处下来，芷阳可以为了百姓豁出自己的性命，就这一点和千年前九重天所传说的魔女芷阳完全不符。偏偏这小丫头嘴硬得狠，从来都没有为自己辩解过一次，就连自己刚刚还怀疑她，她竟都没有一句怨言……

“你为别人做了这么多，为何从来不辩解一句？”冉翁看着面前的芷阳，不禁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不过芷阳被他这样一问倒是一笑，“为何要解释？我行我的事，又与他人何干？”在芷阳的话语间，冉翁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一个答案，虽然有些可乐，一字一句中却又值得深思。

冉翁作为一代散仙，活了也是十几万年，听着芷阳这一席话，竟有些佩服这小丫头。

“是神如何？是魔又如何？比起九重天上的神仙，似乎是我这个魔女做的事情更像个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