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5）

董文超听完长毛硬着头皮讲述事情的经过，气的差点把桌子给掀了。

一是气张胜真的吃里扒外，自己当初可是没少在他身上花心思，本来看他机灵忠厚，想培养起来做个心腹，谁知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自己的想法，后来更是因为他爸的事情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二是气长毛没将人抓回来，他做事一向冲动不顾大局，虽然他一再辩解是张胜自己撞到了车头上，他想救没救过来，但是董文超很清楚长毛和张胜之前就一直互相看不顺眼，很难不怀疑他是不是怀着私心报复。

“超哥，现场我都处理干净了，您放心好了。”长毛说完看着超哥令人胆寒的眼神，大着胆子补充道。

事情已经发生，董文超知道再生气也没有用，他闭上眼深呼一口气，转过身，面对墙沉思了半分钟。

“车子呢？”

“送到麻子的废品收购站了，现在已经拆卸干净了。”长毛赶紧说，有种邀功的感觉。

董文超转身盯他一眼，直盯得他心里发毛，才缓缓发话：“找人跟警局的打个招呼，让留意一下那边的动静，你，去找蒋老大聊聊，看看他有没有张胜马子的消息，佛像找不回来……你也不用回来了。”

长毛唯唯诺诺的答应着后退了出去，马上到门口的时候董文超又补了一句：“做事情就做的干净点，不要让人闻着腥找过来。”

长毛愣了一下，在脑子里过了两遍这句话，然后坚定的点点头。（后来蒋老大制止他“做”苏峰的时候，他还跳着脚跟他反复强调这是超哥的意思）。

长毛为了找人，可谓是开启了地毯搜寻模式，但是孟雪就像是消失了一样，连张胜的尸体都没有来认领。长毛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这么能藏，想到超哥给他的压力，他把手下的人都骂了一个遍，但是仍然毫无头绪。

蒋老大那边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帮他去找，但是迟迟没有消息，长毛为了自己的前途，不得不再次收起自尊心，登门求助。

那天长毛是带陈东一起去的，张胜的事没有告诉他，因为他知道陈东和张胜以前关系不错，怕他受不了。到了蒋哥的夜店，他单独去和蒋哥聊天，陈东就在外面和其他几个小弟喝酒。

当时他就发现和他们一起来的小司机精神状态不对，喝了几轮之后，那小孩直接吐了。

陈东陪他去外面醒酒，看他吐得差不多了，递一根烟过去，小孩看一眼，摇摇手拒绝了。

两人坐在台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主要是陈东再说，说看他不太适合这里的工作，劝他趁着年轻去考一个证书傍身，不然跟长毛说一下，来他手下当个保安，虽然钱不多，但是安稳一些。

“东哥，我不想干了。”小孩今年刚满18岁，刚拿到驾照没几天就遇到了那么一档事，现在踩油门都觉得心慌。

“为啥？”陈东以为他是觉得当司机没有打手赚钱，还想宽慰他几句，谁知道他接下来的话让自己当场傻掉。

“东哥，你觉得我们的命值多少钱？有没有蚂蚁值钱？”

“你想啥呢，人命都只有一条，多少钱都换不过来，懂么?”

小孩痛苦的闭上眼睛，摇摇头：“你不懂，你死了还有人找你，我爹妈都不在了，哪天被人捅死了，连收尸的都没有……我真的不想干了。”

“不干就不干，跟长毛说一下，跟我去大楼当保安，每个月稳稳当当的那拿一份工资，养活你是足够了。”

“东哥，我说不想干了，就是不想在这呆了，我想走，你不要跟长毛哥说，行么？”小孩抓着陈东的胳膊，哭着央求道。

陈东有些不知所措，他试着拍拍孩子的后背，安慰他：“没事，你想走长毛也不能拦着你，你，不用这么紧张。”

“东哥，你不知道，我怕死了，张胜都让他们弄死了，我怕他们下一个就把我……”

陈东呆愣在当地，不阴白他在说什么，后来不管他怎么问，小孩都只是干呕，什么话都不肯再说了。

张胜出车祸他也是前几天偶尔听说的，除了震惊，他只觉得惋惜。

陈东和张胜曾经就读于一所初中的不同年级，因为打篮球认识的，当时他初三，张胜初一。在陈东映像里张胜一直是个性格开朗，有些搞怪，但是很靠得住的小伙伴。在学校的时候张胜经常凑在他们高年级的篮球圈里，倒也是一点也不突兀。后来初中毕业他在技校读了两年就参军了，张胜还和几个伙伴去了火车站送他。

参军的四五年，他见到张胜的次数很有限，偶尔探亲时遇到，也会聊两句。那时他就觉得这孩子性格沉稳了很多，心事似乎也比以前多了。

陈东记得有次探亲回家，身上的钱包一出火车站就被人扒了，还好他反应够快，发现那蟊贼后就追了过去，结果因为行李太多，眼看就要跟丢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张胜一个扫堂腿将小贼撂倒，最终将他的钱包追了回来。

陈东记得那天张胜身边还有一个打扮乖张的女朋友，张胜说本来打算送女孩去外地看女孩的家人，结果错过列车了。

三人出来后他主动请他们吃了餐饭，饭桌上问起了张胜的近况，他当时就说自己准备辞职去表哥的汽修厂打工。两人聊了一些家乡的变化，未来的打算，张胜对于军旅生涯很是感兴趣，问了他不少部队里的生活和趣事，最后留了他的电话，说好了有空再聚，可谁知道，这一别居然就是永别。

陈东退役回来后听说张胜已经离开M市了，当时他并不以为意，直到后来才隐约听说张胜是犯事被抓进去了，但是没人知道究竟他犯的是什么事。

此刻男孩的话宛如晴天霹雳，震惊的陈东久久不能平复，直到长毛办完事出来招呼他们走，他还没有缓过来。