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战场

“杀！！”

广袤的平原上喊杀声冲霄震天，遍布各处的残尸断肢鲜血横流，几乎要将脚下的大地都浸润成了一片黏腻的血色泥沼。

从上空俯瞰望去，只见厚重压抑的阴云遮蔽天际，下方则是数以百万计正在平原处疯狂绞杀的士卒军团，一面面散在分布的军旗于浓烈腥风中猎猎作响，而其中最为醒目的，便是一面上书‘秦’之一字的黑色巨型大纛。

烫金色的古朴篆字蕴含着难以形容的磅礴威压，旗身两侧的猩红飘带更是恍若两条环绕流淌的可怖血河般，为幡面中央的那个威严秦字又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凶戾血光。

只是遥遥远望，一种仿佛千军万马正迎面冲杀而来得可怕压迫感便瞬间漫上心头，让人不由得彻骨生寒。

“风！风！风！！”

忽地，一道道低沉雄浑的齐喝声在战场上轰然传响，紧接着就是无数道如同布帛撕裂般的弓弦震动声穿云裂石。

放眼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的尖锐箭矢已直冲天际，黑压压的一片悍然覆盖了近半个战场。

下一瞬，箭矢如骤雨，寒芒似满星。

很难形容那一刻的壮阔，随着箭雨与大地相交，原本沸腾的战场都为之而短暂停顿了一瞬，刹那间难以计数的猩红血花便在这片辽阔战场的各个角落同步绽开。

箭矢入肉声、鲜血喷溅声、刀戈碰击声、痛苦哀嚎声、尸骸砸落声…………

一时间种种杂音异响混杂交织，并共同汇聚成了一曲名为死亡的盛大鼓乐。

凄厉、但又雄壮；热血沸腾、却也让人不寒而栗。

于是当徐岳的神智终于从混沌之中重新苏醒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眼前这片血色弥漫的残酷战场。

浓烈到近乎黏稠的血腥味正争先恐后地涌入鼻腔，头顶箭鸣铮铮，周边厮杀不断，目之所及，身穿两种不同甲胄的士卒们正在以一种最为野蛮原始的方式进行着殊死搏杀。

没有闪避，没有退却，只有一刀更赛过下一刀的狠厉，以及那早已漠视了生死的狂热战意。

“所以……这就是乐园提供的煞气提升方式？”

随手将一支迎面袭来的箭矢给直接拍碎，徐岳眼眸微动，仅是这短短数秒的时间内，他的周围就有至少两位数往上的士兵相继死去。

或是被箭矢穿透头颅，或是被长刀枭首而断，又或是被不知从何处悄然刺出的长矛给径直贯穿胸腔………

但不管死状为何，这些士兵在临死之际，徐岳都或多或少地感知到了那无比真切且复杂的恐惧情绪。

也就是说，这片战场，以及战场上所有正在厮杀的士卒们，都绝不是由乐园所构建出的单纯幻象，更大可能是真真切切的现实生灵。

煞气与血气不同，后者存在一定的现实基础，所以能够积蓄在某处战场废墟之中长久存在，而前者则是纯粹的精神混合物，它一般只会因大规模的厮杀和死亡而孕育生成，自然也会随着战争的平息而快速消散。

所以想要提升煞气，唯一的方法，就是亲身踏入战场，然后在无尽的厮杀中去被动吸附周围那无比森寒的死亡气息。

战场的规模越大，厮杀越惨烈，所能孕育出的煞气品质自然也就越发的强横可怖。

久违的紫意再度于眸间缓缓溢开，徐岳昂首上望，只见战场上空除了那呼啸的箭雨之外，还有着大量肉眼不可见的黑色煞气正在源源不断地升腾蔓延，并最终汇集到头顶那片遮天蔽日的浓厚阴云之内，使其变得愈发厚重、压抑。

仿佛下一秒就会崩塌倾落，然后彻底埋葬一切。

视线在头顶的天幕处停顿片刻，随后徐岳目光偏转，只见战场西侧一面秦字大纛傲立万军，其上滚滚煞气浩荡席卷，竟汇集成了一根通天彻地的黑色巨柱，凝神望去时，巨柱内部更是有一尊腰悬宝剑，头戴十二冕旒的威严身影隐约可见。

至于战场东侧，则是一面上书赵字的红色大纛，虽形制相似，可其上所汇聚的煞气数量却是远远不及，不仅黑色巨柱的规模逊色诸多，就连其内部的那道身影也同样显得虚幻不堪，几乎看不清具体形象。

是以徐岳只是简单扫过一眼后，便重新望向了西侧的那面秦字大纛。

“这种程度的煞气，这就是秦吗？”

呢喃声中，徐岳顿时面色微僵，在看清那道威严身影的瞬间，他体内的煞气便不受控制般的一阵翻腾，甚至连他刚刚掌握的蝉觉被动也开始疯狂预警、

仿佛是在提醒他，一旦引起了对面那道身影的注意，那他的下场绝对会无比凄惨。

另一边，就在徐岳浑身气息暴涨之际，向外扩散的凶恶煞气也很快引起了周围士卒的注意。

战场上没有仁慈，同样也不存在无辜，除开同阵营的袍泽之外，其余的存在皆是必须要屠戮殆尽的敌寇。

所以当不远处的一位秦军什长发现了突然出现的徐岳后，没有质问，也没有疑惑，只有猩红眸子间的那一抹刺骨杀意愈发盎然。

“杀！”

