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 嘉靖帝威重，贵族为其载歌载舞！

次日未时三刻，京师大校场。

嘉靖七年三月的暖阳，铺洒得校场遍地金光，但是，吹来的风，对吉囊而言，依旧有些凛冽。

特别是，他大腿根的刀伤，在料峭春风吹过后，就如有人在拿手把他的伤口，往外使劲撕开一样。

冷汗直冒的吉囊也因此行走颇为不便，如一个跛子一样，咬牙半拖半走。

没错！

他又败了。

他在与唐顺之比赛刀枪时，唐顺之只在十个回合内，给他的大腿来了一刀。

而且，他自己也清楚记得，本来唐顺之是要让他直接断子孙根的，但最后还是留了一手，只在他大腿根划了一下。

吉囊对于唐顺之的手下留情自然是颇为感激，同时也坦率地认了输。

也因此，他的心情郁闷到了极点。

但让他更郁闷的是，接下来的骑射，他又输给了唐顺之。

这让吉囊越发的怀疑人生了。

这是明国的新科进士？

不是说，明国文人走路都喘，所以常坐轿子吗？

“献歌献舞！”

“献歌献舞！”

“献歌献舞！”

……

而就在吉囊在骑射上也与唐顺之比输时，校场的许多年轻官员开始兴奋地高声喊了起来。

因为他们都已经知道，吉囊在大明天子面前下了赌约，只要他在比武方面，输给大明任何一位大臣，他就愿意为大明天子献给献舞。

听着这如惊涛拍岸一般，在校场上此起彼伏的兴奋喊声，吉囊内心愤懑丧气到了极致。

他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但同时，吉囊又不得不对此心服口服，故还是咬牙向台上主持此事的兵部尚书李承勋和总督郭勋奏说：

“愿为大明皇帝陛下献歌献舞！”

李承勋和郭勋其实内心的惊讶程度并不比吉囊小。

因为他们也没想到天子点的这个唐顺之会如此猛。

而且，李承勋和郭勋比吉囊更诧异的是，这人还是文恩科的会试第一。

即便是首辅杨一清也同样诧异。

他在知道，唐顺之在比射艺时，以三拉虎力弓中靶的方式赢了吉囊后，就大感意外，而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且他更不敢相信的是，这竟只是天子随意选的一个新科进士。

这让杨一清在御书房看向嘉靖的神色，都不由得多了几分异样。

他不由得开始想，这难得真是因为天子励精图治，让大明真的开始进入中兴盛世的原故，所以选出的新科进士中会有这么出色的全才？

还是说，天子对整个天下的掌控能力，已经到自己不能想象的地步？

不仅广布耳目于天下，进而知道何处有金矿、何处有银矿，连新科进士中都有其在即位开始后就有意培养出来的全才？

一想到这里，杨一清忽然明白了，为何他在唐顺之中会试第一后，而决定招揽其投在自己门下时，对方居然选择拒绝自己这个首辅的原因了。

“敢情他唐顺之早就是帝党，是陛下自己早就筛选培养好的心腹！”

这让杨一清不由得开始懊悔，自己因为唐顺之拒绝投在自己门下，而没让其在殿试中一甲前三的报复行为来。

毕竟，得罪陛下的人，只怕难免会惹陛下不喜。

杨一清也因而更加确信，天子为何最近屡次提点自己和张璁不要整党同伐异那一套了。

无非就是早就清楚自己这些人在做些什么事。

朱厚熜见杨一清一直偷偷瞥自己，颇为意外，也就问着杨一清：“你盯着朕看什么，朕脸上有什么？”

“陛下脸上没有什么，只是这次比武的事，让臣对陛下更加五体投地了，且也更加确定，陛下真乃直追尧舜的圣君！”

“所以，臣也就忍不住想多看陛下几眼，看看圣君明主到底在面貌上出众在哪里。”

颇觉后背发冷的杨一清这时尴尬地笑回道。

朱厚熜只是淡淡一笑，说道：“你若想多看，朕可以在将来给你赠一幅朕的肖像画。”

“如此，臣就先谢过陛下了。”

杨一清忙拱手回道。

这时，朱厚熜则道：“说正事吧。”

“是！”

杨一清应了一声后就道：“陛下，这次比武，吉囊已经认输，表示愿意为陛下献歌献舞，不知陛下是否现在就宣他来为陛下献歌献舞？”

“不必！”

“待朕检阅即将出京去大同的亲军卫时，让他在校场上为朕献歌献舞就是。”

朱厚熜说道。

“是！”