低喝声中，四道几乎完全一致的破空声于徐岳周边同步响彻，在一名什长的带领下，共计四柄青铜雕戈从不同的方位直直刺出，而目标都直指徐岳的各处要害。

不论是配合之森严，还是其力道之凶戾，都完美体现出了秦军的强悍精锐之处。

在这种合击围杀下，哪怕是一方坚韧顽石，他们都有把握将其给一击直接轰碎，可下一刻，熟悉血肉撕裂声却并未如约响起，反而是数道刺耳的金属磕碰声诡异浮现。

‘不对劲！’

雕戈上传来的强烈反震使得这位秦军什长心头一惊，眸间沸腾的杀意转瞬清醒，在心头暗叫一声不好后，却见身前的目标不知何时已变成了一副通体银光流转，仿佛铜浇铁铸般的奇异姿态。

此时三柄锐利的雕戈已稳稳命中了目标的后心和两侧腰肋，可别说刺穿身体了，就连目标身上的那件黑色大氅似乎都毫发无伤。

至于他手中直逼目标面门处的长戈，则被一只银色大手给紧紧持握，纵使他已经倾泄了浑身力道，却始终不得丝毫寸进。

见此情形，秦军什长的瞳孔猛地一缩，接着便立即松开了手中的兵刃，同时怒喝着向后方迅速退去。

“撤！”

作为经历过多次残酷战场，且一路晋升到什长级别的老兵油子，他很清楚战场上的生存之道，兵对兵，将对将，至少眼前这个家伙绝不是他们这支小队可以与之抗衡的存在。

果不其然，当秦军什长刚刚松手后的下一秒，对面的那只银色大手只是轻轻一捏，青铜所制的坚硬戈头就宛如脆弱琉璃般径直破碎成了大片的金属残块，随后尖利的破空声骤然响彻。

在秦军什长那目眦欲裂的视线中，十余枚金属残块顿时化作点点金光四射，而周围的数名秦国士卒甚至都还来不及反应，便不约而同地被那快到极致的金光给干脆利落地轰碎了头颅。

刹那间七八股猩红喷泉冲天而起，一具具无头尸身接连砸落，汩汩鲜血倾洒，赫然将本就暗红色的大地浸润的更为艳丽。

“你……”

后退的脚步停滞，纵使久经战阵，但眨眼间一队袍泽于身前头颅俱碎，如此酷烈的场景还是使得这位秦军什长不由得毛骨悚然。

然而话音未落，一只不断放大的银色手掌已率先占据了他的所有视野，于是下一瞬，骨肉尽碾，血雾弥散，转眼间又是一具无头尸骸重重落地。

“呼～”

沉重的呼吸声席卷起周围的淡淡血雾径直灌入鼻腔，同时也将那双晕染着妖冶紫意的眸子再度镀上了一层渗人的猩红血光。

丝丝缕缕的黏稠煞气萦绕周身，徐岳瞥了眼身前大片血泊内的狰狞尸首，裂开的唇角处逐渐显露出了一抹极其醒目的森白。

“不错，我喜欢这种煞气提升方式，呵，还真是久违的味道……”

说话间，汩汩血液从他体内不断涌出，很快便化作了一身冷硬的凶悍战甲，两侧兽面吞肩，腰腹鬼首含煞，看上去气度森森，甚至比周遭战场上的那些秦赵将士们赫然还多出了三分凶恶。

同时右手处金红烈焰翻腾，转瞬便将指掌间的斑斑血污焚尽，紧接着掌心处银液翻涌，逐渐凝形成了一柄蟠龙盘身的丈二长戟。

随着长戟成形，一道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森然龙吟顿时在徐岳周边扩散开来，冰冷的视线缓缓扫过周围或稠密、或稀疏的血肉磨盘，最终停留在了右前方一处厮杀最为惨烈的战场区域之上，而他嘴角所掀起的冷冽弧度也变得愈发肆意。

“来，厮杀！！”

活落，狂热的低吼声被一道更为暴烈的轰鸣所覆盖，仅是一脚重踏，徐岳脚下的暗红陆地便被他逼近60点的夸张力量给悍然撕裂，而在反作用力的推动下，他的身影也径直化为了一束难以捕捉的黑光瞬间消失。

“轰！！”

不远处，又是一道轰鸣在战团中央响彻，澎湃的声浪夹杂着滚滚烟尘一并升腾扩散，顿时让原本杀红眼的两军战团都短暂地安静了一瞬。

烟尘边缘，一名喘着粗气的赵军百将微微退却，手中因不断劈砍而几乎要卷刃的宽厚长剑鲜血淋漓，可他现在却根本无暇注意自身兵刃的破损，而是满脸忌惮地凝视着身前逐渐飘散的血色烟尘。

刚才这从天而降的一击至少同时砸死了他麾下的四五名士卒，当然，秦军那边的牺牲也同样不少，这种‘一视同仁’的杀伤态度竟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公输家的砲石车吗？不对………这种杀意，应该是人！”

升腾的烟尘驱散得很快，内部那道手持长戟的高大身影也渐渐显露出了形迹，同时更快涌现出的，还有那浩浩荡荡的凶戾煞气。

身为兵家子弟，赵军百将对于煞气可谓是无比熟悉，但眼前这股骤然爆发的凶戾气息还是让其不由得瞳孔剧颤。

至少据他所知，赵军内部绝对没有这号人物，所以……只能是敌寇。

“是敌军，杀！”×2

两道几乎一致的指令声从烟尘两侧同步响起，可还不待其麾下将士反应过来，一柄烈焰缠绕的巨型长戟已先一步撕开烟尘，并挟着磅礴威势向着周围的所有存在凌空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