对于唐顺之能够战胜吉囊这事。

朱厚熜自己倒是不感到惊讶。

因为唐顺之在历史上都是有名的武艺大家。

所以，朱厚熜只是镇定自若地对接下来的事做了安排。

而朱厚熜要让吉囊在自己检阅亲军卫时，在校场上为自己献歌献舞，也是为了能让吉囊看见自己这个大明帝王依旧握有大量雄兵，并不是真可以随意威胁的普通守成帝王。

每次亲军卫出征，朱厚熜都会检阅一番，让自己的亲军卫知道自己的存在，进而知道自己才是他们真正的统帅。

这次派亲军卫去大同自然也不例外。

两日后，就到了朱厚熜检阅即将出征的亲军卫的日子。

朱厚熜也换了一身紫金罩金在身，骑着高头大马，在红甲将军的护卫下，来到了校场上。

这时，校场上，奉旨出征的亲军卫官兵已经站列整齐，一排一排的方队，如一面面光滑反光的玄面红底的镜子，被铺放在了校场上，在朱厚熜出现的那一刻，皆目光炯炯，面容严峻。

同样来到校场上的吉囊也看见了这一幕。

他能从这些亲军卫的精神状态看出来，这是一支劲旅。

这让他不得不承认，大明的军力似乎并未变得孱弱，尤其是这些天子的亲军。

咚咚！

咚咚！

在朱厚熜骑马开始检阅这些军队时，战鼓也如雷鸣般响起。

在场的每个人也因此都心脏跟着砰砰直跳，而在看向朱厚熜的眼神也更加炽热，甚至饱含热泪，似乎在这一刻，他们的大明天子更加英武，也更值得自己效忠，乃至更愿意为天子献出自己的生命了。

别小看这种皇帝亲自来检阅时所产生的集体效应，在这个大多数人从小耳濡目染的教育就是要忠孝的时代，日理万机的天子能够拨冗出现，就已经让许多官兵觉得这是最大的鼓舞。

而明朝许多皇帝错失兵权原因之一，就是很多时候，皇帝连露个面看看自己的禁军官兵都懒得来，自然也就容易导致兵权旁落，使得许多官兵也就不知有皇帝，而只习惯有上官。

朱厚熜骑着高头大马，在朝这些亲军卫走过来时，也同样神色凝重。

且在战鼓声停下的那一刻，朱厚熜就把右手紧握成拳，放在了胸口铁甲上，然后高声喊道：

“明军威武！”

“陛下万岁！”

亲军卫们跟着呼应了一声。

山呼海啸一般。

吉囊被震得面色发白。

“明军威武！”

“陛下万岁！”

随着，朱厚熜又喊了一声，亲军卫们就又跟着应了一声。

吉囊则在这一声声呼喊中，也对眼前这个少年帝王产生了畏惧之心。

他相信，只要这个帝王愿意，让眼前这支山呼海啸一般的雄师去征讨自己的草原诸部，对自己草原诸部而言，绝对是一场不亚于大雪灾一样的灾难。

在这一刻，他仿佛想到了传说中昔日汉武帝麾下的羽林军，也仿佛想到了明太宗麾下的三大营。

之前一直被关在诏狱里的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帝王怎么做到一点的。

而他其实通过一些叛逃去自己部落的汉人知道，大明帝国的财力已经很难做到军事与民生兼顾，要想这个国家不处处盗匪作乱与流民起义，那就得牺牲军事实力。

但他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个年号嘉靖的帝王，居然在让天下升平的同时，还一直维系着一支强大的禁中劲旅。

他不由得开始为自己的弟弟俺答感到担心。

他觉得，自己弟弟可能和自己一样小看了这位大明新帝王，小看了他在治国上的卓越才能。

尽管，他也不清楚这位大明新天子是怎么做到让大明帝国的财政困难得到解决，进而实现富国强兵的同时，还能保证社稷安宁的。

“让他献歌献舞吧！”

在朱厚熜回到阅军高台，吩咐了一声后，吉囊就在接下来一边怀揣着这样的疑惑，一边在一身戎装的大明天子面前跳起了自己草原上的舞蹈，唱起了草原上的歌。

虽然，吉囊的唱功不算优秀，舞蹈也不算优美，但他毕竟是曾经的小王子部达延汗，所以他在大明天子面前跳舞唱歌的意义是非同一般的。

而吉囊也唱跳的非常虔诚，没有敷衍。

因为，他在这一刻已对眼前这位大明天子没有任何不服。

他现在，只希望这位大明天子能够因为他的虔诚，给他们草原带去更多的仁恩而不是兵祸。

朱厚熜心满意足的看着吉囊为自己唱歌跳舞。

这种感觉比他在宫廷宴乐时看乐女跳舞都要带感。

大臣们也一样。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蒙元贵族这么卑微的在大明天子面前载歌载舞了。

而且他们当中不少人已经开始因此热泪盈眶。

因为他们想到了汉唐，想到了洪武永乐之时，想到那些国大民骄的盛世。

环列四周的亲军卫官兵也被吉囊那笨拙的舞蹈动作和难听嘹亮歌声所吸引，进而产生增加了不少勇气。

毕竟，堂堂草原贵族吉囊都已经畏惧的在自己陛下面前载歌载舞，那其他的鞑子又有何惧。

吉囊在唱跳完后已是满头大汗，喘气不断。

但他没有因此选择离开去一边歇息，而是朝朱厚熜再次跪了下来：“尊贵的大明皇帝陛下，吉囊已为您歌舞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